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打太子殿下犯法不
宋瀾将蹲在地上的林姜姜扶了起來, 拉着她進了房間，其餘的人包括葉宵都在外面守着。
跟過來的徐少彥和溫玉葉默默對視。
方才他們來得巧，剛好聽見了林姜姜對小乞丐說的那句：“你是……太子？”
而對方也沒有否認：“姜姜, 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這不就是承認了自己就是太子嗎？
可是把徐少彥和溫玉葉兩人都吓得不輕。
他們腦中迅速開始捋線索：小乞丐出現的時間，和貴人出現在這裏的時間幾乎一致；小乞丐長得好看, 縱然衣衫破舊也自帶一股金貴氣質；小乞丐聰明, 自稱以前讀過私塾, 但其實他的聰慧遠遠高過了尋常人；小乞丐看待事物通透，別人鑽牛角尖, 他幾乎話就能哄好……
這怎麽也不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們猜過他許是落魄貴族家的孩子,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太子？
怪不得他會倒在林姜姜的家門口, 原來一切早有預謀。
想通這些之後，他們又開始反思自己曾經對小乞丐也就是現在的太子殿下做過的不好的事情。
徐少彥道：“我居然讓太子殿下替我做功課？”
溫玉葉道：“我居然逼太子殿下男扮女裝替我背鍋？”
徐少彥十分同情地看着她：“溫兄，我覺得你的罪過比我的罪過大……”
“那我現在要怎麽辦啊？”溫玉葉欲哭無淚。
徐少彥同情地看着她：“回去寫遺書吧……”
林姜姜被徐少彥拉着進了房間之中，直愣愣地站着，宋瀾叫她坐下她也不坐。
想不通, 她實在想不通：小乞丐怎麽就變成太子了？
若他這一世是太子，那上一世也該是太子才對？
可上一世他分明只是一個小乞丐，在這偏僻的山野小村生活了快十年, 吃糠咽菜, 衣不驅寒，被人欺負, 被人嫌棄，也沒見有侍衛跳出來保護他。
這一世究竟是從哪裏開始不一樣了呢？
是從當初選秀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是小乞丐出現的時間也不一樣了。
是有貴人造訪小鎮，她三番兩次撞見殺手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我第一次遇見貴人的時候，是李公子從京城回來的那天, 我們去酒樓吃飯，貴人就在樓上……”林姜姜說，“你那時候在樓上嗎？”
宋瀾解釋道：“樓上的是葉宵，我的替身。”
“我第二次遇見貴人，是從李公子家參加完壽宴回來，被人追趕，誤打誤撞又撞見了貴人和殺手，”林姜姜問，“替我擋劍的貴人是葉宵嗎？”
“是我，我和葉宵換了身份，剛從衙門出來……”
“我第三次遇見貴人，是在衙門，貴人替我指證李硯秋，”林姜姜看向他，“那天是你嗎？”
“是我……”
“那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
“也是我，”雖然林姜姜自始至終話音輕顫，沒有一句是高聲責問，但宋瀾還是像被質問一樣局促不安，“對不起姜姜，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只是想和上一世一樣，讓你慢慢認識我……”
“上一世？”林姜姜捕捉到這三個字，強裝的冷靜終于土崩瓦解，面色大駭，“難不成你也……”
宋瀾無從辯解，也不打算辯解：“對，我也遇到了和你一樣離奇的事情，明明身死，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小時候。我想這大概是上天給我重新彌補過錯的機會，所以我策劃了祥雲一事，本是想讓你名正言順的進宮……”
“你混蛋！”林姜姜憤憤地罵了一句，忽然就動了手，一拳将他推到了地上。
這一推不是軟綿綿的撒嬌，而是結結實實地打在身上，絲毫不顧及他的身份，使出了她這個身體所有的力量，将宋瀾推得踉跄摔倒在地上。
外面的葉宵和侍衛們聽到屋裏的動靜，忙湧到房門前：“主子，您沒事吧？”
