第2章 古代生活伊始

绮兒是崔嬷嬷的親侄女,因家裏貧寒,十歲那年便被崔嬷嬷領進府來服侍李念雲。雖然今年她才十四歲,但行止伶俐,心思敏慧,做事也是個謹慎的。

此時她神色凝重,咬了咬下唇,擔憂地說道:“大姑,适才我去妙醫閣,未尋到許大夫,卻見曾大夫陪着章姨娘進藥堂清點藥材,聽說許大夫昨夜裏将藥堂裏的好些藥材都給卷帶跑了!不僅是燕窩、鹿茸、阿膠、麝香這等名貴藥材被洗劫一空,就連太夫人和夫人近日裏常喝的人參、白術、黃芪也一丁點兒都不剩了!往後太夫人和夫人倚靠甚麽來将養身子?”

崔嬷嬷驚愕地半張着嘴,臉色漸漸變得鐵青,乍回想起昨日黃昏許大夫來為夫人把脈時那一臉的奸詐相,當時因夫人氣息虛弱她吓慌了神,沒察覺出許大夫要作祟的端倪來,這會子她想起來真是後悔莫及,怪自己當時太疏忽了。

她忿忿然地啐道:“這個忘恩負義的狗奴才!遭天殺的賊子!見老爺遭了難他便做出這等龌龊之事來。人在做天在看,他遲早要遭現世報!每道門都有人看守,指不定他還有同夥,否則這些貴重東西沒那麽容易帶出去,章姨娘查出這個許賊子是從哪道門出去的麽?”

绮兒搖頭道:“章姨娘說待清點好了藥材,她就會徹查此事。”

崔嬷嬷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太夫人和夫人的藥可不能斷了,章姨娘吩咐林管事去采買藥材了麽?”

绮兒欲言又止,在崔嬷嬷淩厲的眼神催促下她還是說了,“章姨娘還沒騰出空來吩咐此事,她見我去了,只問了聲夫人今早身子是否好了些,之後便顧自忙去了。”

崔嬷嬷哼了一聲,心裏忖道,這個章姨娘怎麽的也該先辦緊要的事才對。每日不能斷的藥她不着急去買,難道不怕耽誤了太夫人和夫人養病?那個許賊子的同夥若不盡快揪出來,就不擔心今夜又有人卷帶東西逃出府?夫人自病倒後把府中之事皆交給她打理,她便這般颠三倒四,不知輕重?

崔嬷嬷覺得沒必要在自己的侄女面前發牢騷,只是問道:“許賊子卷帶的那些名貴藥材可值得好大一筆銀兩,絕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了,章姨娘打發人去報官了麽?”

绮兒立馬點了點頭,“我進妙醫閣門時,撞見管事房的馬興急匆匆地往外跑,聽說章姨娘已吩咐他去報官了。”

崔嬷嬷暗忖,報官的事她還記得,這點倒又有些像她平時辦事精明的樣子了。崔嬷嬷還算是個沉得住氣之人,便道:“绮兒你莫慌,待伺候夫人吃了粥,我去找章姨娘,采買藥材的事不能耽擱,太夫人和夫人是離不了藥的。”

崔嬷嬷轉身進了內室,绮兒忙去小耳房命人燒水,等會兒她要伺候夫人洗漱。

李妍見崔嬷嬷進來了,随口問道:“剛才你不是吩咐绮兒去喊許大夫了麽,怎的他沒來?”她并不是在意許大夫為何沒來,而是想知道到底出了啥事。

崔嬷嬷知道夫人是個心思重的人,若是知道了這些亂糟糟的事,怕是又要傷神。既然夫人把府裏的事暫且交給了章姨娘,她不想夫人再為這些事煩憂了,便扯了個謊,“聽绮兒說許大夫病倒在床,一時來不了。待會兒我讓她再去一趟妙醫閣把曾大夫找來,曾大夫向來只能為下人們看病,這回怕是要委屈夫人了。”

李妍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麽簡單,她也懶得追究細問,只道:“如今都這般境況了,還講究這些作甚,既然同為大夫,誰來把脈都是一樣的。”

