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蘭一早就被內侍通知陛下今日會來春安殿。

自從進宮以來,陛下每次來春安殿都會在她這用膳,所以蕭蘭一早就吩咐了膳房準備了陛下愛吃的菜。

只是李璧今日來春安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今日是想看能不能從貴妃這得到一些消息。

進入春安殿之前李璧一再告訴自己不要打草驚蛇,免得淑妃有了警惕心,自己輕易問不出來令牌的下落。

“妾恭迎陛下。”蕭蘭看着穿着一身常服的李璧急忙行禮。

“貴妃不必多禮,今日處理政事來晚了些,讓貴妃久等了。”李璧将蕭蘭扶起來,主動牽起蕭蘭的手。

在被李璧牽着的那一刻,蕭蘭渾身有些僵硬,幸好她一貫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而她和李璧也不太熟悉,所以李璧到是沒有看出她的不自在。

兩人坐下後,宮人就陸陸續續的把晚膳呈上來了,李璧和心腹商量了許久的事,如今肚子确實有些餓了。

不過看着坐在自己旁邊的蕭蘭,李璧在想到底要怎麽問才能不打草驚蛇。

蕭氏女一向聰慧,其中的佼佼者便是蕭蘭和蕭因,他要是問得太過深入恐怕以蕭蘭的聰慧程度肯定能推測出自己的目的。

“貴妃,我記得淑妃曾經定下的人家便是顧家吧。”李璧裝作自己只是随口一問。

蕭蘭聽到“顧家”二字,整個人都警醒了,若不是今日和阿因說了些話,恐怕她還真不會在意陛下突然打聽起顧家來。

“陛下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問這個,阿因當初定下的人家确實是顧家,畢竟當時沒想過要進宮。”

“在年輕一輩中,家世門第和阿因相當的人就只有顧家那個了,只是後來顧家壞了事,叔祖父就做主退掉了這門婚事。”

蕭蘭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朕只是随口一問,近日有禦史上奏彈劾顧家,只是朕想着如今顧家只剩下些老弱婦孺,不必對他們如此苛刻。只是沒想到這禦史被朕駁了之後,轉頭又說淑妃德不配位,朕就突然想起這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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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有禦史彈劾顧家和淑妃是确有其事,如今卻被李璧拿來當了這個借口。

彈劾顧家和淑妃的人不過是許充容和陳婕妤示意家人做的,這事李璧是心知肚明的。

這二人在他是晉王時便在身邊服侍了,還是大公主和二公主的生母。

可是最後卻因為世家貴女入宮,導致她們連一個妃位也沒有撈到,這兩人不敢對他不滿。

但是蕭氏兩女一封貴妃,一封淑妃,是最大的獲利者,她們可不就将矛頭對準了蕭貴妃和蕭淑妃。

現下這種局面也是李璧希望出現的局面,如今他的後宮并沒有皇後,高位妃嫔多為世家女。

特別是貴妃和淑妃的存在,造成了一種蕭氏女一家獨大的局面,這種局面他并不想看到。

如果讓貴妃和淑妃把持住後宮,難保有朝一日世家不會得寸進尺。

所以如今許充容和陳婕妤所做的,正是他所希望她們做的。

許充容和陳婕妤的位份也不低,何況兩人如今又有他唯二的子嗣的生母,物以稀為貴,如今在這後宮不就是水漲船高了。

只是許充容和陳婕妤太過于愚蠢,恐怕到了最後也不是蕭氏女的對手。

蕭貴妃作為蕭家兩枝當之無愧的嫡長女,受蕭家培養這麽多年,又豈是這兩個蠢人所能擊潰的,何況蕭貴妃身邊還有一個淑妃做幫手。

李璧也沒想過靠這兩人将貴妃和淑妃拉下馬,只要許充容和陳婕妤能夠牽制住這兩人,讓她們在這後宮束手束腳的就行了。

“陛下,也不知這位禦史是哪裏人士,這大秦的風俗可沒有不許訂過親的女子嫁人的,不說訂過親,就是嫁過人也一樣可以合離再嫁,這禦史莫不是管得太寬了。”蕭蘭聽了李璧的話笑吟吟的回道。

