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為我自己買單
下午本該繼續談,但是邵澤和柳檀玉都說自己有事,這事也就擱置了,舒賦和張先回了酒店。
周森那邊也看不出态度,好像邵澤和柳檀玉的冷漠讓他頗為不快,本以為邵澤和柳檀玉上趕着求他,他也能談下這一次合作,在集團高層面前好好露臉。甚至年底,将閱真新聞平臺拿下東南大區域的媒體話語權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可是看邵澤和柳檀玉現在這态度,周森心裏也開始打鼓了。
誰知下午的時候,周森還在想着怎麽讓步,舒賦的電話就打來了。
電話一接通,周森就聽到舒賦在那邊哭,聽到美人哭泣,周森當然知道原因了,本來簡簡單單的代理,現在到了這一步,很有可能崩盤。
“舒總,你別哭啊,有什麽事情咱們好好說,你這麽一哭,別人都以為我欺負你呢。”
舒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真的喜歡這個平臺,這幾年的心血也全部投入在上邊了,我只想好好代理這個平臺。”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了,但是公司的決定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左右的。”周森根本不想跟舒賦多話,滿心裏都是忍不住的鄙視,他們供養那麽多員工不需要成本嗎,地方站不能很好的變現和曝光,他們以後還怎麽做大做強。
“可是不是能夠交出代理費就行了嗎,我們不貪心,就像以前一樣就行了,不用多給我們頻道。”
“舒總,這是不進則退的事情,而不是一切照舊的問題,我給你出個主意吧,去找邵澤好好撒撒嬌,他點一下頭,又不用他真的管實際運營的所有事情,然後他去說服柳檀玉,這個事不就成了嗎。我看得出來,他現在很喜歡你,你去對着他哭一哭,事情很好解決的。”
“好吧,那我試試。”
挂了電話之後,周森将手機扔到了一邊。
實際上,他們集團內部正在刮一陣風,他們的頂頭上司趙欽修要出去創業,大老板也支持,甚至還出資了,那麽趙欽修的位置就空出來了,跟周森一直平級的是章唯,高層領導們想要在他和章唯之間選一個人接替趙欽修。
一直以來,他和章唯各自負責四大區域,可是章唯進公司比他晚,這兩年管理地方站的運營上,業績卻一再超越他,原本他是想着就這麽半吊子的幹着,只要張先他們還能出得起代理費。
但是邵澤和柳檀玉這兩棵大樹從天而降,周森要是連這種機會都抓不住的話,他也就不用混了。
別說多給點頻道,只要能夠徹底讓閱真新聞掌握了東南大區域的媒體話語權,并且實現大流量變現,他接替趙欽修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甚至可以借此平步青雲。無論如何,這一次一定要把邵澤和柳檀玉綁上這艘大船,又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在求着他們。
利用好舒賦對平臺的感情,這事必定還有轉機。
邵澤直到晚上十點才回酒店,渾身都是酒味,不知道去哪裏鬼混了。
回到套房門口,就看到舒賦蹲坐在他的門口,專屬管家只能無奈的看着,勸也勸不走。
蹲坐在那裏的舒賦好像是一直無家可歸的可憐小貓一樣,雙手抱膝,臉埋在膝蓋裏,瘦削的身子是那麽單薄,好像只要再給他一點點壓力,他就能崩潰。
專屬管家看到邵澤之後迎了上去,彎腰行禮,接過邵澤手上的東西:“先生,您回來了,已經在為您放洗浴溫泉水,還準備了醒酒藥以及一些小夜宵。”
住在這四間套房的客戶,只要一走進酒店,前臺就會通知專屬管家做好準備,而專屬管家也會根據不同的時段,提供不同的貼心服務,真的讓客戶有主人的感覺,愛上這種無微不至的貼心專屬服務。
看到邵澤回來,舒賦擡起了頭,紅紅的眼眶明顯是哭過,看到邵澤的剎那,眼神更加委屈,眼裏也終于有了一絲波光。
邵澤心疼,走過去蹲下:“怎麽蹲在這裏?是不是那個周森讓你受委屈了?”