崔嬷嬷點頭稱是,“夫人說得甚是在理,曾大夫在府裏呆了七八年,平時也謙虛好學,或許他的醫術并不比許大夫差多少。”

崔嬷嬷說話時已搬來一個小炕桌架在炕上,是為李妍等會兒吃早膳準備的。

李妍覺得自己除了餓得胃裏難受,并沒有其他痛處,應該沒有別的病症,她不太想坐在炕上吃飯,想多挪動挪動身子,一直窩在炕上實在憋悶得慌,“嬷嬷,我還是坐在桌前吃飯吧。”

李妍說着就掀起被面,準備起身。

崔嬷嬷吓得趕緊過來為她蓋上被子,“夫人,你才剛好了些哪能起炕?若招了寒氣可就遭罪了。”

李妍壓根不肯再躺下,“嬷嬷,我清楚自己的身子,有你和绮兒這般細心服侍,我已将養差不多了,并無大礙。”

崔嬷嬷見李妍說話利索且氣息有力,完全不像昨日那般奄奄一息、氣若游絲的,便沒再阻攔,而是扶着李妍起了身。

幸好有崔嬷嬷和绮兒伺候穿衣,否則李妍面對這些繁複的衣物,根本不知該怎麽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

崔嬷嬷見李妍不僅能起得炕,還能兀自來到梳妝臺前坐下。她忽然眼一熱,老淚又流了下來,“夫人,你在炕上躺了兩個月,今日總算是能起得炕了,眼瞧着身子該是要大好了。”

李妍見她那般模樣,柔聲道:“瞧你,一會兒的功夫你都抹兩回淚了。”

崔嬷嬷趕忙拭淚,“我這是為夫人高興的。”

李妍端坐着,瞧着鏡中少婦的容顏,她不禁一怔,這個李念雲生得還真是端莊秀麗!她病了兩個月,除了眼周有些黑眼圈,臉色也稍顯蒼白之外,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憔悴不堪或面黃肌肉的模樣,或許是她的靈魂駐進了這副身子,從而帶來了鮮活的生命?

只見鏡中的女人長着一張頗具古典美的鵝蛋臉,柳眉如畫,雙眸如墨,鼻挺唇豐,嘴唇雖有些幹躁,但也瞧得出唇形很不錯。

之前她或許有些發福,臉寵可能有些圓潤,但如此大病一場,消瘦了不少,倒把五官托襯得立體起來,臉頰上的肉似乎不能再增一分也不能再減一分,纖侬和度。

雖然談不上天姿絕色,也稱不上風姿綽約,但說她麗質天成、端莊婉約,絕對不算是誇張。

二十七歲的女人,放到現代的話,或許還沒交上男朋友,但在這裏她已育有一雙兒女了。可她與現代二十七歲的女人相比,并未顯得有多老成。看來她平時十分注重保養,只要稍加修飾打扮,便能将少婦時而婀娜多姿、時而成熟端莊的氣韻發揮到淋漓盡致。

李妍知道,在這個古代,有些女人才三十左右便要當奶奶了,她本以為這個李念雲也是人老珠黃的了,沒承想她會生得如此美貌,還頗顯年輕。此時她心頭一陣暗喜,便又精神了好幾分。

這時粗使丫頭雪兒端來了水,紫兒往火盆裏加足了銀霜炭,忙完了這些,她們倆便一道出門去小耳房了。夫人屋裏的精細活是輪不到粗使丫頭來做的,她們倆平時也就做些燒水、熬藥及掃灑抹桌等活,近身伺候夫人的活都是由崔嬷嬷、绮兒、晴兒三人來做。

崔嬷嬷端來一杯水遞給李妍,绮兒捧着漱盂立在邊上。李妍微怔了一下,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她們這是在伺候她漱口。

李妍漱了口,绮兒又将巾子放在溫熱的水裏打濕了,然後擰幹遞給李妍。李妍被人這麽伺候着還覺得有些別扭,但轉念一想,既然來到了這裏,就得适應這裏的生活,她便理所當然地受了。

