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回了房間，小心翼翼地替顧千雲蓋上了被子才關上門。
而後整個人洩氣地靠在房間門上嘆了聲氣，就好像就再也沒說什麽。
……
到八月份的評選過去以後，社團開始陷入了一段死氣沉沉的日子，正好這段時間開始忙開學報道，經常一整天都不見人。
好在為社團招人這事不歸江語寒管，她正好有個理由不去社團，幹脆在家裏安安心心地複習。
九月份，十月份……
D城的天氣開始逐漸轉涼，雖然大多數時間一件衣服也夠，但有時下雨或者變天，人們會不得不再多穿件衣服出來。
今天這天氣也不怎麽樣，天空中一片烏黑，有點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但又偏偏半天一滴雨都下不出來。
原本還說要帶她的姑娘出來逛逛街，買些東西送她的，結果現在連公園都去不成了。
還真是沒勁。
“我昨天就應該好好研究一下天氣的。”她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擡頭瞥看一眼天空，“連累你這樣跟着我了。”
邊上的女生暢快地低頭笑了笑，然而她哪裏在乎那麽多事，還不是江語寒走哪，她就跟哪裏？
“挺好的呀。”好像害怕她自責，顧千雲口吻有些帶着安慰性地說道，“D大附近那麽多知名商場，要是真下雨的話就去商場裏躲躲就好了。”
“也是。”
不過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到D大附近到底有多知名的商場。就那唯一一個百貨樓，既不高端上檔次，衛生環境也逐漸變得差勁起來。
在下雨之前，她還是将顧千雲拉到了城區的國際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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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售賣的東西，比之前D大附近好很多，很多知名的國際品牌旗艦店也開設在這個地方，貴是貴了一些，但至少購買的商品有保障，也假不了。
“幹嘛來這裏？”顧千雲轉身打了個哈欠，“咱們現在是窮學生哎……”
江語寒當然舍不得什麽都行，但絕對不能舍不得在未來女朋友身上花錢。
“沒關系，我一直都想送你些什麽東西來着。”她最後撓了撓頭，心裏雖然是笑着的，可面上仍然保持嚴肅，随後又嘟着嘴自言自語說，“這不是看你好不容易才同意跟我出來一趟嘛。”
“千雲，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大概沒有吧。”
顧千雲平常也确實是個省吃儉用的人，雖然身邊也有些口紅或者化妝品，但不是必要時候，基本上見不到她用。
穿着的話，倒也不是那種花枝招展，只是夏天很喜歡穿短裙而已。
她有些為難，在國際商城外手握着拳思索了片刻。
“對了，我記得高中的時候校園裏組織活動去藝術館，你盯着一幅畫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十幾分鐘，又似乎是幾個小時，好像巴不得将那幅畫摘下來帶回去的樣子，“倒是這大廈頂樓有一個工藝品場館，我帶你去看吧？”
“啊？”
她多少有些發愣，高中時候的很多事情好像連她自己都記不得了，卻被江語寒記得那麽清楚。
而話不多說，那人随後就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大廈頂樓。
大致多數年輕人都不太喜歡工藝，頂樓人就顯得少很多了。
只有一些中老年人和收藏家。
這裏東西都不便宜，至少不會比樓下的口紅或者化妝品店便宜。
“你自己看看吧，想要什麽就跟我說！”她似乎有些開心，然後緊接着一轉身，“沒有看上的，我再帶你去別處找找。”
顧千雲心裏有一些糾結，好半天說，“這裏……也太貴了吧。”
“沒關系，考研有補貼，我自己的生活費也管夠。”她俏皮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你別擔心我。”
顧千雲小心謹慎地回了頭，擺在櫃臺上的展覽品各式各樣，有古時候的銅幣，有精美的古董花瓶，但那标着的價格，也最少是兩三千起步。
她在走廊裏晃蕩了一圈，似乎每個展覽品都深得她心，而江語寒只是默不作聲地在她後背跟着，陪伴着。
向導大姐姐還在用心努力地介紹着展覽品，可是她的目光和她心好像仍舊沒有連在一起。
“江語寒——”她放下工藝品，跑了兩步過來扒住她的手，“陪着我一起嗎？”
“我老爹常嘲笑說我像個大山裏的粗人一樣。”
像工藝品這種東西，她當然是無福消受，而且也怕自己做的多了，鬧出什麽笑話。離得遠一點，自己随便走馬觀花看看也不是不行。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嘲笑你的。”她伸出了小拇指，別別扭扭地想跟她拉鈎，“我只要你跟着我身邊就好了，可以嗎？”