說着,就忍不住擡手去摸舒賦柔軟蓬松的頭發,好像一只可憐的小貓啊。
舒賦搖了搖頭:“我以為,你真的不管了。”
即使裝的再強勢和精于算計,但是金主願意買你的賬,你就是驕傲的精致玩物,一旦金主權衡利弊之後覺得你不值這個價,你再多的精明也不過就是随時會崩塌的斷壁殘垣。
邵澤笑了笑:“先起來,我們進去再說。”
專屬管家開了門,兩人便走了進去。
邵澤将舒賦帶到沙發邊坐下,蹲坐在了舒賦面前的地毯上,仰望着舒賦:“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小兔子一樣,一點都不可愛了,拿出你那天在泳池邊準備一腳把我踹開的氣勢來啊,這才多大點事,怎麽就這麽委屈。”
說着指腹溫柔撫摸過舒賦的眼簾,任由濃密纖長的睫毛在他的指腹撩撥癢意。
舒賦輕聲說:“你就笑我吧,我的情況早就跟你說了,我是真的沒辦法。”
“舒賦,其實你并非沒有退路,真到了窮途末路,你自然可以回家裏去服軟,可是你寧願向我一個外人服軟,都不願意向家人服軟,我其實,有些得意。”
“哪有金主把別人的利用美化得那麽好。”舒賦有些苦澀的笑了。
“我跟柳檀玉說,我是為你的天真理想買單,其實,我是在為自己的癡妄和夢買單。”邵澤拉起舒賦的手背,将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了上面,舒賦手背的溫度,将他的心徹底安撫。
舒賦的心泛起了無數圈漣漪,以往比這更動聽的情話他也聽過,唯有這一次,他知道自己好像心動了。
“舒賦,閱真新聞我們不要了行不行,其他平臺你喜歡哪個我們就代理哪個,或者淮城那邊的,你看上了哪家,我直接買給你,實在不行,成立一家公司,給你做一個獨屬于你的媒體平臺,我們把它做大做強,到時候你來當總部,你來賣其他城市的代理,好不好。”
“邵澤,你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步,肯定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已經做得夠多了,那就算了吧,我們回去吧,我也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邵澤擡起頭望着舒賦:“你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麽對這個平臺那麽執着嗎。”
舒賦沉默了片刻,然後說:“當年創立閱真新聞的老主編,是我大學時候的系主任,他知道我那兩個好朋友的事情,一直支持鼓勵我。”
“他當年被大老板挖來創立閱真新聞平臺的時候,我剛讀大學不久,也還沒有聯系上我的兩個朋友,我在這個平臺上,報道了我兩個朋友當年那件事,還讓我以當年的見證者的角度,寫了新聞稿,那是我寫的新聞稿,第一次被這樣正式發布出來,”
“這幾篇報道當年也引起過一陣讨論,但是很快也就被遺忘了,即使如此,這個平臺對于我的意義真的不一樣。至少一件曾經沒有人敢報道的事情,後來可以光明正大的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老師為了保住這幾篇稿子,跟當時的領導和外來幹預力量一再周旋,我始終記得,他站在窗邊背對着我,說,只要那是事實真相,就該讓世人知道,當一個媒體人,筆在自己心裏,能堅守的,一定要堅守。”
“老師已經退休了,但是他帶出來的那批人,依舊在閱真新聞的總部裏努力,用心經營着這個平臺,如果不是三年前總部那場風波,原本的團隊分崩離析,現在的閱真新聞,絕對是最好的網媒。”
邵澤說:“你說的是三年前閱真新聞創始團隊集體辭職的事情嗎。”
舒賦點了點頭:“裏邊有很多大我好多屆的師兄師姐,只是他們在總部大集團裏為了避嫌,就算老師以前介紹我們私下認識,但是以前到了來競标代理的時候,我們都裝作不認識。”
“後來他們全部辭職,我本來也想放棄,但是老師說,如果埋在冬天雪地下的最後一顆種子都死了,以後春天到來,也再無希望,我這才堅持下來。包括這一次,明明已經賺不到錢付不出代理費,為什麽我還要繼續代理,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邵澤嘆了口氣:“我明白了,這樣,你先回去休息,我來想辦法。”
“柳總已經跟我說了,你家裏那邊,實際上你很難插手。”
“再難也要辦啊,何況我始終姓紹,那個家再怎麽不待見我,我真想做點什麽,那個家也不可能真的不支持我。”
