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節
維奧拉今年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在這個年紀的姑娘們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奇妙幻想。她們在幻想之中尋找到所謂的情愫。
譬如,衣服。
維奧拉從來不知道她對衣服是在什麽時候擁有着這樣的敏感,她來到川流不息的倫敦街道上,走進了一家又一家的成衣店。那種對于服裝仿佛是天生的敏感,她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可是她卻不滿意。
她看着每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心裏頭卻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挑剔。
這種挑剔着實是把維奧拉吓了一跳,自己一直是安靜的,收斂的,文靜的,仿佛是牆角裏的一株野花,默默地,無聲的,自然而然的存在着。從來沒有挑剔這種感覺出現過。可是,這仿佛是一種源自于遺傳的天賦,可它一直都存在着,一直就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只不過是被壓制住了。而如今,它沖破了束縛,在一瞬間綻放的絢麗璀璨。
最終,憑借着這種天生的感覺,維奧拉找到了她的歸宿。
一件深紅色的連衣裙。
它的紅并非是那種豔麗到極致而又顯得淺薄的紅,而是一種帶着有些頹敗,有些幹涸的那種紅色。仿佛是一朵枯萎了的紅玫瑰,帶着一點點死亡美學的那種。又仿佛是一灘幹涸的血,在日照風幹下凝固的有些泛黑。
維奧拉喜歡這個顏色。她覺得這種顏色好像是一個深淵,把她的視線牢牢抓住,再也無法移開。
毫無疑問的,她買下這件紅色的連衣裙。
異日,蒙哥馬利小姐讓貓頭鷹送來了一封請柬,讓維奧拉憑這張請柬拜訪蒙哥馬利家族。
維奧拉手中握着請柬,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認命的收了起來,寫了一封長長的感謝信,讓貓頭鷹帶了回去。
拜訪那天,維奧拉穿的就是前幾天買下的深紅色的連衣裙。她的皮膚本就有些慘白。如今被紅色一壓,反而顯得更加蒼白了。按理說像維奧拉這樣氣質的女孩比較适合穿淺色的衣服,這樣濃烈的顏色是駕馭不住的,只是不知為什麽,偏偏維奧拉那瘦小的身體裹着這抹紅色卻萬分的和諧。蒙哥馬利小姐遠遠望着,發現自己的侄女仿佛是一朵不是人間煙火的娉婷走入凡間,染上了華麗的豔色,卻美得不可方物。
“午安!姨媽!”維奧拉走上前,招呼道。
“進來吧,維奧拉,衣服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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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維奧拉覺得有些拘謹,走在外面的時候,這座老宅根本就不像是人能住的。只是走進了才知道裏面的華麗奢侈。
“來吧!我帶你去見見你母親,她也算是一個可憐人吧?!”蒙哥馬利小姐有些感慨的說道,“轉眼她的女兒都這麽大了,可真是叫人不得不感嘆歲月如斯。”
維奧拉有些糾結的看着蒙哥馬利小姐仿佛朗誦詩歌一樣的說着這番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
蒙哥馬利老宅非常大,維奧拉跟着蒙哥馬利小姐轉了好大一圈才走到了畫像面前。
畫像被複古的鎏金畫框束着,充滿十六世紀意大利的風格。畫中有一個笑的婉約的女子。她是那樣的美麗,仿佛一株清晨裏怒放的白薔薇,讓人嘆為觀止。
“你好!媽媽?!”維奧拉試探道。
畫像慈愛的看着她,點了點頭,微笑着卻沒有說話。
維奧拉輕輕走上前,試圖用手觸碰它,蒙哥馬利小姐也沒阻止,只是嘆了口氣,卻也不知道是為何嘆氣。
手指傳來的是油畫顏料厚重的質感。維奧拉的目光忽然變的哀傷,她的雙眼裏流露出濃厚而真摯的悲傷。蒙哥馬利小姐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只留着維奧拉一個人和畫像待在一起。
“其實,你不用悲傷!”畫像看見維奧拉流下了眼淚,緩緩的開口。
維奧拉睜着淚眼朦胧的雙眼,靜靜的看着畫像。
“我雖然死了,但是我的一部分靈魂自然沒有消散,附在這張畫上,你可以把我看成某種意義上的永生。”畫像露出了一個微笑道。
“可是你永遠也不能離開畫像不是嗎?這和監禁有什麽區別?”維奧拉不能理解的說。
“不,這是不同的。當一個人死亡的時候,他就會了解許多秘密。死亡的過程是非常難得的體會,在這個過程裏,我學到了許多。對于現在的我,處在這幅畫中,我可以思考很多事情,而且我不用擔心時間,我是永恒的了。”
維奧拉怔怔的看着她,眼神不再哀傷,而是被迷惑所覆蓋,“永恒?那是什麽?”
