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蘭州風雲

關于怎麽死的記不清,死之前見過什麽人也不知道。

容蛟再次睜眼,脖子被一只粗糙的臂膀困住,身後的人聲音驚惶無比:“他娘的!你再過來……小心老子……”

“嗤——”

一支像箭矢又像毛筆的杆子擦過容蛟的頸側,尖銳一端沒入身後人的咽喉,慢慢滲出一點紅。

容蛟不知道那是誰,只知道他再也沒法把一句話說完整。

他死了。

第一次見到活人秒變屍體,容蛟卻出奇的鎮定,可能他死過一次便不覺得一具屍體有什麽好怕的。

他把脖子上的手挪開,這人立馬倒在草地上,因背部受到沖擊,嘴巴張大,噴出一口血來。

猩紅液體濺到容蛟的鞋面,他立刻把腳往褲腿裏縮,察覺不對,又伸了出來。

容蛟一愣。

腳上穿的是緞面古鞋,他只在博物館看過實物,再一伸手,寬大的袖子映入眼簾。

來不及深思,身後有什麽人踩着草叢慢步過來,按這情形,應當是救了容蛟。

他小心翼翼偏過頭。

來人一身青灰勁裝,身姿筆挺猶如一棵古松,他的臉龐棱角突出,長得并不如何英俊,但他一雙眼睛銳利得像鸷鷹。懶惰、遲鈍、猶豫不決是大多數人的毛病,但無論什麽時候、無論是誰也找不出他眼裏的一絲疲憊和懶惰。

這就是他帶給容蛟的感覺。

容蛟心裏一松,這樣的人,不管他是好是壞,一定是個有本領的、做大事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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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往往不屑為難小人物。

容蛟雖有一張好臉,二十年來也沒做過令人驚嘆的大事,所以自诩為小人物。

大人物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眼神刮着他的臉,好像過了很久,緩慢道:“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般。

容蛟仰着臉,不明所以。

他又道:“在下姬冰雁。”

容蛟的眼神倏地起了漪瀾,他恍惚地盯着自稱姬冰雁的男人,腦海裏的記憶瞬間翻滾而上。

半個月前,聯邦發布一款全息游戲《江湖》,古時代背景,號稱百分百真實。官方原話——就連死亡也是百分百的痛苦。

每個公民的基因信息只能注冊一個賬號,進入游戲有兩種方式,随機出生和固定出生。

前者進入游戲會随機分配一個角色,可能是大戶人家的小丫鬟、學堂的書生、門派裏的弟子等等。後者則直接降落在新手村,老老實實當一名村民,再勤懇練級出村。

大概是非酋都有當歐皇的願望,容蛟選擇了随機模式,然後……成了一名青樓小倌。

當時他一進入游戲就坐在馬車裏,車裏還有兩個戴面具的姑娘,這樣的馬車一共十幾輛。劇情解釋,蘭州城的大富豪姬冰雁與其他富商聯手建造蘭州歷來最大最豪華的一座青樓,他們這一批人有男有女,都是各地買來送往蘭州的。

容蛟後悔,可游戲裏只能有一個賬號,就算賬號自殺也不能重建,只能退游。

正當他心裏糾結,車隊遭遇山匪,他所在的馬車被人一刀劈開,同坐的兩個姑娘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容蛟立即下線。

本打算做好心理準備再上線,沒想到過了十多天就死于非命,至今回想死去的記憶還是一片朦胧。

容蛟喘了口氣,實在沒想到能夠重生,更加想不到活在游戲角色身上。但活着是種幸事,盡管活在虛拟的游戲世界。這般想着,他對姬冰雁露出一個大難不死的淺笑。

姬冰雁避開他的視線,把屍體喉嚨上的判官筆取出。

冒出的血水“咕嚕咕嚕”。

容蛟忽的想起被抹了脖頸放血的公雞,血水“咕嚕”裝滿一個碗。腥臭的味道變得濃重,容蛟感覺自己剛從血水池裏爬出來。

他現在很餓,胃裏不斷翻騰,于是輕輕伸出兩指掩住嘴唇。

姬冰雁朝他瞥過來,似乎笑了一下,說:“那麽多人,就你被擄走了。”

