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城堡裏多數的房間都是富麗堂皇的,每一間房的布局都有些不同,唯一能體現它們是在一座城堡裏的可能是它們那各種與少女相關的裝飾。
路德已經在這裏待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他幾乎去過除艾登先生的卧室外的每一處地方,這些地方無一例外,都有着與少女相關的物品,有的是雕像,有的是擺件,還有的根本就是把家具雕刻成了少女的樣子。
艾登先生在多數人的認知中是一位癡情的先生,他與路德的母親情誼甚篤,為此甚至決定以後要将自己的爵位交給他唯一的獨女,路易斯。
但這位先生同時又有着對少女形象的奇異熱愛,他喜歡用各種與之相關的東西裝飾自己盤踞的地盤,有人說這是因為路德的母親與他在年少時相識,再多的少女裝飾,也不過是對他已逝亡妻的懷念。
路德對此抱有疑問,并且和大多數人的觀點完全相反。
他這位父親在有些時候極為神秘,哪怕和他同住城堡,路德都很難掌握他的行蹤。當然,這可能是因為城堡确實太大了,但城堡主人的行事的确有些特異。
例如在夜晚降臨時,城堡主人會讓管家把除路德和他的女仆之外的所有人集合起來,一群人一起消失,再出現時,艾登先生總會滿臉餍足,其他人則是表情空空。
再例如,艾登先生和管家先生在某些時候的一些小動作極為相像,就連他們的用詞習慣和語氣語調也有種微妙的相似感。
再再例如,和自己的女兒相處時,他的表現差異極大,有時候是慈愛的父親,有時候卻像是恨不得把她扔出去。
好吧,這些可以暫且放下不談,光是上午窺探到的工作間的一角,就足夠讓他擔驚受怕了。
擔驚受怕的路德此時正無所避諱地站在地下室的人偶少女消失前曾去過的那間房間。
這間房間布置的有些小溫馨,淺色系的裝飾和配色是溫柔女性會喜歡的樣式,進來的人在注意到這裏裝飾的同時,一定會被正對着床的那一副挂畫吸引去注意力。
這副挂畫非常大,大到占據了牆面的三分之二,挂畫上畫的是向日葵田裏的少女,少女單手按着帽子,另一只手壓着裙擺,在帽檐的遮掩下仰望天空,一輪明日在她頭頂灼灼盛放,少女在陽光中翩飛的裙擺都顯出柔軟的弧度,似乎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吹拂的微風。
這是副陽光、溫暖,看起來就讓人心情愉悅的畫——如果你不去對視對方的雙眼的話。
經常覺得自己在黑乎乎的城堡裏瑟瑟發抖的路德先生勇敢地對視上了畫中人的眼睛,試圖和對方來個“比大小”的游戲,畫中人自然更是毫無畏懼,那掩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亮晶晶的都要蓋過太陽的光。
——以上描述是字面意義上的。
路德正對着的這幅畫,畫中人的眼睛在和他對視幾秒後就像是裝了閃光燈一樣一閃一閃亮晶晶了起來,那橘黃色的光無規律的頻閃,閃爍得人腦殼痛,像是畫中人知道僅憑瞪眼贏不了,就理不直氣壯地開始走邪門歪道似的。
路德不得不選擇了妥協。不管外在顯示是什麽,或者現在的身份是什麽,哪怕他發動能力不再需要眯眼了呢,眼睛畢竟是自己的,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都覺得視野開始花屏了。
在路德移開目光後,畫上的“閃光燈”也沒執着,逐漸降低了閃爍的頻率,恢複正常了。
“露易絲小姐!您竟然在這裏!這可真是神奇的巧遇!”路德身後的門開合,又進來了一個人,被留在房門外的女仆小姐瞪着這無禮的登徒子,卻不知為何沒有上前阻止。
“您好,裁縫先生。”路德先是看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女仆小姐,開啓了能力才去應對這不速之客。
“露易絲小姐,我對您仰慕已久,您的父親真是個癡情人,以他的地位,能夠對您的母親如此癡心,可真是令人感動啊!”路德唇角一抽,對這上來就“仰慕”一個小女孩的裁縫不知該如何評價,更別說這人試圖引起的話題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您謬贊了,”路德小心斟酌着措辭,觑着女仆小姐的表情往下說,“癡情的人兒那麽多,哪就只我父親一個呢?不過是他更容易被人所知罷了。”
女仆小姐的臉色變了變,在他說“癡情人”和“父親”時表情尤為怪異,如果她現在是能夠正常行動的狀态,說不定已經沖上來把裁縫扔出城堡了。
路德彎着眼睛,眉眼裏都是笑。
裁縫先生是個妙人,在開啓了能力,看到這位先生的真實身份時,路德也同步看到了他手上的絲帶。
只見一條粉紫色、極為少女心的絲帶纏繞在裁縫先生的兩臂上,在他肩膀上立起兩個小揪揪,有那麽點兒仙女的意思,從他手腕垂下的部分,崩的緊緊地指向門外,直連到女仆小姐的手腕腳腕上,把女仆小姐困在原地,可憐的女仆小姐現在大概除了腦袋外完全不能動彈。
再說回裁縫先生,他有一張足夠男性化的臉,男性化的臉,配上這柔軟美麗的裝飾品,可真是“天作之合”!
