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徐澄的反應

紀姨娘竟然哭暈過去,李妍瞠目結舌,這是什麽情況?

太夫人平時對紀姨娘很寡淡,連話都不怎麽說的,論理,紀姨娘對太夫人不可能有深厚的感情,她至于如此傷心麽?要說她是故意演給徐澄看的,看上去也不太像啊。

李妍雖然算不上極敏慧之人,但也能瞧得出她不是裝暈,裝暈頗有難度,不是誰想裝就能裝得像的。

徐澄擺了擺手,讓人把紀姨娘擡回去,并傳曾大夫前往。其實他也有些納悶,他因厭惡紀姨娘與皇上之間那種茍且之事,所以拒絕碰她。至于她已有身孕之事,他還真沒這麽快知曉。沒想到紀姨娘一見太夫人仙逝就暈了過去,徐澄覺得十分蹊跷,此中必有隐情,他才不會傻到以為紀姨娘真的是為太夫人而傷心至此。

因為此前徐澄已做好了準備,所以喪事井然有序地進行,靈堂很快就搭起來了,各項事宜都由徐澄安排。

李妍只需負責跪在徐澄的邊上,一直陪着流淚就行。沒過多久,宋姨娘和一群孩子們都聞聲而來,加入了哭嚎的隊伍。

宋姨娘跪在李妍的身後,先是痛哭一陣,然後累了就是啜啜泣泣。孩子們皆傷心而哭,且都算得上是真情,而章玉柳的一兒一女哭得最慘,因為他們前些日子剛失了母親的倚恃,現在太夫人這個大靠山又倒了,他們為自己将來的處境而哭。

李妍發現嫡子徐骁與章玉柳那兩個孩子大不一樣,他并沒有哭出聲,但眼淚卻是一串接一串往下流,一直沒斷過。太夫人平時對他淡漠,他能如此傷懷,李妍覺得甚是難得。可是他這般真性情以後難免會遇到許多艱難之事,李妍不得不為這個兒子擔憂。

大小姐徐珺就沒她弟弟那般傷心動肺了,她只是啜泣幾聲,然後跪在一邊不吭聲。她不喜歡祖母,此時傷心雖然也是有的,但絕不會有多麽心痛,而她也不愛裝模作樣,更不管別人是否嚼舌。

李妍或多或少能感覺到李念雲以前教養兒女很随心性,所以他們才不會太顧忌他人的眼色,都是赤心真誠的好孩子,可是這樣容易受別人欺負和蒙蔽的。李妍稍扭頭往庶長子徐駿那邊偷偷瞧去,只見他哭得有些發狠,還咬牙切齒的,心裏應該是又傷痛又憤恨。

李妍不禁渾身不自在起來,感覺這孩子那股恨勁是沖她的。果然,徐駿雙眼恨恨地往李妍這邊一瞧,見李妍正在看他,他又忙斂住恨意,只剩下滿眼的哀痛。

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有這麽複雜的心緒,李妍不得不感慨,這個徐駿定是遺傳了章玉柳的性子,長大後也會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沒過多久,二爺徐澤一家奔至而來,徐澤只是恸痛,而他的妻妾則是哭天喊地。之後便是寶親王和徐菁,寶親王乃尊貴王爺,當然是不必跪的。他上了幾柱香,拜了拜,便獨自走了,留下了他的嬌妻徐菁。

緊接着伍氏和她的兒女們也來了。徐修遠和徐蕪實在哭不出來,伍氏就偷偷地伸手掐他們,他們疼得咧嘴,只好做哭嚎之狀。之後上百位下人都跪在院子裏哭,整個宰相府一片悲泣嗚呼之聲。

這麽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李妍早就又渴又餓,崔嬷嬷從院子外的地上爬起來,為李妍送茶水來了。李妍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碗,這時她見曾大夫從外面跑來,神色慌慌張張,然後附在徐澄耳邊說着什麽。

剛才紀姨娘暈過去後就被擡到秋水閣,曾大夫便立馬前往。見他神色慌張成那般,李妍猜測,莫非紀姨娘身子有大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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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聽不清曾大夫在耳語什麽,便緊瞧着徐澄的臉色,只見他的臉越繃越緊,額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兩眼冒着寒光,叫人看了不禁身子發冷。徐澄終于明白紀姨娘為何急不可耐地要往他身上爬了,也知道她剛才為何還沒進門就暈倒了,果真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鬼還沒來敲門呢,她自己就吓掉了半條命。

這時随從張春捧過來一杯茶水遞給徐澄,徐澄接過來連喝三大口,然後籲了口氣,對曾大夫說:“此事先不要聲張,過幾日我再處置她。”

曾大夫顫顫巍巍地退了出去,然後耷拉着腦袋跪在了院子裏。

徐澄平時每夜歇在哪裏雖然無人記錄,但是他自焦陽城回來後并沒有在秋水閣歇過夜,這件事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所以,曾大夫為紀姨娘把到了喜脈吓得不知所措。他本以為徐澄會惱羞成怒,然後命人将紀姨娘拖來杖責一番,令其落胎,然後将其賣掉。倘若當場被打死,那就是破席一裹,拖出去埋掉。

沒想到徐澄雖生氣卻只是讓他別張揚,曾大夫深感自己愚笨,不懂宰相大人行事的深謀遠慮。

李妍見徐澄神色漸漸平複了,便小聲問道:“老爺,紀姨娘身子怎麽了,還沒醒過來麽?”

