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鄧女士又聯系不上自己的倒黴藝人,都怪周歸璨最近太/安分,乖乖工作,正經營銷,努力掙錢,沒有再搞三搞四,打電話也是快樂到冒泡,全心全意工作的傻樣,她以為周歸璨那股瘋勁兒過去了,誰知道會又失聯!

又失聯!別墅,公司,家,徐先生工作室,哪裏都沒有人!徐璈那邊也聯系不到。

人一丢就是三四天,如果不是狗仔熱搜拍到他在峰海藍天外徘徊,鄧女士也找不到周歸璨的影子。

記者是熟人,沒有登照片,反而好心打電話通知:“鄧姐,我看到小周在峰海藍天這邊啦,門衛不讓他進去,還好被我看到,否則馬上就被人圍住了,好啦,他現在被我哄到咖啡館,哎呀,他看起來不好哦,你過來看看先啦。”

恰逢紅燈,鄧女士氣的罵了句髒話,一拳錘向方向盤:“阿方,你幫我看一下人,我馬上就過來,別讓他再跑了。”

“ok,放心啦。”

挂了電話,鄧女士眉頭一皺。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峰海藍天?那地方是……徐璈的家,周歸璨每次拍完戲都往峰海藍天跑,給他安排的房子從來不住,他怎麽會進不去?

難道他和徐璈鬧掰了?

媽的,這個死衰崽,就告訴他不要亂來!

離綠燈還有12秒,鄧女士的電話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瞳孔微縮,接上了藍牙耳機,語氣平穩的接通了電話:“你好,我是趙秀恩。”

記者大叔苦口婆心,攔着大明星不要出包房,大明星搖頭,陳懇的說:“大哥,我沒有意氣用事,我再去問問,不可能進不去的。”

“呃,小周啊,這是幾月份,你現在臉色這麽白,肯定是低血糖了,喝點紅茶暖一暖胃先啦。”

記者一摸周歸璨的衣服,沾了點濕潤的水汽,居然是潮的,他本來想問,看周歸璨那副沉默難過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嘆了口氣說:“做明星是有壓力啦,你們年輕人更早放寬心,不要鑽牛角尖。”

出門連僞裝都沒有,低垂眉目,一身寒氣,失魂落魄的像個孤魂野鬼。

太年輕啦,看起來比他兒子還要小幾歲,偏偏也在圈裏混了好幾年,什麽事都壓在心裏,抑郁起來很容易劍走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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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那張臉,憔悴是真憔悴,眼睛都腫的不成樣子了,說話倒還很有條理,只是眼珠烏黢黢的滲人,哪裏有平日裏半分陽光燦爛的樣子。

哎,哪個行當都不容易。

記者将心比心,真的覺得呆呆在沙發上發怔的明星有點可憐。

咄咄——

門敲了兩下。

周歸璨眼珠動了動,看向門口,猛然坐起身,呼吸徒然沉重起來。

“周歸璨你長能耐了。”趙女士冷笑一聲,強壓着怒氣,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周歸璨沒有看她,注意力都在趙女士身邊的男人身上,飽經滄桑的中年男性,五官儒雅,兩鬓霜白,步伐和語調都有一種渾身天成的優雅傲慢,神色不屑,也很冷漠,盯着周歸璨,微微擡起臉。

“陳志輝。”

周歸璨站起來,直呼男人的名字。

鄧女士吓得眉毛一抖,就要教訓他,她只是假裝生氣,更多的是礙于權勢不得不妥協的焦灼,她想提醒一下周歸璨,對方好像比他更明白陳志輝的目的,目光沉冷。

“哦?周生還記得我。”陳志輝淡淡的笑了笑,撇了包間裏其他兩個人,挑了個單獨的沙發椅坐下,溫聲道:“麻煩這位先生和趙女士為我騰個地方。”

趙女士動了動嘴唇,她這麽精明能幹的女人,在陳志輝面前也說不上一句話,對目前的局面沒有絲毫影響,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歸璨,和記者一起出了房間,輕輕關上門。