李妍漱口洗臉皆畢,然後坐在鏡前由绮兒給她绾發。

因徐澄身陷囹圄,兇多吉少,府裏沒有哪個敢打扮太招搖,更何況她是正室夫人,平時她都是往端莊得體這一面打扮的。

绮兒為她梳妝多年,也知道她的喜好,便為她绾了個淩雲發髻,插一支纏枝銀釵,然後再為她描了淡眉,略施脂粉。

雖是極為簡單的梳妝,李妍卻頓覺自己更有氣韻了,果然是宰相夫人的派頭,端莊大氣,又不失少婦該有的秀麗。

梳洗打扮完畢,便見晴兒提着一個梨木食盒快步走來。晴兒見夫人起了炕,還打扮得甚是精神利落,她驚喜地呆望了一陣,然後趕緊小心翼翼地将粥碗和小菜從食盒裏端了出來。

李妍由崔嬷嬷扶着來到飯桌前坐下,晴兒遞過來一雙夫人專用的銀箸。

筷子是用銀子打制的?李妍拿在手裏掃了一眼,頓覺自己好土鼈,不就是一雙銀質筷子嘛。再瞧着眼前一個精致小巧的牡丹白瓷碗裏盛的是蓮子百合粥,另外有兩碟小菜,一碟切丁黃瓜,一碟水蘿蔔。

膳堂的老何對她的口味早已知根知底,何況她已兩日沒進過食,這一開吃,定是要少量且清淡的。

李妍雖然餓急了,但尋思到自己身為宰相夫人,也知道該端着姿态,便一小口一小口極優雅地吃着,绮兒和晴兒還在旁為她布着小菜。

小菜清爽可口,蓮子百合粥也甘甜醇潤,李妍都很愛吃。但是在她還未吃飽的情況下,她就放下了銀箸,碗碟裏各剩了些許。一個抱恙之人,且在炕上躺了足足兩個月,若是突然食欲大開,會叫人匪夷所思的。

崔嬷嬷和绮兒、晴兒見夫人每樣都吃了大半,心裏皆是歡喜。

早膳用畢,崔嬷嬷又端來一杯水讓李妍漱口,绮兒像剛才那般捧着漱盂立着,然後再為李妍遞上一塊小方巾擦嘴。

之後她們這些下人就該輪流着去膳堂用飯了,崔嬷嬷讓绮兒她們幾人先去,她自己則扶着李妍在屋子裏走動了幾步,“夫人,你的身子确實大好了,步伐也穩健了,待歇息一會兒要不要去給太夫人問個安?太夫人這兩個月來也一直病得不輕,昨日說話已是含糊不清了。”

李妍以自己那些模糊的記憶,覺得李念雲平時對她的婆婆是十分孝順恭謹的,便感慨道:“老爺突然遭此大難,太夫人都這般年紀了怎能扛得住?呆會兒咱們一塊兒過去,但凡我能起得炕,晨昏定省就不能免。”

崔嬷嬷點着頭,為李妍沏了一杯茶。李妍接過來抿了幾口,頓覺清香怡人、沁潤心肺,渾身甚是舒暢,心裏暗道一句,好茶!

绮兒和晴兒很快就用過了早膳,速速結伴回來,替換崔嬷嬷去膳堂。

崔嬷嬷出門時吩咐着她們,“夫人等會兒要去太夫人那兒問安,你們先為夫人預備着避風寒的厚實衣裳吧。”

晴兒與绮兒忙去找來一件海棠色的撒花厚實褙子,再拿一件帶有貂鼠毛帽的绀紫色鬥蓬,久久未穿過的木屐也放在邊上備着。待李妍臨着火盆倚在榻上稍歇息了一會兒,她們倆便準備服侍李妍穿上這些。

此時聽見外面響起腳步聲,她們以為是崔嬷嬷用完膳回來了,卻聽得雪兒在門外小聲禀報道:“夫人,宋姨娘和紀姨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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