母親的畫像搖了搖頭,“那是不朽,我的孩子,永恒就是永遠的不朽。即便我們的靈魂消散,可還是會有一部分留在這裏,保護我們的意識的永恒。”
維奧拉沒有想明白,但她卻笑了。她笑着道“雖然我沒有聽懂您說的永恒,但是人都是會死的,我們在時間的逆流中會長大,會衰老,會死亡,這是不可變得規律,我想,也許到我死掉的時候,我就能明白您說的死亡中包含的秘密了。”
母親的畫像笑了,開心的笑着,她的手上帶着鑽石戒指,閃閃亮亮的仿佛天上璀璨的星辰,維奧拉被那戒指吸引了,她從脖子上拉出挂在上面的戒指,道“這枚戒指我還留着呢!它一直陪着我,每次我想念你的時候就會看着她,它叫我不寂寞,我很開心,媽媽。”
然而,畫像只對她做了一個祝福的手勢,然後就不見了。
維奧拉呆呆的站在空蕩蕩的畫像前面,握着戒指,一動不動,良久,她才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在她背後,畫像上的人影露出一雙眼睛,流出一滴渾濁的淚。
蒙哥馬利小姐一個人坐在會客廳裏喝着茶,她的旁邊放着一副塔羅牌,見到維奧拉從樓上下來,便起身迎上去,“怎麽了?這麽快就下來了,我還以為我要等一個鐘頭呢!”
“母親和我說了會話就離開了。”維奧拉恢複了開始的淡漠口吻,慢慢道“今天打擾姨媽了,我想我可以回去了。”
“先別急着走。”蒙哥馬利小姐笑的傾國傾城,她拿起手中的塔羅牌,“來幫我占蔔一次。先別急着否認,我可是知道的,你遺傳了我姐姐的占蔔方面的天賦,就當是我多年照顧你的回報吧。”
維奧拉無可奈何的接過塔羅牌,在魔法蠟燭的爍光裏開始對命運蔔算。
她抽出三張牌,非常熟練的排成一個三角形,然後揭開第一張道,“第一張牌代表的是過去,是(戀人)牌,這張牌意味您曾經是一位非常感性的人,或者擁有一段記憶非常深刻的感情。”
蒙哥馬利小姐眼神暗了暗,嘴唇嗡動了一下,卻沒說什麽只以眼神示意維奧拉繼續。
維奧拉揭開第二張牌道“這張牌是現在,(女皇帝)代表着權勢威嚴以及難以抵抗的魅力。是非常好的牌。”
蒙哥馬利小姐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那麽還有一張牌,繼續。”
維奧拉揭開了最後一張牌,卻久久的不說話,蒙哥馬利小姐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的确不妥,這張代表未來的牌是(高塔)。塔羅牌中幾乎每一張牌都有正反兩種不同的解釋,有好有壞,只唯獨這一張(高塔)卻是個例外。高塔代表的自負,野心,狂妄,算計,驕傲,夢想...全部被一道金色的閃電象征的強大力量摧毀,毫不留情的,不留餘地的,摧毀。
維奧拉不知道怎麽說這張代表未來的牌,沉默一會後,只得直接把牌交給蒙哥馬利小姐,然後出門了。
蒙哥馬利小姐一個人呆呆的看着那張(高塔),良久才發出一陣瘋狂的,痛苦的,歇斯底裏的大笑,然後老宅又一次恢複了死寂。
紮比尼家族的掌權人,美狄亞紮比尼是一個強大并且極具天分的女巫,這位女巫冷眼瞧着前來拜訪的盧修斯馬爾福,心裏嗤笑着馬爾福的無恥,表面上卻不露聲色。
盧修斯知道這個黑寡婦的厲害,能把一個家族獨立維持在一流貴族圈子的女人自然不可小觑,他是狐貍,可眼前的也不是兔子。
紮比尼夫人緩緩道“我可以對馬爾福家族給予一定的支持,但是絕對不能放在明面上,如果那一位敗了,我也可以在最後的審判上出一份力。您知道那種情況下我的支持的分量,至于同不同意,那就是您的事情了。”
盧修斯心裏盤算了一下,也覺得雙方利益已經最大化了,便同意了,兩人使用了牢不可破誓言咒之後都微笑的對對方示意了一下。
天空的陰霾又一次彙聚,烏黯似乎又要拜訪這個奇妙的國度,在陰影的掩蓋下,數不清的算計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每一個人都是獵手,同樣每一個人都是獵物,在這張網裏,他們皆是以命相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