周歸璨沉得住氣,四五年的沉浮歷練,只要不是面對徐璈,他就不會慌,騰出杯子給自己倒了茶,端起來慢慢啜了一口。

陳志輝好整以暇,長長的沉默裏,只有茶杯端起和放下的細微聲音,這麽多年來,能夠在他跟前面不改色喝茶的人很少了,何況他還很年輕。

陳志輝提起了一絲興趣,嘴角微勾:“你不問我為什麽找你。”

周歸璨坦然自若,目光直直的看着陳志輝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閃避:“我不問,你也會說,陳先生纡尊降貴來見我,總不會是找我來喝茶。”

陳志輝笑了笑,眼角的細紋加深,他年輕時也是風流蘊藉的人物,及至中年,愈發穩重成熟,深不可測,但周歸璨只覺得那笑容陰森惡劣,噬人骨血。

“好厲害的小朋友,講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無人告訴你,不要學人放狠話,拔毛山雞就要學會低頭,現在可沒有人再護着你了。”

周歸璨臉色微白,吐了口氣,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面無表情:“我不用人護,也不耐煩和你扯皮,你要說什麽就盡快說,我還有事。”

這是極其不客氣的話,周歸璨找不到聯系徐璈的方式,陳志輝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肯定和徐璈有關。

一早的時候他就猜測徐先生的病反反複複和陳志輝有關系,偏偏兩個人關系特殊,他什麽也做不了。

周歸璨微微垂下眼皮,藏在口袋裏的指尖掐進手心。

陳志輝不怒反笑,目光好像懷念,又好像怨恨:“你這幅樣子,倒是和徐璈年輕的時候一樣,不可一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周歸璨抿了抿嘴唇,陳志輝接着說:“我曾經和你講過,想長久呆在徐璈身邊,就不要告訴他你喜歡他,你聽不懂我的話,現在他鬧得自殺住院,怪誰呢?”

不長的一段話,周歸璨卻花了好一會去拼湊理解。

他的血液逆流,無數根冰涼陰冷的刺紮進他的骨頭,讓他穩不住軀殼,好像打了擺子似的站起來,煞白的臉孔無法維持平靜,冰冷和戒備咔嚓出現裂痕:“什麽?”他咬着牙,惡狠狠,喉嚨一下子失了聲,片刻後他又快又急的追問:“什麽意思?自殺?你說什麽?”

哪怕他表現得像頭發怒的獅子,但陳志輝也覺得那只是一條骨頭脆弱的狗,一只狗護主,所以沖他發怒,這有什麽好值得怕呢?

所以他冷冷的看着周歸璨,嘴角譏诮的翹起,低聲道:“就是自殺啊,你不知道嗎?他不是正常人,病了很多年了,平時反反複複的,雖然痛苦一點好歹每次都能走出來,可是誰知道你這麽優秀,真有本事打動人心,呵呵,他現在離不開你了,沒有辦法再承受孤獨,自己再站起來一次,你對他這麽重要,不是應該很開心嗎?畢竟,我覺得你挺喜歡他的,或者用現在的話說,你們是真愛?”

他邊說邊笑了一會,好像真的很開心似的。

周歸璨睜大眼,愣愣的看着他,然後好像突然反應過來,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

陳志輝覺得他應該是個很能忍受委屈的人,青年惶然的看着他,眼淚至始至終沒有掉下來,他手指抓着桌沿,蒼白着臉懇求:“陳先生,我想見見他,我求求你。”

陳志輝笑了笑:“本來就是接你去見他的,別以為我是什麽壞人,以後得日子還那麽長,我舍不得徐璈這麽早就去陪他姐姐,阿瓊會傷心的。”

他的神色在提到徐瓊的時候終于溫柔了一瞬,直起身,陳志輝冷冷的凝視着周歸璨:“我曾說,你不要在他面前表露一絲一毫的喜歡,想和他長久,就不要有感情,你以為我是随便說說的嘛,哈?不過這樣也更有意思,徐璈還敢喜歡男人啊,看來阿瓊在他心裏的确什麽也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活該去死,不過他現在還不能死,才十四年,就沒有幾個人記得阿瓊了。”