“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許任何人進來！”宋瀾命令道。
葉宵他們只好道：“是！”
宋瀾站起身來，重新走到林姜姜面前：“我做錯了很多事情，是該打的……”
“該打是嗎？”林姜姜活動了活動手腕，又踮起腳來活動了一下腳腕，“你有本事別躲開……”
說罷又掄起拳頭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讓你騙我……還裝乞丐……裝可憐……”
“上一世為什麽不說你是太子？”
“為什麽成親前突然離開我？為什麽不寫信回來解釋？”
“你和那穿紅衣服的女人是什麽關系？她為什麽和你那般親昵？”
“你明明過得那麽好，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既然上一世抛棄了我？這一世又何必來招惹我？”
“選個勞什子的秀！什麽祥雲所指？什麽命中注定？你是怎麽想的？憑什麽讓我去京城？你老子的病好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
“什麽狗屁太子，我打死你個龜孫兒……”
屋裏噼裏啪啦，打得不可開交，屋外的人一臉震驚，全臉犯懵……
鬧出的聲響引來了醫館的人，醫館的人不明所以，要進去看看情況，被侍衛們攔住：“倆小孩打鬧呢，損壞了什麽東西我們雙倍賠償……”
于是唯一想勸架的人也走了。
徐少彥和溫玉葉不僅沒走，甚至和侍衛們湊到了一處，齊刷刷地盯着那房門緊閉的房間，聽着裏面的打鬥和謾罵，雖然聽不太懂在罵什麽，但是能聽得出來林姜姜現在很憤怒……
屋裏能摔的東西應該都摔了，而後有過一刻的平靜，房門“刷”地被人打開，林姜姜頭發淩亂地走了出來，四處張望……
“姜姜，結束了嗎？”徐少彥試探着問了一句。
林姜姜将額頭前垂下的碎發一甩：“沒，我找個趁手的家夥事兒……”
而後瞥見了院子角落裏的一個笤帚疙瘩，氣哄哄地走了過去，一把抓到手裏，又氣哄哄地走了回來，“咣”地一聲将門重新關上了……
徐少彥和侍衛們被這“咣”的一聲震得身杆更直了。
“那個……”徐少彥小心翼翼地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侍衛，“打太子殿下犯法不？”
“犯。”
“罪過大不？”
“大。”
“誅連九族不？”
“誅。”
“那我現在跟她撇清關系還來得及不？”
侍衛看他一眼：“來不及了吧……”
徐少彥一把抱住身旁的溫玉葉：“完了，咱倆要被這丫頭害死了……”
溫玉葉耳朵一紅，掙紮道：“別瞎抱……”
屋內，筋疲力竭的林姜姜将手中殘敗的笤帚疙瘩随手一扔，而後坐在屋裏唯一還完好的小板凳上歇息。
宋瀾也不是全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她打，被打疼了還是知道躲一躲的。而且林姜姜也是給他留了顏面，基本沒有打他的臉……
他知她上一世含屈而死，心裏的委屈與酸楚無從發洩，且先讓她打一頓，讓她心頭的怨氣纾解一些，不至于因此憋壞了身子。
“姜姜，你心裏可有舒服一些？”他輕聲問了一句。
哪知林姜姜忽然将頭一埋，抱着雙膝嗚嗚哭了起來。
外面的徐少彥聽到裏面傳來林姜姜的哭聲，以為她受了欺負，當即沒了看戲的心态，拔腿就要往裏沖，被兩個侍衛合力才拉住。
徐少彥只好拍門向宋瀾祈求道：“貴人，我家姜姜不懂事，貴人您大人有大量，您可千萬別打她……”
葉宵小聲嘟囔了一句：“就興你家姜姜打主子，不興主子打她？”
徐少彥回了他一句：“你個小屁孩你懂什麽……”
“徐公子，我沒打她，”裏面傳來宋瀾的聲音，“你們離遠些，不要偷聽。”
葉宵和侍衛們齊刷刷地稱“是”，而後拽着徐少彥和溫玉葉一起，退到了院子中間。
林姜姜哭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宋瀾拖着被她打腫的腿，屈膝半跪在她面前，一邊給她撫平亂發，一邊安慰她：“都是我不好，你若心裏還不痛快，等歇息一番，我再給你打，直到你解氣了，我再和你解釋……”
林姜姜擡起頭來，淚水糊了一臉，哭得一抽一抽的：“你……上一世……為什麽……成親之前……忽然消失了？”
