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訪友之行
笑了笑，蒼周行接着道：“墨初君這一脈的墨家子弟，理念只有兩個字，創新。他們的祖師是因為發明的機關術太過陰狠，誤殺了幾個本門弟子後被趕出墨家。這樣的機關術，在墨家是禁術，他們祖師呢，自立門戶後就偏偏支持所有的機關術，包括墨家的禁術。純粹的創新之下是純粹的民主，這也是墨家為何只有他們一脈流傳下來的原因。他們包括選領導人，都是民主。”
蘇無斁聽到這兒，認可地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但是現在的掌門人，墨初君，他野心太大了。他妄圖把手腳伸到朝堂，改變現在的政權，讓天下人皆民主，然而問題就在這裏。”
蘇無斁思索着，順口接下話頭：“問題是現在天下太平，朝廷的統治已經以民為先，他師出無名，再多的名頭，也只是實現他的統治欲。”
蒼周行的笑容變大，越來越不正經，“無斁真是聰明。”那雙眼直直盯着蘇無斁，“木荊說完了，那你呢，你願不願意同我面對這一切？”
“我？”蘇無斁狠狠瞪了蒼周行一眼，“我蘇無斁要是……，大可一走了之，怎會在你蒼周行面前！”
“你是自願來的！”蒼周行猛地從座位上蹦起來，重重覆上蘇無斁的手，亮起的眸光裏甚至有一種堪稱為感激的東西。
蘇無斁看着這家夥難得的手足無措的蠢樣兒，嘴角的弧度越翹越大，翻過手心，反握住蒼周行的手，“那幾天，我真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你的樣子在我腦海裏晃着，弄得我連樹都沒心思栽了。”
“沒心思栽才好呢，”蒼周行傻傻笑着，“我悄悄溜去看你的時候，真是嫉妒那些樹啊，有時候你對樹說話，都不對着我說話。”
蘇無斁不由擡手敲了一下蒼周行的腦袋，“現在這副模樣和以前比啊……”
“怎麽了？”
“這麽傻，合着以前是端了個王爺的架子！”
這一天，難得休息，蒼周行帶着蘇無斁在這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地盤兒逛着，期間是否有什麽禁忌的內容也無人知道，或者是知道了裝作不知道。而與此同時，木希明也難得離開了花海，出門訪友。
這訪的友人，不是其他，正是墨初君。
木希明确實幾乎把木荊的內況和蒼周行全盤托出，但這其中并不包括他與墨初君的關系，二人并非水火不容，相反，他們就算如今站在了對立的立場，也保持着不錯的私人關系。
墨初君的老巢有了墨家機關術的加持，明顯和木希明的花海不在一個檔次，神奇的機關術，讓這座幾乎被徹底掏空的山還保持着相對穩定的結構。而墨家的山門，除了墨家子弟，如今也只對木希明一個人開放。
墨初君确實野心極大，然而與之相對的，他的本事也世間少有，他能讓墨家重現千年前的輝煌，也可以讓整個王朝民不聊生。
進了山門，一路坐着由機關控制的升升降降的機關梯，不知過了多久，才到最裏面的墨初君的屋子，不是總控室，而是卧房。
然而就算是卧房，裏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機關産品，足可見主人對于機關術是多麽的熱愛。
木希明踏入房間的第一時間，重力感應系統就告訴了墨初君訪客的到來。床榻旁的木地板緩緩抄兩邊分開，墨初君緩緩升了上來，腳下的那一塊木板恰好填上剛剛分開的那一個洞，嚴絲合縫。
第一眼看上去，絕對想象不出這個看起來極度溫文爾雅的中年人會擁有那麽大的野心，每個人都會覺得，這樣的人就合該坐在庭院中，烹茶看花，而不是妄圖站上權力的巅峰。
就這一點，木希明幾乎每次見到墨初君都會提及，但這一次，他沒有調侃。
墨初君了然，他綻開了标志性的，溫和親切的笑容，“希明，這一次，你是為了你的外甥而來。”
木希明點點頭，“你知道，我時日不多。”
“确實是個好苗子，如果他能活得比我久的話。”墨初君眸中帶笑，卻偏偏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絲笑意。
……
這邊，坐在花海旁的兩位終于讓腦袋在濃情蜜意中擠出一點理智，夕陽下的花海在陣法的作用下仿佛沒有盡頭，他們坐在孤島上，彼此的觸角終于緊緊纏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蒼周行才發現洪月沒有跟在他身邊，這樣的發現讓他既慶幸又惶恐，慶幸這一天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空間沒有三個人，惶恐這般不尋常之下隐藏的風雨。
他握住蘇無斁的手，出口的話語帶着些無奈的苦澀：“我才發現，木希明一直派在我身邊的暗衛不見了。”敏感度如此之低，确實是十分不應該的事。
“洪月？”蘇無斁擡眼。
蒼周行點頭。
“不用自責，人之常情，下次改正便是了。”安慰着蒼周行，蘇無斁自己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據你所說，洪月此人雖為人木讷，在木荊的地位卻十分高，僅在木希明一人之下，他不在，那木希明多半也不在。”
……
墨初君的機關臂上伸長的刀搭在木希明脖子上，刀口已經讓皮膚微微破皮，滲出的血液格外刺眼，“你把洪月也帶進來了，他在哪？”
“你猜？”木希明竟微微笑了起來。
……
蒼周行皺眉，“木希明能去哪，他這一派被墨初君壓制得非常厲害，據我所知，現今，他沒有被墨初君攻占的基地，只有這裏。”
蘇無斁忽地一笑，“你怎麽沒想着趁這個機會逃出去？”
“花海我可以出去，”蒼周行目光悠長，夕陽最後的餘晖照耀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龐，恍惚間莊嚴如神人，“可以送你出去，但我出去與否，已經沒有區別。”
“為何？”
“木希明不會給我留後路，皇帝，必然已經知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上一任帝王滅我全族，他一定也知道，我已經加入了木荊，與朝堂所有的秘密勢力公然對立。”
蒼周行狠狠抓下一朵花，然後看着花在陣法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殘莖上生長完全，在夕陽徹底西下，所有屬于太陽的光芒自這個世界退場的那一瞬，徹底盛開。
“所以，你知道我害怕的是什麽嗎？”
“知道，”蘇無斁順着蒼周行的目光緩緩上移，看着這個人造的無際遠方，“你怕丁憂之後，無法出現在我的面前。”
“不，我怕，再怎麽努力，也給不了你一個光明正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