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時已晚
陳豪驚慌失措,趕緊拾起地上的衣物胡亂地往身上套。他邊穿邊質問迎兒,“是紀姨娘讓你故意勾|引我的麽?”
迎兒大驚失色,拼命搖頭說:“陳豪,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想嫁給你,才願意将身子交給你的。”
迎兒委屈得淚如泉湧,眼巴巴地望着他。
陳豪見迎兒這副模樣,心有憐惜,覺得她不是那種有心機的人。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自己的,他把迎兒的衣裳拾起來往她手裏一塞,“你快穿上罷,我走了!”
他正要躍身飛上梁柱,要從屋頂逃出去時,紀姨娘一腳踹開了門。她朝屋頂嚷道:“陳豪,你獨留下迎兒一人,是想讓她被夫人杖斃麽?”
陳豪見迎兒連衣裳都沒穿全,心一軟,往下一跳,落在了紀姨娘的面前。
迎兒爬着來到紀姨娘面前,摟着她的腿,求道:“姨娘,奴婢求你了,你千萬別為難他,你不是也希望我和他……”
紀姨娘懶得聽這些,從迎兒懷裏撥出腿,來到炕邊坐下,斜眼瞧了瞧陳豪,再瞧着衣衫不整的迎兒,慢條斯理地說:“迎兒,我是怕你被他白睡了,倘若他轉頭就不承認碰過你,再也不要你了,你找誰哭去?你現在已不是處身,哪個男人會要你?”
“我會求老爺同意我娶她的!”陳豪回答得擲地有聲。
迎兒聽了心裏踏踏實實的,只要有陳豪這句話,無論等多久她都願意的,即便最終他娶不了她,她也不會恨他。
紀姨娘哼笑了一聲,“你空口白牙的,誰信?若是你一出這個秋水閣,就翻臉不認人了,迎兒向誰訴苦去?”
迎兒忙說道:“姨娘,奴婢相信他,他不會翻臉不認人的。你趕緊放他走罷,若是巧兒她們來了撞見,可就不好了。”
“住嘴!”紀姨娘厲聲叫道,“你是我的丫鬟,也只有我願意為你出頭,你別在那兒犯傻了!陳豪,你若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那就寫下承諾書,說你一定會娶迎兒。迎兒,擺筆墨!”
陳豪答得幹脆,“寫就寫!”
迎兒卻不肯動彈,央求紀姨娘,“姨娘,你別為難他了,不要讓他寫好麽?他肯定能說到做到,不會騙奴婢的。”
紀姨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咋這麽傻,剛有了男人就不聽我的話了?我這是為你好,你缺心眼麽?”
迎兒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只好趕緊去擺紙筆和研墨了。
陳豪走過來剛要提筆,紀姨娘喝住他,“慢!這個可不允許你随意寫,而是按照我念的寫。你可得聽好了,就寫……仁懷九年臘月初五,我陳豪與王迎兒在秋水閣的耳房裏私會,并占了迎兒的身子……”
陳豪眉頭一蹙,打斷了紀姨娘,問道:“姨娘為何要我寫這種東西,我只要寫一定會娶迎兒不就行了?”
紀姨娘瞥了他一眼,“你當我和迎兒有這麽好糊弄麽?真的以為你寫那麽一句話就相信你将來一定會娶她?到時候老爺和夫人問起來,說憑甚麽你一定要娶迎兒,迎兒咋辦?只有寫下事實,你百口莫辯才行!”
陳豪遲疑了,不肯寫,感覺像是一個把柄被人攥住了。
紀姨娘催促道:“你再磨磨蹭蹭不肯寫的話,待巧兒和張春家的一回來,她們再一張羅,你還怕你和迎兒的事傳不出去?你忍心見迎兒被人辱罵,然後打得半死不活被扔出府去?你放心,你寫了後,我就讓迎兒自己保存着,若你将來翻臉如何都不肯娶她,她才會拿出來作證。若你對她真心實意,在你娶她的那一日,讓她自己燒了即可,不會有外人知曉的。”
迎兒向來懼怕紀姨娘,而且覺得她這是為自己好,也不敢插嘴。
陳豪看了看真心對待他的迎兒,覺得若真能讓她安心也好,他便按照紀姨娘所說的全都寫下來了。
紀姨娘拿起來細瞧了一遍,得意地疊了起來,說:“陳豪,以後咱們也算是自己人了,我是迎兒的主子,你是迎兒的未婚夫,有空你就常過來玩,別客氣。你想單獨和迎兒相處,我也會幫你們支走張春家的和巧兒。剛才逼你寫下這個,也是我一片苦心,我心疼迎兒,怕她吃虧,你若轉頭就不要她了,她豈不是只能尋死,我哪裏忍心見她這般?”