徐澄瞧着李妍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淡淡地說:“她好得很,你不必為她擔憂。”

李妍“哦”了一聲,便不好再多問。徐澄跪在火盆邊上不停地燒紙,想起小時候他母親對他的疼愛,想起他母親經常帶着他們兄妹三人一起讀書,還常帶着他們外出游玩,當年母子們一起開心歡笑的場景在他的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這幾年的母子之間許多不合,他都不想再憶起,曾經美好的情景,他希望自己能永遠記憶猶新。

二爺徐澤跪在徐澄的對面,他見兄長在為母親燒紙錢,便神色戚哀地膝行而來,陪着兄長一起燒。他的眼淚滴落在竄着火苗的紙上,火苗暗了下去,瞬間又竄了起來。

屋裏就這麽忽明忽暗的,還夾雜着一陣陣悲泣嗚咽聲,太夫人應該已經喝了孟婆湯,順利過了奈何橋。紙錢燒了好幾摞,太夫人在陰間估計得花好些年了。

直到半夜,大家實在都累了,徐澄讓膳堂的人去準備飯菜。跪在靈堂的人也可以歇息一會兒了,雖然不能起身,但至少可以不用哭了,下人們還可以過來給各自的主子們遞水喝。

待膳堂飯菜做好了,除了當值的人守在這裏,其他人可以回去吃飯睡覺的,因為另外還有唱經的和尚班鎮守,實在不需要上百號人全跪在翠松院。

其實此時已是寅時三刻了,回去睡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李妍實在是又累又困,根本沒有胃口去吃飯。且不說各位主子們都累得雙腿發麻走不了路,就連平時幹粗活的下人們都在心裏直叫苦,因為一口氣跪了幾個時辰,膝蓋早就沒知覺了。

李妍揉了揉麻木的雙腿,由崔嬷嬷和绮兒攙扶着,準備回錦繡院直接睡覺,飯就懶得吃了。徐澄與徐澤兄弟倆仍然跪在那兒,并沒有起身的意思,徐菁倒是早被仆婦們扶去用飯睡覺了,伍氏一家人也哭夠了,走了。

這時,二爺徐澤的妻妾二人走了過去,要攙扶徐澤回去,可是徐澤愠臉甩袖,她們二人似乎也不敢再纏他,便随着他去,她們倆相伴着低頭走出去了。

崔嬷嬷小聲說道:“夫人,要不你勸勸老爺去歇息一會兒,這兒有二爺,還有幾個當值的人及幾十名唱經和尚,老爺再不去睡一會兒,明日怎麽撐得住?”

李妍搖頭道:“不必了,老爺體魄強健,能撐得住。再說了,即便我去勸他,他未必聽我的,咱們走罷。”

崔嬷嬷雖然十分心疼老爺,但也不好再多嘴。行至翠松院外,李妍忽然頓了足,腦子裏尋思着什麽。

崔嬷嬷早已困得不行,一邊打哈欠一邊問:“夫人怎麽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歇息罷。”

“嬷嬷,看來還得辛苦你跑一趟路才能回家睡覺了,你讓馬興偷偷去盯着秋水閣,看有沒有外人進出。”李妍對馬興上回說的那個黑影一直放心不下。

崔嬷嬷剛才還迷迷瞪瞪,被李妍這麽一說,她也清醒了幾分,附合說道:“夫人考慮得極是,紀姨娘暈倒了,若那人與她走得近,必定是要來看她的。”

崔嬷嬷立馬往西北偏院找馬興去了,绮兒扶着李妍回錦繡院。

此時躺在暖炕上的紀姨娘,這會子已是心急如焚。之前曾大夫為她把脈時,她還沒清醒過來,當她醒過來後曾大夫已經走了,而且迎兒還把熬好的藥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吓得打翻了藥碗,抓着迎兒的手急問:“曾大夫剛才為我把脈了?他說了甚麽?”

迎兒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身子而已,乖巧一笑,安慰道:“姨娘,曾大夫說你是突聞噩耗而驚厥過去,只要喝幾副鎮定的藥便無礙了,你的身子根底好,別太擔憂。”

紀姨娘半信半疑,“他沒再說其它的?”

迎兒搖頭,然後彎腰收拾打碎的藥碗。一直守在旁邊的巧兒這時已經重新盛了一碗湯藥立在紀姨娘的面前。紀姨娘猶豫再三,這藥還是沒敢喝,她不耐煩地擺手道:“放在一邊罷,我等會兒再喝,巧兒你別候在這裏了,快睡覺去。”

巧兒早就困得撐不住了,聽得此話,趕緊出去了。

迎兒将地收拾幹淨了,再拿出管事房送過來的缟色孝衣,她自己穿了一套粗質的,将另一套縫制精細的拿過來,伺候紀姨娘穿上了。

紀姨娘雖穿一身缟色孝衣,卻仍難掩她那嬌美的容顏,只是臉色稍顯蒼白,嘴唇也呈淺粉色。她看着這缟色,更是心焦難安,她不舍得堕掉腹中的胎兒,她早就想生個皇嗣了,這是她這幾年來最大的願望。

可是她若還留着胎兒,徐澄能讓她活命?整個宰相府能容得了她?

想到這些,她心裏如一團亂麻,揪又揪不開,理又理不順,真是損心傷肺摧肝腸。再擡頭一瞧,看見迎兒端着一碗燕窩過來了。

紀姨娘眼珠子一轉,得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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