舒賦說:“邵澤,我知道我用自己的天真和困難來為難你,你完全可以不管,但是你還是願意管,我卻可能無法回應你,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自己特別無恥。”
邵澤嘆了一口氣:“愛情哪有道理可講,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犯賤,但是我也控制不住,你回應也好,不回應也罷,我就是要你欠我這個人情,等你以後再想踢開我的時候,連這個念頭都不敢動。”
“我不會的,我現在明白了你的心意,是我以前太輕視你了,就算我最終無法回應你的心意,但是你也是我的恩人,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也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
“不用你拼盡全力,你只需要用一點點力,剩下的,我來拼。”
舒賦說:“那你打算怎麽辦?”
“本來不想讓外人看笑話,也不想讓父親母親留下的産業被争鬥得七零八落,但是如果連我的基本訴求他們都不答應,就別怪我要去拿回屬于我的那部分家産了,哪怕最後真的分崩離析,也不會讓他們痛快。”
“真的會到這一步嗎。”舒賦的眼神都變了。
“不用擔心,這些年我的退步,讓他們反而将一切當成理所當然,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必須要給他們一些提示。”
舒賦說:“你這樣說,我都不知道以後怎麽才能償還。”
“不要再将我當成以往那些狂蜂浪蝶就好,我真的,是真心的。”
“好。”舒賦點了點頭。
“回去休息吧,事情都交給我來辦。”邵澤送舒賦回房去。
最後舒賦要關門的時候,邵澤站在門口抵着門,不讓舒賦關。
舒賦不解,這是要做什麽。
邵澤沉默了一會,然後鄭重其事的說:“舒賦,你記住,我是在為我自己的愛買單,這是一個成年男人首先要拿出的對愛情的态度和資本。”
舒賦怔怔的望着邵澤,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回應,他從邵澤的眼神裏看到了太多,他從未見過這麽堅定又認真的眼神,此刻的邵澤,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他。
“邵澤,你以前對其他人說過這些嗎。”
“我連對我自己都從沒這樣過。也別想太多,早點休息。”說着,就順手幫舒賦關上了門。
舒賦轉身,背靠在門上,心底湧起萬般愁緒。
在他看似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美好命運裏,除了那些與生俱來的財富和關愛,那些被血脈親情和財富地位捆綁的饋贈,他從未感受過一個陌生人的如此真心。
美貌伴随的當然是太多人的善意,但是更多的是各種人的油膩龌龊,他懂得利用這份上天賜予的美麗和別人的欲望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最終當他卸去面具一腳将對方踹開的時候,那些人對于他的憎惡和惡毒,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原本從未多想,畢竟是他自己破壞了游戲規則,那些人付出之後卻發現只能過過眼瘾,占不到一點便宜,轉而仇恨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使有些依舊帶着寬容的僞善面具,也不過是覺得自己終究會感動舒賦,并不會失手,只是在以後的相處和付出裏,便學會了精打細算和進退有度。
只有邵澤,明明已經知道了舒賦的手段,也已經看清了一切,還是不知道收斂,也并未對舒賦有任何情緒。
事情到了這一步,想要有進展,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最後換來的,極有可能還是舒賦的翻臉無情,以及自作自受的犯賤。
但是,他所在乎的,依舊是舒賦的心情,讓他不要有負罪感。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也一定,會幫舒賦辦到。
舒賦心情太過沉重,慢慢閉上了雙眸,他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