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後來的幾天，事情進展得比較順利。在嚴大少通過木慕這個中間人跟邊域進行了多次溝通，再三确認之後不會再有工作人員莫名受傷的情況下，嚴二少終于皺着眉頭回到了劇組。

邊域沒有想到受了一次傷可以讓嚴赫連的演技如此突飛猛進，甚至說，就像是本色出演一樣。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嚴赫連跟以前那個混小子的确是不一樣了。

邊域将劇本卷成筒狀抓在手裏，指揮着攝影師和燈光師進行拍攝前的準備工作。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半個小時內，他已經不下十次‘無意間’将眼神從嚴赫連身上漂移過，而嚴赫連竟然只是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劇本，甚至連姿勢都只是那兩個。

嚴赫連變得安靜平和了，這很好。但是全劇組面對這樣的一個嚴二少，內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了。

嚴烨開車拎着飯盒到劇組探班的時候，就見全劇組的人都齊齊向他行注目禮。那些眼神，有不解的，有惶恐的，有看熱鬧的……

嚴烨用掃視的眼神幾乎将整個劇組三百六十度掃描了一遍，最後他的眼神落在那個穿着靛藍色長衫戴着假發靜靜地靠在涼亭裏看劇本的少年身上。

他想他應該可以理解全體工作人員的眼神了。如果不是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他幾乎就要以為這是從古代穿越來的不谙世事的書生。總的來說，以前的嚴烨就算是在拍攝現場拉着人跳迪斯科也不可能這麽安靜地坐在一邊看劇本的。在他的印象裏，以前的嚴赫連更多的是拉着人開玩笑或是惡作劇……嚴烨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是時候帶着嚴赫連去看看心理醫生了，否則這拍戲非拍出雙重人格來不可。

而此時的嚴赫連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邊人們的感情變化以及心理變化。他單手撐着腦袋，拿着劇本正在默讀每一句臺詞。

上次嚴烨帶他去看了他到這個世界以來的第一部電影，除了那令人驚嘆的所謂三地技術，他更多地還是震撼于自己腦海中那猶如潮水般湧來的記憶。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真正的嚴赫連所擁有的記憶。

記憶中的他，有一個成為天王巨星的夢想，并為這夢想付出了旁人所不知曉的努力與艱辛。記憶中的他，還有一個一直支持着自己的母親與兄長，他們一手将他扶上今日在娛樂圈中的地位。嚴赫連将這些瑣碎的片段自動拼接成了一個故事，在這個故事裏他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這可以令他更加懂得怎樣在這個世界裏生活得更好。但他更多的是不安與愧疚。因為前世的他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郎中，他除了一個小小的善堂，什麽都沒有，更談不上什麽兄長與母親的關愛。他感覺到，似乎是自己搶了這個身體的一切。

也許也是因為如此，他就更加珍惜起有關這個身體的一切。因此，這兩天他在很努力地投身于拍戲之中，他将臺詞背得一字不落，他的表演經常一次通過，拍攝的過程完美得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直到後來，嚴赫連漸漸也開始在意起了這一部電影，因為他越來越覺得，他所飾演的這個角色，與前世的自己是那麽的相像。

“赫連。”就在他對着劇本發呆時，一個黑影籠罩在了他的上方。他擡起頭，正對上嚴烨詢問的目光，“在想什麽？這麽專心。”

嚴赫連看着嚴烨将手上的飯盒放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十分自然地将其打開并将裏面的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別想了，趕緊吃飯吧。林叔特地吩咐廚房做的，你最近臉色不太好，要好好補一補。”

想起那個一臉嚴肅有時又十分別扭的管家，又看了看面前這個明明說着十分關心的話語卻又板着一張臉兄長，嚴赫連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放下劇本，“哥哥，一起吃嗎？”

嚴烨看着嚴赫連一手收着寬大的袖子不讓它碰到飯菜，另一只手将劇本合上放到了一邊，雙手捧過瓷碗，一碗放到他自己面前，一碗放到了嚴烨面前。他不動聲色地看了這個弟弟一眼，這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麽他覺得現在的嚴赫連竟然透着一股子風雅氣息。

“嗯。最近幾天公司比較忙，所以……咳，這幾天拍得怎麽樣？”嚴烨單手握拳放在嘴邊，看着嚴赫連乖乖地食用自己帶來的每一份菜肴，至于為什麽要解釋最近沒有來探班這回事……咳咳，這個問題已經被我們的嚴大總裁自動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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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只是劇本中的有些地方，我覺得似乎不太合理。”嚴赫連正在用一個小勺子很仔細地撈着排骨湯裏的小黃豆。這個不是黃豆排骨湯麽？可是為什麽放眼望去全都只見排骨不見黃豆咧？