紀姨娘這一番知冷知熱的話,迎兒聽了感動不已,過來向她磕了一個響頭。陳豪忽然也覺得紀姨娘是個心疼奴婢的人,對她的戒心頓消全無。
陳豪客氣地說道:“謝姨娘擡愛,你若對迎兒好,我陳豪萬分感激。”
紀姨娘臉上笑成了一朵綻放的花,“嗯,果然是一個好男兒,迎兒的眼光還真是不賴。”迎兒和陳豪相視一笑,兩人情意綿綿。
忽然,紀姨娘嘴角一抽,傷感地說:,“見你們這般相好,我真是羨慕啊,剛才老爺還把我從至輝堂趕了出來,都是那個蘇柏害的。”
陳豪平時與蘇柏經常在一起,但是老爺更器重蘇柏,陳豪心裏也是清楚的,多少對蘇柏有些嫉妒。他笑了笑說:“蘇柏性子就那樣,不要說對姨娘你了,他對太夫人和夫人都是不講情面的,只遵從老爺一人的意願。”
紀姨娘嘆道:“可不是麽,偏偏老爺護着他,我也只能忍氣吞聲了。陳豪,你說老爺最近在忙啥,他怎麽就沒空來我這兒呢?這般獨守空房的日子要我怎麽熬啊?”
迎兒也心疼紀姨娘,對陳豪說:“以後你多為姨娘遞個話兒罷,姨娘心裏整日記挂着老爺,也怪難受的。”
陳豪見迎兒都開口了,又想到老爺只不過是在籌備太夫人的喪事,覺得不關乎大事,偷偷地告訴紀姨娘應該也沒事,只要關于朝政與秘密調動人員的事不說出來就行。
其實他一直納悶,太夫人身體不行了,老爺為何不告訴任何人,還偷偷地為她辦喪事?
思到此處,他覺得此事實在沒有隐瞞紀姨娘的必要,就說道:“姨娘,老爺不是不理你,他是真的忙,他最近在籌備太夫人的喪事,太夫人估摸着活不過這兩日了。”
“啊?”紀姨娘一聲驚叫,兩眼圓睜。
陳豪正要細說,便聽到有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便一個躍身,再挪開屋頂的兩塊長磚,跳了出去。他站在屋頂上見到了張春家的和巧兒一起向秋水閣走來,他快速蓋上屋頂,跳上了旁邊的樹,轉眼就不見了。
紀姨娘有些害怕了,倘若太夫人今夜就亡了,徐澄就得守丁憂。依大邺朝的大律,普通人家得守三年丁憂,而當朝三品以上官員因要上朝理政,皇上向來都會“奪情”,只允許守一百日。
可是她已經懷孕了,再等一百日,她的肚子就顯形了,徐澄還沒碰過她,她怎麽辦?即便一百日後徐澄真的會眼拙,瞧不出她懷有身孕而碰了她,府裏的人也都能被瞞住,但她實在不能懷孕五個多月就生下孩子啊,否則大家豈不是認為她生的妖孽?
徐澄說他會明日就來的,不行!等不到明日了,再等就晚了!她慌忙走出耳房,迎兒跟着追上來,“姨娘,你是去找老爺麽?”
紀姨娘瞥了一眼迎兒,“你快進去罷,瞧你衣衫不整的模樣。”
迎兒臉色緋紅,小聲地問:“陳豪寫的那份承諾書,姨娘不是說……要放在奴婢這兒麽?”
紀姨娘皺着眉頭道:“迎兒,這個東西放在我這兒,你有啥不放心的?我是怕你心軟,哪日他對你說幾句好聽的,你就依他把這個撕了怎麽辦?還是放在我這兒罷。”她說完就疾步跨出了秋水閣的大門。
迎兒只當是紀姨娘為她好,傻傻笑着點頭說:“好。”然後回屋梳頭整衫去了。
張春家的和巧兒剛要進秋水閣,見紀姨娘急匆匆地往外走,她們倆就立馬跟在後頭。因她們沒來得及進秋水閣,也就沒看到迎兒衣衫不整的模樣,對迎兒與陳豪的事她們倆是一字不知。
此時的李妍在翠松院焦頭爛額,因為太夫人突然說不出話來了,本來她說不出話來也不關李妍的事,可是她躺着還緊拽着李妍的手不肯放開。
李妍當着徐澄的面又不好用力掙脫,就只好由太夫人這麽拽着。她感覺太夫人想把她一起拽到閻王爺那兒去似的,心裏憋悶得很。其實太夫人是想跟李妍說幾句話,可是她如何努力也說不出來。
而徐澄知道太夫人即将要仙逝,心裏一陣哀痛,雖然他們母子似乎離了心,但最終太夫人還是知錯了,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徐澄見李妍滿臉眼淚,哭着說太夫人千萬要撐住,他的眼淚都快被李妍哭出來了。其實李妍是被太夫人拽得哭了,唯有用眼淚來發洩。
眼見着太夫人喘不上氣,曾大夫跪在地上直磕頭,因為他無能為力,但又害怕徐澄怪他,只好磕得咚咚直響。
徐澄和李妍就這麽親眼見太夫人咽氣了。李妍吓得渾身發抖,因為她的手還在太夫人手裏。徐澄見她眼淚一通流,渾身打着顫,就幫她把手抽出來了。
李妍總算是松口了氣,然後與王婆子、夢兒、曾大夫跪在一起,加入了痛哭流涕的行列。
紀姨娘趕來時,見裏面哭聲一片,她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扶在門框上,失聲大哭,“太夫人……您怎麽能就此仙去,這叫我怎麽活啊!太夫人……”
她一口氣沒跟上來,眼見着她倒了下去。吓得張春家和巧兒慌忙接住她,嘴裏齊聲一陣驚呼,“姨娘!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