路德耐着心和這位裁縫先生驢唇不對馬嘴地聊上兩句,把話題引到了挂畫上。出乎意料,只不過看了兩眼,裁縫先生就直愣愣盯着畫不動彈了,他的視線落在畫着少女的臉上,眼神逐漸茫然。
又等了等,裁縫先生再沒出聲,他困着女仆小姐的絲帶都跟着落了下來,路德臉色一變就要上前拉人,沒想到女仆小姐猛沖進來,直接把人擋住了。
這下可好了!
路德好不容易突破女仆小姐的部分封鎖看過去時,就見那和他對視時除了閃光啥用沒有的畫中人舉起了那只壓着裙子的手,擡手的瞬間她周圍的向日葵瘋狂旋轉,站在畫前的男人一下子就不見了!
哪怕有女仆小姐的魔法走位,路德也控不住歪七扭八地往後退了兩步,有了個大變活人的前提在,他再看畫的眼神就不怎麽對了。
“我們走。”路德倒退着走出門,帶着女仆小姐轉身就走,這是個新線索,和前面的連一連線,往好處想,說不定他只是發現了一條密道……呢?
密道确實是密道,但這密道送的是什麽不好說。
路德果真在地下室裏再次見到了不那麽讨喜的裁縫先生,只是裁縫先生現在的狀态有些不對勁。
在某種程度上,使用能力的路德有點兒像上帝視角,他能夠看到別人都看不到的東西,因此他也一直都清楚,裁縫先生“有兩幅面孔”——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在此之前,路德是真真切切地這麽以為的。
可現在,看看地下室裏多出的這座雕像吧!這不讨喜的、可憐的先生,現在正用着他原本的樣子直挺挺站在地下室裏。
之前還自由傾斜的少女人偶已經重新站穩,她臉上帶着恬淡悲憫的笑,手中托着的那顆心髒半浮在空中,微微旋轉着,時不時降下一些在少女的手心蹭蹭,表現地依戀不已。
裁縫先生的雕像卻不然,似乎因為他不是少女,因此在制作上都顯得有些粗制濫造,鼻子邊緣甚至沒有磨平,還帶着點刺刺拉拉的,他整個雕像都呈現出一種粗糙、随意的狀态,表情也不似旁邊人偶的精心雕琢,而是簡單的像個暴漫表情包。
不過制作雕像的人倒是心靈手巧,哪怕只是簡單的雕刻,也完美呈現出了這位先生的風采——帶着自大的四處張望和自欺欺人似的自信。
他的衣服看着有些破損,像是經歷過掙紮,右下角破開的衣角處還帶着點兒紅。
路德在人偶和雕像旁轉了轉,這裏的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工作臺上的工具好像整齊了不少,也不知道整理它們的人有沒有發現其中少了一把小剪刀。
出門時不出意料,女仆小姐又等在了門口。
為了試探女仆小姐是真猜到了他會從另一個出口出來還是另一邊只出不進,他還特意檢查過石臺那邊的地下室入口,是個雙向出口,既能進又能出。路德靠近門口的時候,他總覺得餘光似乎瞟到了女仆小姐的裙角,這才加快了速度往外跑——沒想到還是被女仆小姐逮了個正着。
無奈地嘆口氣,路德幹脆帶着女仆小姐在花園裏逛。在系統空間裏,後花園有不少地方是被迷霧籠罩着的,現在有個機會四處逛逛,為什麽要那麽急匆匆往城堡裏跑呢?
“小姐,已經有人完成了任務,您要去看看嗎?”管家神出鬼沒地蹦出來,攔在了路德的前方,他臉上難得的帶了微妙的笑意,似乎對現在的結果十分滿意,就連他頭上的白發發根都隐約帶了點兒黑,和路德說話的口氣柔和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