聽了這話，嚴烨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你看着修改就好。”

站在一旁充當布景板的邊域望了望天，心說，嚴大少，嚴總，就算您是這部電影最大的贊助商也請別這樣好麽？您當我這個導演是擺着看的呢？什麽叫‘你看着修改就好’？搶別人活幹天打雷劈啊！

然而嚴烨絲毫沒有感受到身後某國際名導深深的怨念，只是殷勤地拿着筷子一個勁兒往自家弟弟碗裏夾菜。他記得拍這部戲前的嚴赫連可是很會吃肉的，現在卻一個勁兒只吃蔬菜了。想着，嚴大少還側過臉瞟了邊域一眼。

邊域被這一眼瞟得有些滲得慌。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兄弟倆是輪番看他不順眼，看樣子果然是時間要去少林寺拜拜了。至于為什麽是少林寺，對不起，請觀衆朋友們自行解答。

此時的嚴赫連好不容易将排骨湯裏的小黃豆都挑了出來一顆一顆送進嘴裏，順便還看了邊域一眼，“沒關系，哥哥，我不會嫌棄這本劇本的。畢竟以現在的人的漢語和歷史水平來說，能拿出這樣的劇本已經是不錯的了。”

邊域默默地去了化妝間看新演員試裝，女二號的戲份就快開拍了。至于那什麽‘嫌棄’兩個字，就讓它随風去吧……

這邊導演已經開始風中淩亂，那邊兄弟倆卻依舊用餐愉快。嚴烨聽了嚴赫連的話，挑了挑眉表示很滿意，嘴角也上揚了一些弧度，“那就好。對了，今晚我有一個臨時會議，大概沒法回來用晚飯了，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可以解決。”最近嚴赫連總是喜歡等嚴烨回來後再吃飯，要多晚就等多晚，前天晚上居然還等到在沙發上抱着報紙睡着，這樣嚴烨感覺到一些小溫暖的心也多了一些小愧疚。

“嗯。”嚴赫連又将另一盤毛豆給解決了大半，“那哥哥你要注意飲食，早些回來休息。要知道如果不按時吃飯休息的話，會對五髒甚至于神智産生一定的影響BALABALABALA……”

嚴烨一臉嚴肅地接受着弟弟的淳淳教誨。對了，最近他發現嚴赫連十分愛看關于醫學類的書籍，并且老是會在嚴烨不注意身體的時候蹦出來對他進行思想上的深刻教育，告訴他不注重養身可能産生的嚴重後果……以至于現在，家裏的上等咖啡豆全部被換成和碧螺春和鐵觀音，餐桌上葷菜的比例也降低了百分之十。

忽略掉邊域那一張黑乎乎的臉，其實今天嚴赫連的午餐用得還是比較愉快的——當然，其實也只有邊域感覺不愉快而已，事實上那倆兄弟根本就沒關注過他的臉色。

嚴烨因為公司有事，看着嚴赫連吃完所有豆類食物之後便潇灑離開了。并且還默默記下了，他家弟弟最近愛上了豆制食品，今晚回去要告訴林叔一聲，以後讓家裏的廚子注意些……

嚴赫連因為這一頓午餐有了嚴烨的陪伴，心情也好了不少，下午的戲拍得更是萬分順利。就在他要換完劇服卸完妝回家的時候，一個袅袅婷婷的女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嚴赫連瞄了一眼這個女人的臉，有點面熟。想了一會兒以後他反應過來了，這個女人似乎與之前的嚴赫連有過一段……感情。

記憶中關于這個女人的片段其實并不多。不過似乎她是《戰》中的女主角。

“赫連，可以請你一起吃飯嗎？”彭媛的眼神中有一些些隐藏着的憂傷。這是她在和嚴赫連分手後第一次與他面對面。當初是公司安排了她與嚴赫連的緋聞，她也知道在這個圈子裏沒有真情，但她還是假戲真做了。當然最後的結果不太如人意，嚴赫連事實上也根本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這一次這部電影的女二號是她在思索再三後接下的，雖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但是這部電影會成為她演藝事業的一個轉折。所以，她沒有理由不接。但是，即使帶着那麽公事公辦的理由，她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次接近這個男人。

現在的嚴赫連與那時候的那個年輕小夥已然不同，更帶着一些優雅和穩重。可越是這樣，越令人忍不住沉淪。

木慕下車的時候，就看見嚴赫連跟着彭媛上了車。他的眉頭微微一皺，伸手擡了擡眼睛，沉思片刻後才上了車，跟在兩人的後邊。

這段關于舊情複燃的緋聞，是鬧還是不鬧，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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