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天噩耗

卻也只是一瞬,最多暗嘆一句,五官如此豔麗張揚的女子确實少見。回過神來正欲點單時,卻聽見蒼王含着笑意地介紹:“雲婵,這裏的老板。”

雲婵微作一揖,“蘇公子,久仰大名。”

“雲老板好。”蘇無斁點點頭,然後說出适才欲點的茶,“雨前龍井。”

對待蒼王,雲婵就随便多了,“王爺的,還是老樣子?”

蘇無斁看了蒼王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雲婵身上,只見她在蒼王颔首之際微微一笑,轉身時漾起的衣擺帶來點點清香。

蘇無斁收回視線,垂眸聽書。

不知怎的,他不想再看蒼王的反應。

——

臨近日暮,有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不時有微風穿堂,茶香、木香、果香幽幽彌漫,令人心曠神怡。蒼王斜仰着頭看外面天色,後招手叫來雲婵:“貴店可還有傘?”

雲婵點頭,“傘是有,王爺……要現在走嗎?”

“日暮當歸家。”蒼王一笑。

走到岔口處,兩人該分開時,互相作揖後,蒼王叫住蘇無斁,“蘇公子,今日如此少言,可還有甚煩憂難解之事?”

蘇無斁的唇微不可見地顫了顫,袖中的拳無意識地緊了又松,他勉強扯出一個清淡的笑容,回道:“依舊是辭官之事,思及胸中抱負,心中甚是難受。”

對于他的回答,蒼王并未言及相信與否,只是道:“本王知蘇公子素來灑脫。”

是……因了灑脫,所以不會為這早已決定之事糾結難受?

還是……僅僅一句安慰?

只要想到,有蒼王看出他心思的這個可能性,他就不禁地,慌了神。

“王爺若無他事,下官便先行告辭。”拱手拜別之後,蘇無斁幾乎是落荒而逃。

蒼王望着蘇無斁匆忙的背影,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蘇無斁的身影越來越遠,蒼王唇角的笑容也越來越大。

當蘇無斁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一個轉角後,一把紅傘自暗處緩緩移除,女子的嬌笑聲如鳴佩環,“主子這下可滿意了?”

“回去罷,把你此次行動的結果呈到王府即可。”蒼王甚至沒有轉身看雲婵一眼,就一手背在身後,往蒼王府的方向行去。

雲婵瞪着這個人的背影,俏眉一挑,“主子可真是無情,妄費雲婵作戲一場,竟連個假期也不給!”

“何時蘇公子成了主母,我便許你大休三天!”

雲婵一口氣梗在喉間,皓齒暗咬,這樣的三天假期,她要等到什麽時候!

——

不管蒼王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蘇無斁的不高興,确實是由于雲蟬是他眼見的,第一個與蒼王關系稍好的女子,尤其這個女子,還那麽漂亮,那麽特別。

而今,這樣的不高興,經過一個下午的醞釀,已然發酵到充滿了心肺。開頭的不舒服尚且可以忽視,可是現在的情緒,是如此強烈地叫嚣着它的存在。

蘇無斁到家,坐在書案前,擡起手,極其不确定地觸摸自己的臉頰,他沒有感覺錯,它是溫熱的,甚至有些發燙,這觸及的溫度,簡簡單單地,就把他心底深藏的慌亂與惱怒盡數挖出。

私情暫且無解,而公事卻必須盡早處理。

他從積壓的許多空白奏章裏取來一份,磨了墨,一筆一劃地寫,言辭極盡恭謙,文采一如既往,裏頭的真心卻早不如之前的實在。

千裏馬沒有伯樂的賞識,只能壓抑着一腔熱血茍且偷生,又怎會對飼養自己的人真心效勞?

他一展抱負的雄心到走投無路的絕望,前後不過一年半載。

向來為官者宦海浮沉,從人人恭維到百姓唾棄,對于權財的欲望很難不淹沒本心,人們自古以來可憐一生清正卻無法有所作為的好官。

而眼下想來,那些所謂趨炎附勢爬到高位的人,又未嘗不令人感慨。

料想定有其人,會寧願希望,那些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可以不擇手段一些。

不忿郁悶是有些,但蘇無斁相信,無論他的人生怎樣迂回婉轉,總有一日,他能夠為新政獻出自己的一份力,讓新政,真正惠及人民。

行路的人,不會顧及路途的遙遠與坎坷,他們只顧及腳下,知曉“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只是,思及自己回來之時,清清楚楚意識到的那些情感。他知曉,還有些事要了結,還有一人,在離開京城之前,必須要向他訴說自己的想法。

這是他的真心,而那個人,值得自己将它雙手奉上。

——

然而,世事無常,在他已經決定放棄自己在京城的宦海生涯之時,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個噩耗,從天而降。

傳遞它的,是一封在驿站之間搖搖晃晃将近一個月的信件,信封磨損得皺皺巴巴,而信件的封口處,卻十分明晰地印着刺眼的紅,這是他的母親與他約定好的暗號。

他慌慌張張地展開,顫抖的手與搖曳的燈光,讓他好久才一字字地認清了信上的內容。

信上的話足夠委婉,但他的母親,那麽明事理的婦人,既然已經明明白白說了讓他丁憂,他就知道,母親病重,且已是将近藥石無醫,她料好了日子給他來信,他此時趕回去,見到的多半将會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然後……

信紙順着垂下的手飄到了地上,眼淚抑制不住地湧出,他,狼狽地、狠狠地癱倒在地。

他幼年喪父,他的母親青年喪夫,卻仍舊一如既往地剛強勇敢。想當年,她一個人,帶着個年幼的孩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最艱難的時光,從小到大,他聽着村子裏的人一口一個“小孟母”地叫,知曉一個女人,獲得世人如此尊敬之中的偉大,他科考時的連中三元,就是對母親付出的最大度量。

他總是想着,等他的官位穩了,足夠為母親遮風避雨了,就把母親接來,可以讓她的晚年安享和樂,卻不想,病魔是如此殘忍,沒有一絲聲息,就驟然吞噬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鮮活色彩。

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一夜,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

外面隐隐有雞鳴聲傳來,開門的吱呀聲響起,是流臧進來了。

屋內的窗戶開了一夜,蠟燭也點了一夜,燭淚流滿了整座燭臺,書案上的書簡與奏章歪歪斜斜地胡亂堆着,就連床簾,也只是拉了一半……

随着公子這麽多年,流臧從沒有見過這樣淩亂的書房,他不由呼吸一滞,強烈的不安感自心中騰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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