她上一世到死也解不開的疑惑，這一世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上，夜裏夢回之時，石頭便會加重幾分，壓得她恨不能抓破心肝才能喘息……
“我上一世為太子時，遭人陷害，被驅逐出宮，幾番逃難才遇到了你。”宋瀾聲調輕微，斟酌着每一個字句，極為認真地解釋給她聽，“咱們成親前夕，朝中的晏太尉找到我，要為我洗脫冤屈，奪回皇位……”
“所以你就跟他走了？”
“對不起，”宋瀾滿是歉意地看着她的眉眼，承認自己對她的傷害，“在天下百姓和你之前，我卻選擇抛下了你……”
林姜姜哭着笑了一聲：“那你可以告訴我啊，我若知道你有這樣的緣由，定然會放你走，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離開？”
“我給你寫過信……”
“那信呢？”
“信……”話哽在喉嚨處，好一會兒才說了下去，“是我沒能考慮周全，那信沒有送到你的手上……”
前世不能解開的心結，被這三言兩語化解開來，可事實的真相卻并沒又讓她如釋重負。
所謂相遇，所謂離開，所謂衣衫奢華，所謂紅袖添茶，都在這些話裏尋到了答案……
“你終究是将我看得輕了些，才會以為寄一封信就能解決一切，且不管我有沒有收到。”林姜姜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大抵那時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能回來見我，所以這一世你才想要彌補我……”
“是，”宋瀾依舊維持着半跪的姿勢，那是道歉的姿勢，也是祈求的姿勢，“姜姜，你随我回京吧，這一世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必！”林姜姜冷硬着嗓音，不肯再看他，“我知你上一世離開的理由，這心結便也解了。這一世你是太子，我是民女，既然祥雲一事不過是你編出來的瞎話，那麽你自己回京城，我留在這裏，這樣就很好……”
“姜姜……”
“我要回家了，我太困了，因為你編的那些瞎話，我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姜姜……”
“你快起來吧，堂堂一國太子，怎麽能跪平頭百姓，我受不起……”
林姜姜轉身走向房門，聽到身後他又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姜姜，”他沖過來，想要拉住她的手卻又不敢觸碰她，只是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語氣是那樣的卑微，“你不要我了嗎？”
林姜姜扶着門的手一頓：“殿下……言重了。”
終究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徐少彥和溫玉葉見她出來，立即應了過來。
徐少彥緊張地打量着她：“怎麽樣，沒挨揍吧？”
“哥，”林姜姜無精打采地看着她，聲音都透着一股疲憊，“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覺。”
“睡睡睡，哥背你回家睡覺！”徐少彥立刻将她背了起來。
葉宵卻橫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主子還沒發話，你們不能走！”
“去去去！”徐少彥瞪他一眼，“你們主子也沒說不讓我們走啊？”
葉宵往屋裏看了一眼，瞧見自家主子頹然站在門邊，憂悒地望向林姜姜，卻是一動不動。
“主子？”他喚了一聲，想要征詢他的吩咐。
屋裏的人卻沒有說話。
徐少彥趁機背着林姜姜跑了。
溫玉葉說：“這裏離我家近，先讓姜姜去我家吧。”
“好。”徐少彥背着林姜姜往溫玉葉家走，走着走着，忽覺脖間涼飕飕的，聽到有抽噎的聲音，才知道是背上的林姜姜又哭了，眼淚直往他脖子裏流。
他不解：“你看你，你把人家太子打了，怎麽自己還委屈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