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嚴赫連坐在副駕駛座上，身邊是面無表情專心開車的嚴烨。他不知道他們将要去哪裏，反正，嚴烨要做什麽，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嚴赫連一直這樣相信着。

一路上，車內的氣氛都很沉悶，嚴赫連望着車窗外轉瞬即逝的風景，開始想着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的日子。

在醒過來的第二天，嚴赫連看到滿臉疲憊卻還是要趕回來見自己的嚴烨的時候，他雖然不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卻還是感動得。前世的自己沒爹沒娘，更別說兄弟姐妹了，記憶中他從小就被師父收養，雖然師父待他也是極好的，但那終究不同于親人之間的那種好。在看到嚴烨擔憂的眼神的那一刻，說不感動，不羨慕是假的。

至于後來……嚴赫連仔細想想，其實他的破綻是有的，畢竟要模仿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太難。不知道嚴烨有沒有看出來。他是害怕嚴烨知道的，所以在極力掩藏，他總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偷走了原本的嚴赫連的一切，包括他哥哥的關愛。

但是時間一久，這種愧疚就被對目前生活的滿足所代替了。他開始漸漸地明白，自己是一個藝人，這是一個十分難以拿捏的職業。但是嚴烨一直在幫他的忙，當然，還有木慕。

現在，他已經習慣了在這個世界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但是現在，他卻不那麽的想回去了。師父的臉龐在他的腦海裏逐漸變得模糊，前世的記憶也在漸漸淡去，前方等着他的，是更加充實忙碌而精彩的生活。

車子在河邊停下，嚴烨松開安全帶下了車。嚴赫連看着嚴烨下車，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嚴烨的心情應該是不好的。他跟随着嚴烨下車，走到了河邊，看着面前平靜流淌的喝水，兩個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終還是嚴烨先開口的。

“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偷偷到這條河裏游泳，那時候的河水比現在不知道要清多少。”這句話裏滿滿都是懷念。

嚴赫連擁有這個身體的記憶，但是卻演不來這種戲，只是點頭，并不說話。

嚴烨找了塊幹淨的草地坐下，嚴赫連也跟着坐了下來。

“赫連從小都是頑皮的，可是家裏人卻偏偏最寵他，你知道為什麽嗎？”嚴烨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嚴赫連跟他對視了一會兒，茫然地搖頭。他不知道為什麽家裏人最寵他，也不知道嚴烨為什麽突然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

嚴烨嘴角微揚，笑了笑，“因為從小，赫連就是最有想法的那個人。或許別人覺得，他叛逆，我行我素，但是他們不懂，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這樣一個家庭裏，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有多難。我們不忍心打碎他的夢，就好像他在代替我們完成我們這輩子都完不成的夢想。”

嚴烨突然變得傷懷的語調令嚴赫連感覺有些不解，而更多地卻是害怕。不過他只是低下頭，并沒有什麽表示。

嚴烨看了看身邊的少年，笑道，“你和他有一樣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你們一樣的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可以保持這一顆赤子之心，你不用害怕，不管你是誰，從哪裏來，我都會像對赫連那樣對你。或者說，從今往後，你就是赫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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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赫連擡頭，眼中一片茫然。看樣子自己在嚴烨面前是已經穿幫了的，可是為什麽嚴烨看起來這麽平靜呢？

嚴烨仿佛是看出了他眼中的迷惑，淡笑道，“我想我的弟弟，但我不願意往壞處想。也許他現在也正好好地活在另一個世界裏，也有人對他好，是嗎？”

嚴赫連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嗯。師父一定會對他很好的。”師父一直以來都是個溫柔高貴又很有本事的人。

嚴烨有些微的驚訝，“你知道他在哪裏？”

嚴赫連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但我覺得他應該就在那裏。”

嚴烨看着他糾結的神情，原本沉重的心也放了些下來，“能不能告訴我……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很美的地方。”嚴赫連說起這個的時候好看的眼睛充斥着光芒，“雖然人很少，大家也都不富裕，但是每一天都會很開心。我們的善堂是造在湖面上的，得空的時候還可以跟着師傅一起釣魚。”

嚴烨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好像看見了那個地方一樣，“那就好……”

最起碼，這樣子，他的弟弟就再也不用面對那些前世的他認為萬分惡心的嘴臉，也不用再面對那麽多的煩心事。

幾乎是鬼使神差般的，嚴烨摸了摸嚴赫連的頭，眼裏滿滿的都是欣慰與溫柔，輕聲道，“或許是天意如此呢……”

這一夜，兩人不知道在河邊呆了多久，等到嚴烨再驅車回家的時候，啓明星已經挂在了天邊。兩人的心情都比以前要輕松不少，下車前，嚴赫連抓着安全帶，小心翼翼地問嚴烨，“那我以後還是叫你哥哥嗎？”

嚴烨回頭看了看他，“當然。”

