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人趴在白襯衫旁邊睡覺,白襯衫慘兮兮的縮在沙發裏咕哝着醉話,他翻了個身,擠進沙發的空隙間,迷迷糊糊的做着夢。

夢裏他好像躺在高高的麥草垛上,陽光破開灰白的雲層,絲絲縷縷的光線驅散了所有的陰霾,他還活着,又好像死了,愣愣的看着天,形容消瘦,神态疲憊。

周歸璨站在麥草垛下邊抽煙,頭發長了很長,腳邊有很多煙頭,和一個不大的包。

過了好久,他站起身,爬上草垛,把包放在自己身邊。

“阿游,你走啊。”

“我能去哪兒。”

“去哪裏都好啊,你留在這裏,杜家的人不會放過你。”

夢裏的周歸璨瘦的可怕,清澈的眼睛蒙上厚重的霧,白襯衫看到自己慢慢坐了起來,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叼在嘴裏,沒有點燃。

白襯衫不知道自己會抽煙。

“我不走,他杜家要我死就死,我不怕,殺了我,杜臨也活不回來,我親手送他下了地獄,歸璨,我現在什麽都不怕的。”

周歸璨沒有接話,和他一起看着遠方起伏的山巒,天空陰沉,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灰雨蒙蒙中,群山間層層田壟和綠油油的玉米若隐若現。

白襯衫感到心髒破了一個洞,呼呼的風聲拂過空空心髒,讓他的骨頭發酸發冷。

“不走就不走吧。”他聽到歸璨說:“我想回海濱。”

白襯衫嗯了一聲,過了好久才說:“去看徐先生嗎?”

歸璨說:“他下葬我沒去,不知他碑上的銘文,我想去看看。”

白襯衫拿煙的手指輕微發抖,牙齒也咬得咯咯響,眼淚忽然一顆顆從眼眶裏滾出來,空白麻木的臉上逐漸浮現出慚愧懊悔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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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徐先生會在水溪路。”

周歸璨低着頭,撣了撣煙灰:“出院那天,我看到他同你說話,講什麽啊。”

白襯衫沉默了很久:“他問我值不值得。”

他想起醫院的走廊,陽光在外,屋子裏只有灰白的光影,他站在窗口,窗外有一棵高大的廣玉蘭,穿黑風衣的男人陪他站了一會,和他說了好多。

白襯衫只是搖搖頭,男人蹙了蹙眉,面容仍然冷淡:“鹿游,我知道你很能吃苦,也能忍,但你以後的人生還長,除開這件事,還會有其他事,你還會遇到好多人,喜歡一個人也不分高低貴賤,不要把自己看的那麽低。”

“那天,徐先生說了好多,他勸我走,我聽的,可是杜臨逼我,歸璨,我沒有辦法,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徐先生會在水溪路,我只是……想讓杜臨一個人死,我不想拖累別人的。”

他紅着眼眶說完,偏過頭看周歸璨,好友的腦袋埋在手肘間,久久無言。

“阿游,阿游。”

白襯衫臉頰一痛,迷迷瞪瞪從夢裏醒過來,他感覺臉上濕乎乎,頭疼欲裂。

“你做噩夢了,哭什麽啊。”

白襯衫迷糊着,睜開眼,面前是他熟悉的大男孩,穿着米色的薄毛衣,給他擦眼淚,又塞了一杯水,年輕的臉上笑容燦爛,眼神清澈,渾身散發着讓人喜歡的青春氣息。

“歸璨,我做了個好奇怪的夢。”白襯衫嘀咕着,使勁拍了拍腦袋:“可我想不起來了。”

周歸璨拉住他的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阿游,我問你,在學校裏有沒有碰到什麽人,你為什麽會到白茶去啊。”

白襯衫哆嗦了一下,臉色有些泛白,他絞着手指,不知道應不應該說,他不想讓朋友擔心,也不想說太多過去的事。

周歸璨眨眨眼,沉默了一會,想到徐先生的提醒,小心翼翼,又有幾分咬牙切齒:“阿游,你碰到杜臨了對不對。”

這邊的徐先生沒有到工作室,請了一天假來應付暴怒的杜家,但他不是生意場上的人,祖輩都是藝術家,代代積累,在海濱很有幾分薄面,杜家山高皇帝遠,管不到海濱來,頂多壓壓他的工作室,但徐先生又不以此為生,怎麽也報複不到痛處。

海濱的長輩打電話給徐先生,過問此事,他也三言兩語帶過,語氣措辭都沒有半分心虛,只賠償,絕不肯道歉。

長輩想做和事佬,講來講去說不動,也無可奈何。

杜公子被徐先生揍進醫院,自然是不服氣,待養了一個星期,就迫不及待的出院,家裏哄他回去也不聽,要報這個仇。

杜公子有權有勢,拆了紗布,臉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就徑直闖到徐先生的工作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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