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個字和四個字
等李航銘終于笑夠了,視頻這一邊的邵澤和舒賦已經沉默了許久,舒賦不知該如何跟邵澤解釋眼前的這一切,邵澤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點什麽打破沉默。
整個室內,一直回蕩着李航銘魔性的笑聲。
李航銘捂着自己的肚子說:“笑死我了,雖然我早就想過無數次我捉奸舒舒的場景,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一種啊,身材長相都不錯,還有錢,就是有點傻,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想起來一次笑一次。”
“哥們,你這不行啊,追一個人妻之前,你該做的第一件事情難道不是調查清楚他的老公嗎,你這傻的太可愛了。”
舒賦不等李航銘繼續奚落邵澤,掐了視頻。
邵澤這才長舒一口氣:“你跟李航銘……”
“換個說法,姐妹,懂了吧。”
邵澤的臉色這才緩和過來,無奈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你說外人誰能想得到啊。”
“你該回去了。”鬧了這麽大的笑話,他八成也沒有臉留下來了。
“我現在回去還有意思嗎,李航銘都已經知道了,就算你再怎麽跟他解釋,他也絕對不會相信你。”
舒賦說:“如你所說我又不用立貞節牌坊給誰看,就更不用跟他解釋什麽,他覺得怎麽樣就怎麽樣,但是我自己可以選擇真實情況是什麽樣,你說過的,要展現個人魅力征服我,身體魅力足夠了,但是我沒興趣。”
邵澤只能起身:“好,那你早點休息,明早見。”
“拜拜。”舒賦做出了請的手勢。
邵澤無奈,離開了舒賦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邵澤立刻給柳檀玉打了電話。
“有個重要的事情跟你說,有空聊一聊嗎?”
“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邵澤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再也沒有看着舒賦時候的溫柔,更多的是冷漠。
“好,聊吧。”
……
跟柳檀玉聊完之後,邵澤還是睡不着,就想來酒店的行政酒廊這邊坐一下,他夜晚難以入睡的時候,都喜歡坐在窗邊看夜景,靜靜思考,喝一杯紅酒再入睡。
開了一瓶喜歡的紅酒,靜坐在別具匠心獨享的空間內看着窗外繁華的夜色江景,還能隐隐約約看到隔壁包間內客人的身影。
這個行政酒廊的設計也是一絕,看似獨立靜享的包間,實則可以看到隔壁兩間包間內客人的身影,也能聽到隔壁的人在說什麽。
你要說這是個開放式的社交場地,本來就無隐私可言,大家就是來群聚的,但是偏偏又為客人安排了這樣的小隐秘空間,可以沉浸在自己的情感裏。
可是要說隐秘,但是別人不止看得到你的身影,還能聽得到你的談話內容,除了滿足別人的窺探心理,恐怕也只有想要顯擺炫耀的人,才會喜歡在這樣的空間裏談話了。
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行政酒廊,卻成了衆多住店客人最愛來的場所,它的存在,為無數客人彼此之間遮上了神秘的面紗,卻又在了解了隔壁的談吐後,心想或許是個志同道合的人,看着身影尤其令人心動,再揭開這層面紗,讓彼此有了第一次的浪漫邂逅。
邵澤喝了半杯紅酒之後,倦意忽然上來了,準備回去休息。
誰知這時他的隔壁卻傳來了舒賦和張先的聲音,他們兩個好像在低聲争論什麽,邵澤立刻就把耳朵豎直了。
舒賦客氣的說:“張主任,您好,這麽晚了還沒休息給我打電話呢。”
“舒賦,上兩次找你們談話都白談了是吧,是想直接關站整改嗎?”張主任嚴厲的語氣讓人膽寒。
舒賦的工作習慣是,為了怕聽錯了對方的要求,所以即使是聽筒,聲音也是開到最大,所以坐在隔壁的邵澤把手機裏對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舒賦急忙賠笑說:“哪有,我們一直都把您的教誨謹記在心,這一次是又有什麽問題嗎?”