她面目呆滞了一會兒，好像才想起了什麽事情。
顧千雲怕生這回事好像也不是一兩天了，這種大場面她基本上沒怎麽見過。
高中那會兒還好，是自己一個人随處看看就好，而且再不濟也有老師上來解圍，這個時候總是覺得怪怪的。
“好吧，我陪你過去。”
江語寒跟在她邊上之後，那位女生仍然還在緊緊扒着她的手臂。好像跟比起來，邊上那些玩物好像瞬間有點不入眼。
“別緊張。”
“想要什麽就去拿。”
顧千雲在她推聳之間，才稍微把步子邁出去兩步。
前面的專櫃是一個青花瓷碗專櫃，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展品，貴的有上萬元，就算再便宜的也要三四千左右。
青花瓷碗底部都刻着大清光緒年制。
但有些是民國仿制。
“要買一個嗎？”
江語寒剛剛準備邁開步子朝向導走過去，旁邊的人伸手将她一拽，又停在原地。
“太貴了吧。”
即使有的時候學校任務完成的夠好，一個月也能賺個上千上萬元，但顧千雲還是一輩子沒舍得給自己買這些東西。
都是一個鎮子高中出來的孩子，她家裏的條件比顧千雲好不到哪裏去。退一步再說，社團工作的那些錢，為她自己存着積攢讀研學費不是更好？
“可是我一直都想送你點什麽來着，你要不同意的話我心裏可能會有點坐立難安。”她突然湊過去說，“想要哪個，告訴我吧。”
考慮到青花瓷碗價格實在不菲，顧千雲只能拿了款價格适中，看起來又比較實惠的一種。
“那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別再送了。”
她湊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好，答應你。”
“那……再去逛逛嗎？”她說完話才覺得稍微有點不對，然後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散心。”
“今天天氣不好，怕是哪裏都沒得去吧。”
江語寒皺了眉頭，好像也正苦惱着，“那商城下面去轉轉？地底停車場有個大超市，家裏正好沒有柴米油鹽了。”
“也行。”
她跟着江語寒下了樓。
商城的一樓好像聚集了些人，像是有什麽活動要舉辦。
倒是今天的天氣雖然不怎麽好，但畢竟接近節假日，這國際大廈又在市中心，人數自然要多點。
二樓是個露天平臺，顧千雲沉靜了一會還是扒在欄杆旁邊向下面望去。
人群中間是一個蹲着的女人，準确來說，是一個哭泣的女人。她不知道犯了什麽事還是有什麽難處，總之低下頭去十分委屈不服。
而站在那個“女主”旁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
“快起來。”中年婦女怒聲呵斥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
這是在……玩尬的啊？
顧千雲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是玩的哪出，直到那“女主”緩慢擡起頭，帶着哭腔好像正說，“媽，我不想去相親。”
“不相親？不相親你怎麽嫁人！就你們學院裏那個窮小子能給你帶來什麽？”中年婦女的思路顯然不和那女生一個樣，“讓你相親，是為了讓你接觸上流社會……”
果然人生在世，不能看太喪的事，也不能聽太喪的新聞。
這種話，顧千雲都不知道自己聽了幾遍了。
***
“媽，我都說了我現在不想嫁人了！”
村裏的磚瓦房間裏充斥着一股沉重的氣氛，那年顧千雲剛好準備邁入大學。
可是家裏人卻發瘋似地不同意她填報志願。
“你憑什麽要我嫁到村裏去？”
她讀這麽多書，就是出去受委屈的嗎？
“現在的村裏條件多好啊，隔壁王家人說家裏十畝地，哪怕随便扔出一畝地分給你，以後萬一撤鄉建鎮，多少好處哇？”
萬一萬一，哪有那麽多萬一？
人生在世就靠着那個萬一而活，有什麽意義？
“我說不嫁就不嫁，你若讓我嫁人，我便再也不回這個家！”
“你……”
那人說着說着，好像有什麽話卡在喉嚨裏。
顧家母親書讀的不多，沒什麽大道理反駁。
而那個時候顧千雲也轉身摔門離開，再也沒進去過。
居然時間一晃，就已經大學畢業了，雖然畢業後她還是回去過兩三個月去看奶奶，但那些老舊的思想觀念，卻還仍然沒改掉。
今天站在國際大廈裏，居然還能看到跟她同樣遭遇的人。
離奇啊。
“嗨——”
顧千雲被後面說話的人吓了一跳，馬上精神起來轉身看着她。
“怎麽啦？”
還是看到她會開心。
“喏，給你買了柚子茶和一塊慕斯蛋糕。”江語寒說着抓住她的右手，“別在這站着了，找個地方休息會吧。”
“嗯。”
顧千雲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但是……
希望她們不會變成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