他的話向來不多,卻在容蛟面前忍不住多說幾句。他的笑容也很難得,但親自救下容蛟,似乎令他有些自得。

說着吹了下口哨,一匹馬慢悠悠穿過草叢,姬冰雁伸出手抱住容蛟的肩膀,手一提,腳一跨,容蛟便兩眼昏花坐在馬背上,後背貼在他溫熱的胸膛。

待容蛟反應過來,馬兒在男人的牽引下甩着蹄子奔出了叢林。

他雖沒再玩《江湖》,但聽哥哥說起游戲裏的種種,下線後角色不會消失,而是陷入睡眠狀态。

山賊只把他這個昏睡的人擄走,說明他們的武力不出衆,至少敵不過護送他們的護衛。

容蛟回頭,身後的一地屍體漸行漸遠。姬冰雁單挑匹馬幹翻了一窩山賊,想不通他的武力值在江湖裏面是何種程度的厲害。

容蛟被擄走的地方距離蘭州城只有一座山頭,蘭州又距離關外不遠,風中裹着黃沙,坐在馬背上嘴一張就吃了一口黃沙。

姬冰雁投資的青樓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九重香”。還當真有九層高的閣樓,就算是在江南水鄉裏也是道迷人的風景線。

現下是白天,九重香的紅木大門緊緊閉合,左右懸挂的兩只大紅燈籠輕輕蕩漾,馬兒沒有停下,從大門掠過,繞過一條小道,停在小門前。

“姬大老板!”

開門的小厮立刻把姬冰雁迎進去,目光停在容蛟身上,“這……這位……”

初來乍到,見到的全是陌生面孔,容蛟有點緊張地對他笑笑,他的臉立馬紅得像猴屁股。

妓院的白日與黑夜是兩個極端,白天安安靜靜,小厮那聲姬大老板被人聽了去,有人把管事的女人叫了過來。女人三十多歲,皮膚看着略粗,但眉梢、眼睛、嘴角都流轉着甜蜜的笑意,是個有魅力的女人。

她拍着小厮的肩膀,笑道:“去,把姬老板的馬牽去馬廄,當你家裏的大爺照料着,否則仔細你的皮!”

小厮回神,笑呵呵:“得令!馬大爺走好!”說着去牽馬,一步一回頭走遠了。

女人甜笑着把目光放在容蛟身上,眼中含着打量,卻不令人反感。她來到容蛟面前,圍着他蝴蝶般地轉了個圈,拍手叫好:“好好好,真是個神仙人物……姬老板,這真是前些日子被青羅山那批不長眼的小賊偷走的?”

容蛟偷偷看向姬冰雁,看他要回些什麽。當日一批美人乘着馬車到蘭州,臉上都帶着白色面具,服裝也是統一。容蛟睜眼時,臉上的面具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想起這事兒,他不由摸摸胸口,也不知這具身體昏睡時,山匪有沒有做些什麽?

姬冰雁打了個手勢,幾人在女人的帶領下進入一樓的大廳。

他沒有對她作任何解釋,顯然認為她在開玩笑話,只有容蛟不時偷看姬冰雁,等着他說話。姬冰雁乃學武之人,在他偷看的第一眼就已發覺,只覺得容蛟時不時瞥過來的小眼神好玩得緊。

大廳裏的下人被女人揮退,她拉着容蛟坐下,然後慢悠悠倒了三杯茶。

一杯推到容蛟面前。

她手部的肌膚與臉龐同樣粗糙,但白,像從沒見過太陽,指甲染成紫紅色,輕輕敲擊白瓷杯。

容蛟兩手捧過,擡眸瞅她,此時姬冰雁也坐了下來,她又露出那種吃了糖的甜蜜笑容,對他說:“我姓錢,金銀財寶的錢,你就叫我錢姐。這位是姬老板,九重香能夠建立多虧了他。”

被呼叫的姬冰雁很闊綽地坐着,一只手拿着茶杯嗅着茶香,很有大老板的姿态。

“不應該叫媽媽麽?”容蛟輕聲問。

姬冰雁的眼睫向上擡。

錢姐笑得眼角擠出三道紋路,嬌笑說:“我哪有那麽老,我最多能接受十幾歲的美少年叫我阿姨!”

容蛟撫摸着溫熱的茶杯,心裏想:她應該是個玩家。

他站起身問候:“錢姐姐,姬老板。”

姐姐比姐好像更年輕些,于是錢姐笑着點頭:“真乖。”

“你是男人。”姬冰雁的聲音冰冷,眉眼間帶出些遺憾之色。

“是男是女有什麽要緊?到了他這種地步,任何人見了他都不會在第一時間去想他是男還是女。”錢姐搶道。

不是自誇也不是自戀,容蛟的樣貌在人群中就是鶴立雞群的那只鶴,聽着各種彩虹屁長大。

姬冰雁回想第一眼見到容蛟時的想法,确有其事地點頭,“對他,你有什麽安排?”