“留我一個人拜祭阿瓊太寂寞,多一個人也好,你去陪着他吧,陪着他熬過來,以後一年一年,我們一起過,阿瓊說要他平安喜樂,長命百歲,他才過了幾年,長命百歲一年也不能少,我們都活着,一起過。”

陳志輝站起來,淡淡。

“周歸璨,我帶你去見他,但如果你想他活着,就記得,不要給他看到你的真心,一絲一毫也不要。”

“你越愛他,他越愧疚,覺得自己不配,我勸你拿他當個物件就好,他越喜歡你,就死的越快,這次就是警告,可不是我的威脅。”

陳志輝說着,突然扶着額頭神經質的笑起來:“走啊,你一定想看看他的樣子。”

周歸璨抿緊嘴唇,臉上失去了表情,他沒有太多反應,越來越冷靜,越來越沉默,仿佛一尊行走在荒蕪裏的幽魂,向着唯一一盞燈火。

他要見到徐璈。

僅此而已。

邁出第一步,才發現自己的手腳早已僵硬,嘴唇也被咬出血,周歸璨無知無覺,跟在陳志輝背後,面對趙姐擔憂的目光只能低聲抱歉。

“我這幾天可能沒法工作,對不起,趙姐。”

趙女士被藝人通紅的眼眶吓了一 跳,倉促的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幾天也可以,照顧好自己。”

別的也無法囑咐,只能眼睜睜看着藝人腳步沉重的上了門口的黑色賓利。

記者不明所以,甚至大為困惑:“陳志輝怎麽認識小周?”

趙女士憂心忡忡,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長湖醫院。

陳志輝下了車,帶着周歸璨直接上了三樓的獨立病房,他停在門口,沒有進門,高大的身軀隔着一層玻璃觀望了一會,發出不知是喜還是怒的氣音。

“醒了,昏了三天兩夜,你進去看他吧。”

周歸璨腳步沉重,默不作聲,他深深地看了陳志輝一眼,兩鬓霜白的男人沉冷尖刻,嘴角含着一縷譏諷,周歸璨收回目光,輕輕推開門,走進了這間病房。

病房冷冷清清,幾縷陽光落在發梢。

沒有什麽聲音,安靜的聽得到微弱的呼吸起伏。

男人躺在病床上,脖頸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臉色和床單都是雪白,白的充滿死氣,沒有一絲血色。

周歸璨走近了一點,男人睜着眼睛,瞳孔深處幽深空蕩,慢慢浮起一點水光,這樣茫然的看着他,灰白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會碎。

“周……歸……璨。”

周歸璨拉了凳子坐下,握住男人冰涼的手,貼在臉頰,不讓他看到自己表情,聲音溫柔極了。

“leo,我在。”

“嗯。”

男人眨了眨眼睛,慢慢又疲憊的合上了。

周歸璨的情緒崩潰,他努力壓抑着不讓自己哽咽,眼淚卻源源不斷的滾落,打濕了男人的手掌,他咬着牙,整個胸膛都在急劇的起伏倒抽着換氣,顫抖着,發出無聲的嗚咽。

一個空瓶插上一朵花,窗簾拉開,能看到遠處的湖畔,還有栽種在道路兩旁的白玉蘭。

病人從急救到康複,所需要的時間不會超過24小時,302的先生醒來後恢複狀态良好,只是不愛說話,整日發呆,小護士給他輸液拔針都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沒有笑容,也沒有交流。

她以為302的先生是個啞巴,但有天又聽到他和親屬說話,照顧302的親屬是個很年輕的大明星,不過做事細致周到,擦手擦臉喂飯倒尿都無比自然娴熟,一點看不出明星架子。

就是神情有點嚴肅,出了病房就垮下臉,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和302的先生發呆時的表情一樣。

小護士不知道什麽豪門恩怨,不過能拿刀子紮自己喉嚨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雖然救治及時,沒有因為失血過多造成腦死亡,但檢查下來這位先生中度貧血,長期抑郁,身體素質不怎麽好,一時半會也出不了院。

好在有個貼心的親屬陪着,只不過兩個人的氛圍很奇怪,病情穩定之後,302的先生就不願意見到大明星,可是真的看不到人又整天不動彈,也吃藥睡覺,可是精神差的要命,好像下一秒就會猝死。

病人因為護理不當發生意外是大事,可是吃飯睡覺都配合的病人單純的不想活,這又有什麽辦法?