多年以後嚴赫連再想起那晚，似乎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安心的一晚了。當然，這是後話。

第二天一大早，嚴赫連還打着哈欠，就被林叔從被窩裏挖了出來。當他洗簌完畢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嚴烨早就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報紙了。聽到腳步聲，嚴烨擡頭對着嚴赫連淡淡道，“用完早餐我送你去片場。”說着，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将手中的娛樂報放到一邊。不知什麽時候起，嚴烨每天早上要看的報紙增加了一份娛樂報。

今天嚴赫連要拍的場景還是算多的。因為作為男二號他的戲份并不多，只不過這個人物在劇中所起的作用挺大而已。過一段時間谷寒他們就要去新疆拍外景了，為了節省時間和成本，邊域決定趕在去新疆之前把嚴赫連的戲份全部搞定，因為嚴烨的角色幾乎不用在外景中出現，就算偶爾有，也只是小型場地，可以人工搭建。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将近一個月幾乎都在拍嚴赫連的戲份的原因。然而更主要的原因是，某位大老板下過死命令，

今天的嚴赫連依舊穿着初始那件靛藍色的長衫，只是眼神以及舉止之間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不少，也比之前憔悴不少。

今天他要拍的是大結局中的那一段。今天的第一個場景就是女将上戰場前無聲的離別。

藍衣少年被擠在人潮中并不顯眼，他看着那個身着紅色披風，意氣風發的女人騎在馬上朝城外飛奔而去，背影中似乎帶着一絲決絕。

場景一轉，只見那女将飛身上了城樓，而她的白馬則仍舊飛馳着穿過了城門。就在人們都在為了他們的将軍歡呼時，那個紅色的身影又飛身下了城門，跨在了那匹白馬身上，徹底朝着遠處奔去……只剩那藍衣少年奮力擠開人群，一步步跑上了城樓，喘着氣，卻只見紅衣白馬消失在一片黃沙中，好像再也回不來……而藍衣少年的眼神只是定定地看着遠方，那一雙清眸看不明情緒，卻更讓人覺得窒息。

“咔。”邊域揮着劇本。後面的場景需要拍完外景後經過電腦技術合成，這就不是嚴赫連要管的事情了。而他本來想要嚴赫連的眼神變得更加動人一些，只不過想到了這人根本不知情愛為何物，因此才抱着試試看的心理讓他做出了死氣沉沉的感覺——至少嚴赫連的原話是這樣。只不過沒想到的是，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嚴烨站在邊域身邊看着攝像機裏的這一幕，心裏竟然也有些難受。他不想要看見少年這樣的眼神，這輩子都不想。而另一方面，他發現嚴赫連跟這個少年真的如同一人般，想起嚴赫連之前提到過的師父，也許嚴赫連前世也是個大夫？這樣一想，再看面前笑着走過來溫潤如玉的少年，更是舒服了不少。

後面還有兩個場景要拍，為了趕時間，嚴赫連就連午飯也只是吃着助理帶回來的盒飯。嚴烨看了，皺了皺眉頭，但是嚴赫連卻仍舊吃得很香。劇組其他工作人員則是早已對嚴二少親和力直線上升傲慢度直線下降這個狀況見怪不怪了。

吃完了飯，嚴烨表示今天自己并不忙，于是拿了本財經雜志就坐在了一邊看嚴赫連拍戲。嚴赫連一開始還有些別扭，不過攝像機打開後不久就立刻放開了。這一點還是令邊域很滿意的。他在心中暗暗點頭，說不定嚴烨這一回的最佳男配角有戲。

傍晚收工的時候，衆位工作人員都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這部電影在大體上已經完成了将近二分之一。剩下去拍外景的都是些老演員，想來花的時間更不會太多。還有兩個月就是初審的時間了，可要抓緊啊。

嚴赫連換了劇服卸了妝，就看見嚴烨早已站在車邊等着他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車邊還站着另外兩個人，一個不用說，是前來探班以及跟嚴烨商量嚴赫連下一步發展的木慕，而另一個屁颠颠跟在木慕身後的人，自然就是那個程璟了。

只不過還沒等他走近，就看見程璟似乎接了個電話，然後就快步上了自己的車走了。

“程哥怎麽了？”嚴赫連快步上前。

“大概是醫院裏有急診。”木慕淡然接道，“聽起來像是有個腦部開刀手術要做，傷者出了車禍。”

“腦部開刀？！”嚴赫連駭然，前世的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療法，趕忙道，“可以讓我去看看嗎？”

嚴烨眉頭一挑，與木慕對視了一眼，令木慕看不懂他究竟是表示驚奇還是表示在意料之中。但他下一刻就聽到嚴烨立刻答應道，“好，哥哥帶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23：:30左右還有一章，不熬夜的姑娘可以明早看O(∩_∩)O~最近事情有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