錢姐看了眼安靜聽話的容蛟,說:“已經有了四個頭牌,就不需要再多一個。依我看,這樣的人物該金屋藏嬌、束之高閣……”

容蛟睫羽輕顫。

姬冰雁:“看來你心裏已有主意。”

她點頭,問容蛟:“你有什麽才藝?”

容蛟有什麽才藝?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的孩子不會有錢去學才藝。

容蛟想了想,回答:“千杯不醉。”

他說的四個字充滿自信,兩個做主的人互相對視一眼,姬冰雁拍了三下手掌,立刻進來一個娃娃臉随從,姬冰雁只說了兩個字:“拿酒!”

三壺酒很快擺上桌,又拿來一套銀質的酒具。有了酒絕不能少下酒菜,廚房立刻切了一大盤醬牛肉、一碟子鹽水花生。

清冽的酒液靜靜躺在銀杯的懷裏,錢姐端着一杯酒首先一口幹了,笑着說要陪他們一起。

她都幹了,容蛟自然不能無動于衷,跟着喝下滿滿一杯,随之把目光放在姬冰雁身上。

姬冰雁本是小口啄飲,看樣子是在享受靜谧的時光,兩人都看着他,他輕輕嘆氣,舉了舉杯一口悶了。

江湖人好像離不開酒,姬冰雁喝下一杯後,一杯接着一杯,他好像忘了容蛟才是這座席上該被他們考驗酒量的人。

錢姐用公筷給容蛟和姬冰雁的碗裏夾了一筷子醬牛肉,托着下巴說:“肚裏墊點東西,喝醉後就不會太難受了。”

她好像低估了容蛟的酒量,大概以為千杯不醉就差不多一兩壺的酒量。不過容蛟接受了她的好意,吃了一塊牛肉,上面的醬料粘稠得像山賊脖子噴出的血液。

他也弄不明白,不久前像面試和面試官的三人怎麽就坐在一張桌上,飲着同一壇酒?

好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在一起敘舊。

沒有熱血朝天的高聲勸酒和行酒令,每個人默不作聲,姬冰雁偶爾停下來朝容蛟瞥一眼,不知不覺兩人較勁比賽起來。

錢姐的眼裏蕩漾着捉摸不透的情緒,微笑着給他們夾菜。

九重香不是酒樓,裝酒的壺精致小巧,大概能裝七八兩。

三個酒壺光禿禿倒在地上,姬冰雁比了個手勢,娃娃臉随從笑眯眯又拿來七壺酒。

容蛟來到九重香時陽光正盛,慢慢地,太陽朝着西邊降落,姬冰雁精明的眼睛上已蒙上一層模糊的霧氣。

容蛟一邊喝酒一邊吃菜,一大盤牛肉大概二三斤的樣子,被他幹了一半。

錢姐只在開始喝了幾杯,随後笑眯眯地撐着下巴左看右看。

容蛟飲下最後一杯酒,手腕一轉,給她看杯底,問:“還要喝嗎?”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很細,姬冰雁閉上了眼,錢姐微笑道:“不用了。你想用原名還是藝名?”

容蛟想了想,“皎。”

錢姐:“好。你以後便是九重香最神秘的皎。第九層閣樓是你的地盤,你什麽都不需要做,你只要……”

她說着端起銀杯,一字一句道:“端着!”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快穿之畫皮新郎】聊齋+微克蘇魯元素

人類把高等維度的生命稱作神明,神明孤獨許久,把無數觸手化成位面之子。

伏耳作為一只新生的畫皮鬼,被神明綁架了,投入到各個位面中。

第一個位面的觸手占有欲極強,伏耳離開他後,其執念深深影響到其他位面的觸手。

一個是附身死人随時掉皮的畫皮鬼,一個是在特殊日子會現出原型的觸手系。兩貨完全不知自己多恐怖,偏偏愛在晚上出來約會,把別人吓得屁滾尿流,還沒點自覺。

“聽說有人在小樹林裏看見一只惡鬼和一只觸手怪對月修煉,你昨晚出門了,看見了沒?”

伏耳仔細回想,耿直道:“我只看見了一只觸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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