大明星哭過好幾次,直到後來被那個姓陳的有錢人提示了幾句,才換了法子接近病人。

有一天,大明星帶了個看起來慫慫的男生來見302先生,三個人聊了挺久,氣氛挺好,小護士目不斜視推門而入,進行每天三次的例行檢查。

倒也沒誰注意她,小護士自己做自己的工作。

而且她第一次正面聽到302先生的聲音,低糜沙啞,清清冷冷,妥妥的男神音:“原來是同學啊,你喜歡嗎。”302先生淡淡的說完,就沒有下文了,小護士內心非常激動,外表仍然高貴冷豔的配好藥,交給親屬,親屬倒水給病人吃掉。

大明星說:“對啊,leo,你看,我過的很好。”

病人點點頭,過了一會他說:“我知道了。”

經過這段時間修養,病人好在不會看上去随時會死掉的樣子了,神情雖然冷,臉色卻健康了一些。

大明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對慫包小男生說:“阿游,你先走吧,我和徐先生說幾句話。”

慫包小男生長得很可愛,傻乎乎的點點頭,就抱着包乖乖出去了,大明星一直看着小慫包的背影,很開心很眷戀似的。

從那以後,大明星經常和小慫包一起來看302先生,原本康複後一直不願意見大明星的302先生不趕人了,似乎接受了親屬照顧,雖然還是常常發呆,但好歹不會再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有了親屬陪伴,恢複的更快了一些。

大明星原來眼睛裏只有302先生一個人,但是後來目光常常圍着小慫包轉,一副愛慕者的姿态,小護士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反正只要親屬來陪房,302先生就會開心一點,不那麽死氣沉沉。

難道之前拒絕親屬照顧是因為對方是條單身狗?老天,這種橋段不是只會發生在七老八十的姑婆借病逼着兒女結婚時用嗎?

現在的年輕人才三十歲就開始替小輩操心了嗎?還找一個男朋友?難道醫院的wifi這麽慢,已經讓她更不上時代了?

小護士內心嘀嘀咕咕,外表兢兢業業。

兩個月後,302先生成功活蹦亂跳的出院,親屬大明星先生鞍前馬後的幫忙,前一天夜裏就在收拾東西,歡天喜地的準備出院了,病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點,沒有那麽冷冰冰的。

小護士深夜值班,路過3樓忍不住到病房看一眼,夜很深,萬籁俱寂,302先生躺在病床睡着了,小護士瞟了一眼就準備走開,忽然發現窗簾邊有一個人影,她吓了一跳,難道是壞人?!

月光柔柔,黑影俯身,露出俊秀五官的青年正是常常陪房的大明星,小護士剛松了一口氣,就看到小明星低頭,動作緩慢珍重,近乎虔誠的吻了吻302先生的嘴唇,這可不是什麽兄弟之吻,月光下那張臉上亮晶晶的都是淚水。

小護士捂着嘴巴,默不作聲的悄悄離開。

因為這件事,她對302先生的記憶很深,但是在醫院上班總是很忙,過不了多久小護士就把這事忘掉了。

再想起來是差不多半年後,海濱水溪路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汽車相撞事故,一輛貨車超速側翻,壓碎了一輛轎車,因為靠近人行道,還弄傷了不少人。

不過死亡的只有兩個。

一個豪車司機,似乎是個有錢人,在駕駛座迎頭撞上貨車,被當場碾碎半邊身子,未至醫院便已死亡。

另一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受到撞擊波及,顱骨骨折,肋骨破碎,造成內髒大出血,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蓋上白被單的時候小護士看了一眼。

是302先生。

她怔了一會,慢慢拉上被單,蓋住了那張灰白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的事結束,下一章就是重生的徐先生視角。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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