“你看你們首頁上一直挂着的那一條漿滑縣被拐賣囚禁孩童的報道,不是已經說過這件事情過去了嗎,該解救解救了,該處理處理了,其他媒體都已經沒有報道了,你們知道漿滑縣作為淮城的郊縣,也代表了我們淮城的形象,要是因為你們老把這條新聞挂着,影響了今年淮城的評選,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舒賦沉默了一下之後說:“張主任,那條新聞并沒有說什麽啊,只是說了當時被拐去的孩子們一直被關押在地窖裏,現在雖然解救出來了,但是精神狀況一直不好,我們媒體嫁接了醫院的關系,免費給孩子看診,想要借此呼籲,關心在一系列案件中,心理受到創傷的孩子們,應該得到相應的心理輔導。”
“你們這些媒體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随便做了點小事情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們知道其他所有部門和單位為了淮城的評選做了多少努力嗎,就因為你們一顆老鼠屎,就要攪壞一鍋湯嗎?我通知你們,立刻删了這篇文章,也不能再報道與淮城相關的負面新聞,不然你們知道後果。”說完就挂了電話。
舒賦聽到對方挂了,他也放下了手機。
邵澤聽清楚怎麽回事了,他想走過去安慰舒賦一下,後臺删了就是了,無心之失,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可是還不等邵澤走過去,他卻聽到了笑聲。
舒賦笑了,從張先的角度看到,舒賦唇角上揚到了一個他自己滿意的弧度,此刻他就像一只精心編制了蛛網的華美蜘蛛,已經看到了自己獵物撞上網來。
邵澤聽到笑聲就愣住了,舒賦被罵得那麽慘,怎麽還笑了,這不是被罵傻了吧。
舒賦略帶諷刺的笑着說:“他們不讓報道,我就偏要報道,還要選擇在他們最敏感的時候報道,哪怕為了那些被關在地窖裏的孩子,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那些人才會關注到這些所謂的負面報道,也才會在下一次遇到相應事情的時候,主動去解決問題。”
聽到舒賦這麽說,邵澤的心被揪緊了,他坐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提到被關在密室裏不見天日,邵澤最有發言權,幼年父母出事之後的那一段時光,他這輩子都不想去回想。即使他健健康康長大了,并不懼怕密室,也看似一切正常,但是只有他自己最知道心裏陰暗角落裏那些早已經被種下的種子,開出了什麽樣的花。
只是他以前不知道,舒賦心裏的媒體正義感遠遠不只是他曾經缺憾的狂妄報複,他是真的心裏有光的人。
自己家裏當年的一切事情也被按了下來,不過跟舒賦經歷的事情不一樣,所有媒體都想報道邵家的醜聞,都想看邵家的笑話,邵家的那些大人們,為了所謂的名譽和各自的利益,把所有事情都壓了下來。
最後所有人看到的只是邵家長子長媳出了意外,邵家長孫失蹤一段時間後找到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沒有人關心了。
舒賦繼續跟張先說:“那些救出來的孩子太慘,十幾個孩子就被關在一個地窖裏,等着買家挑選。救出來之後,有的被父母帶回去了,但是整個人都變了,整個家庭都因此改變,有的孩子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父母,一直在福利院。”
張先有些無力的說:“咱們做媒體行業的,各種世間不平事見得總比常人多,全都要管,也管不過來。何況,你這麽做,我始終覺得太冒險了,裝作是無心之失也會給平臺和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能做多少算多少,如果連我這樣随時有退路有背景的人都變得沉默了,那麽大多數被生活壓彎了腰和退無可退的人,豈不是更沉默。”
張先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以他們微薄的平臺力量實在做不了什麽,只有等融入了璞英的大平臺之後,或許才能做出更多不一樣的事情。
舒賦拍了拍張先的肩膀:“很多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拖累了你和平臺。”
“是我承載不起你的能力,你想做的事情我也都想做,包括這次找醫生給這些孩子看病治療,都是你的資源,你總是一邊發聲一邊做實事,而我,除了每次潑你的冷水,似乎什麽都做不到。”張先嘆氣。
“各自盡己所能吧,哪怕能夠讓這些孩子中的一個真的好起來,我們做的這些事也有價值了,而且這兩天把這條新聞挂出來,那麽多人才知道,原來這些孩子被救出來只是開始,後續的各種問題更需要關注,也有一些心理醫生聯系我,說願意免費持續性的幫助這些孩子。”
“只要發聲,只要讓人知道,很多事情終究可以解決,而不是讓受害者失聲,讓別人無法發聲,這些事情就都不存在了。”作為曾經被消聲的舒賦,他知道想要發聲有多難。
那些一直活在恐懼中的孩子,能夠回到父母身邊的還好,有父母的關心,也能有機會進行心理輔導治療,可是更多留在了福利院裏的孩子們,他們不敢輕易開口去提任何要求,甚至連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已經‘病’了。
要不是舒賦在做後續的追蹤報道的時候,發現了這件事,他可能也覺得這件事情過去了。
就在所有媒體都忙着報道林肖肖的事情的時候,他在忙這件事。
張先也只能說:“你的這些想法我都知道,你将來,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事情,你不是一般人。”
“我就是個一般人,僅此而已。”
面對這樣的舒賦,張先自慚形穢,卻也無能為力,如果說都是普通人,那麽舒賦是甘願當普通人的人,而他是不得不當普通人的普通人。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事,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還想一個人在這裏坐一會。”舒賦說。
“好。”張先還要回去構思情節,他也要給葉琛交代,真不能繼續陪着舒賦聊了,都是他無能為力的事情,聊了又有什麽用。
舒賦坐在窗邊看着窗外的夜景,整個鑫城的燈光是如此璀璨奪目,一條大江緩緩流淌,他的心底卻滿是愁緒,如果世間萬般事都如他們最終報道出來的那樣,美好總是比不美好多,那該多好。
舒賦很中二的在玻璃窗上哈了一口氣,玻璃上立刻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水霧,然後用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上邊寫了三個字,走下去!
寫完之後看着這三個字,舒賦心中默念了一遍加油,這才離開了。
邵澤在舒賦離開之後,走進了舒賦剛才待的地方,看到了舒賦寫在玻璃上的三個字。
看到這三個字,邵澤的心也微微動了一下,他走到了窗邊,慢慢坐下,在舒賦那片小水霧的旁邊也哈了一口氣,寫下了四個字。
看着舒賦的三個字和自己的四個字,邵澤這才滿意的笑了,然後安心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