大秦風俗便是如此,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訂過親的女子不可以再嫁,嫁人了不可以合離等等。

“朕當時也是如此說的,回頭還罰了這禦史一個月的俸祿,讓他回家思過呢!”李璧當時懲罰這禦史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他不懲罰這禦史,就是當衆打了蕭氏的臉面。

一旦如此,他和蕭氏的交易恐怕瞬間就會成為一場空,如今他還需要蕭氏提供一些東西,所以暫時還不是和蕭氏撕破臉的時候。

“那顧家下獄時淑妃是否去見過顧家人?”李璧裝作自己只是介意妃子和前未婚夫過去的樣子,只是他這副樣子可騙不過蕭蘭。

蕭蘭清楚陛下突然提起這事恐怕并不簡單,肯定是別有目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

“陛下,當時阿因被叔祖父拘在家中,怕是沒有機會去見顧家人的。”

李璧看着蕭貴妃的神色似乎是起疑了,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了,因為再問下去恐怕他懷着別的目的來問此事就真的要被蕭貴妃猜出來了。

皇帝留宿春安殿,第二日一早蕭蘭送走了皇帝後轉頭就把如意叫過來了。“如意,你悄悄去給淑妃遞消息,別讓人發現,懂嗎?”

“娘娘,奴婢懂。淑妃因為新得了幾支珠釵,便留下來讓娘娘您挑兩支。”如意低下頭輕聲低語。

“那就去吧。”

昨日皇帝才來問自己關于阿因和顧家的事,如果今日自己就大張旗鼓的把阿因找來春安殿,恐怕皇帝會疑心自己。

一旦被皇帝疑心自己以後在這宮裏想要做些隐蔽的事就不方便了。

如今阿因也必須多加小心了,以往的一切動作都得停了,不然遲早會被皇帝抓到小辮子。

皇帝當初既然能拉下端琰太子,自己成功坐上龍椅,那就不是一個蠢人。

如今皇帝登基幾年,處處被世家掣肘,導致他處于弱勢,但是那也只是在前朝。

後宮這一畝三分地上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什麽事情,皇帝十有八九都是知曉的。

蕭因到是不知道蕭蘭因為皇帝提及了她和顧琮訂過親的事,一大早就愁死了。

看着小桌上的清粥,蕭因胃口大開。近日各種宴飲,她食用的東西都頗為油膩,也幸好往後這種宴飲的次數不多,不用擔心自己身材會走樣了。

“娘娘,這是春安殿那邊傳過來的。”蒹葭直接将一封密函交到了蕭因手上,而蕭因放下碗筷立即接過了密函。

春安殿那邊既然沒有光明正大的讓自己過去,那肯定是昨日出了什麽事情,讓姐姐不能直接聯系自己,只能以密函的形式通知自己。

“蒹葭,去把之前我新得的那些珠釵拿出來,待會咱們去的時候,把那些珠釵帶上,讓姐姐好好挑挑。”

蕭因看完密函後用火折子将密函給燒得一幹二淨的,這密函只有她親自看着銷毀了她才安心。

“娘娘,奴婢這就去讓竹葉去準備。”蒹葭退下後直接就去了殿外,讓人把幾個大宮女找過來。

“竹葉、竹溪,貴妃娘娘昨日邀請後宮諸位娘娘今日去賞花,你們去把娘娘上次新得的那幾支珠釵找出來,待會娘娘要帶去讓貴妃娘娘挑兩支。”

竹葉和竹溪是自小就跟在了蕭因身邊,但是他們的家人世代都是蕭家的奴仆,一家子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蕭家手中。

正因為如此她們才不會背叛蕭因,确切的說是不敢背叛蕭家,所以蕭因對她們的信任程度遠遠不及蒹葭。

蒹葭是顧家暗衛統領之一,對顧家忠心,但是她是屬于顧琮的,而顧琮把她送給了自己,所以蕭因信任她,因為她相信顧琮。

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害她的人就只有顧琮了,就連她的家人也為了權勢犧牲了她。

“娘娘,今日貴妃的賞花宴您要穿哪身衣服。”竹葉在蕭因用完了早點就趕緊請示她待會想要穿哪套衣裙。

“随便選一套用雲錦做的襦裙,你看着選吧。”

蕭因并不想思考去賞花宴到底要穿什麽,她現在最關心的是昨日聖上去了春安殿到底和姐姐說了什麽,以至于姐姐要用密函來約見自己。

貴妃舉辦賞花宴是在七日前就已經決定好了的,宮中的花房培育了一批質量上層的花卉,而蕭蘭和蕭因又想要試探一下這後宮諸人的深淺,因此決定由蕭蘭出面舉辦賞花宴。

皇帝這一次禮聘世家貴女,除了自己和姐姐,還有裴賢妃、鄭德妃、崔修儀、韋順華等等世家貴女入宮。

這幾人中崔修儀出自崔家,但是卻是旁支庶女,最終只得封了一個修儀。而裴賢妃和鄭德妃雖然也是庶女,可卻是嫡支的庶女。

至于韋順華,因韋家一向是騎牆派之故,哪怕是家裏送了一位嫡女入宮,也僅僅是順華的位份。

這一次世家貴女入宮就将高位份占據了大半,而當初在皇帝做晉王時的老人兒,如今卻沒有她們這些後來的位份高,恐怕是早就把她們視為眼中釘了。

特別是陳婕妤和許充容,她們倆一個生下了大公主李呈徽,一個生下了二公主李越棠。

這兩人在皇帝登基後很是風光了一段日子,那時作為皇帝唯二子嗣的生母,這後宮中誰見了她們可不退讓三分。

陳婕妤和許充容也一向認為自己遲早一日能封妃,可是沒想到皇帝卻突然禮聘世家貴女入宮,三夫人和貴妃的位置一個不落都封了,她們的美夢可不就被打碎了。

但是這倆人在後宮經營日久,也有了幾分勢力,所以素日裏總是和她們姐妹倆争鋒相對,這就讓蕭因很是頭疼。

蕭蘭和蕭因有一萬種辦法悄無聲息的要了這兩個蠢貨的命。

只是她們姐妹倆也看透了,這不過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所以哪怕這兩個蠢貨像蒼蠅似的惹人厭煩,她們也忍了。

今日的賞花宴恐怕這兩個蠢貨又要找茬了,想到這蕭因就不得不嘆氣。

平日裏她們姐妹倆總是她在充當“先鋒軍”,和這兩個蠢貨針鋒相對,今日自己又得飛揚跋扈一把了。

“娘娘,這件雲錦海棠襦裙是您最喜歡的,不如穿這件。”竹樂捧着嶄新的襦裙到蕭因面前。

只是看着這條嶄新的襦裙蕭因卻突然沉默了,裁制這條襦裙所用的雲錦都是她從宮外帶來的,又讓宮中最好的繡娘縫制。

雲錦雖然號稱“寸錦寸金”,但是像她們這樣的世家女見慣了好東西,雲錦對他們來說并不稀奇。

只是做這件衣服的雲錦是顧琮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從此之後便是天人永隔了。

“這條襦裙可真好看。”蕭因看着這綠色的海棠襦裙,忍不住用手仔細撫摸。“今日就穿着它去參加賞花宴吧。”

“阿因,你穿上這綠色雲錦所裁的襦裙一定是整個長安最美的女子了,等來年三月我們一起去佛寺還願的時候你一定要穿出來呀。”

只是沒有以後了,顧琮他沒有活到來年三月,在那年隆冬,他就被李璧下令收押天牢等待三司會審,只是不過三日便傳來安平侯世子在天牢畏罪自殺的消息。

來年三月成了她的夢魇,綠海棠襦裙也被她束之高閣。

而來年三月,也只有她孤身一人前往佛寺,再也沒有一個顧家郎君小心翼翼的騎馬跟在自己馬車後護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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