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蘭州風雲

飛歌把全身家當抵了一匹馬,只留了一把劍随身,路上吃的是野味,喝的是山泉,途徑城鎮,便只得餓着肚子,有時受不了就讨點水喝。

趕到蘭州,風塵仆仆,陀螺似的往九重香裏面闖。

進入城門要交錢,他沒錢,騎着一匹馬往城裏鑽,從士兵的槍下鑽了進去,士兵們趕緊派了幾人去抓捕他。

他身上很臭,幾日趕路,只在一天前洗過一把臉,九重香的門衛不讓他進,當他是乞丐往外趕。

飛歌拉着馬繩,一個勁地說:“我把馬抵了,把馬抵了,你們讓我進去!”

馬兒掉轉腦袋,朝他噴了一鼻子氣。

就在他拔劍那一刻,士兵們趕到,圍住他。飛歌看了看他們發亮的槍尖,又垂頭瞄了眼自己的長劍,尋思着持劍去砍,劍刃會不會卷了?

這麽一想,他放棄了抵抗。左右只是蹲一天大牢。

他現在已是一名劍客,已有劍客具備的意識——劍在人在。

士兵們上一步縮緊包圍圈,看他真不抵抗,心裏也松了一口氣——江湖人若是厮殺起來,士兵們大多不是對手,然後對方找個旮旯地方藏起來,通緝也沒多大用。

飛歌默念“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時,幾名士兵扭着他的手押住,一名士兵接受了他的劍。

他們扭着他往官府去,飛歌大喊:“我的劍,我的劍!”

然後他想起什麽,艱難扭過頭,朝九重香大呼:“小蟲,小蟲!哥哥來找你來了!等着啊!”

聲音嘹亮,抱劍的士兵一只手捂住耳朵。

九重香的兩個門衛相互看看:

“有這麽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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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個小丫鬟。”

容蛟新換了個小厮,小厮端着清淡的飲食進來時,把這當成笑話說給容蛟聽。

九樓過于高,飛歌的叫聲沒能傳上去,一聽小厮的話,容蛟連忙按住他放菜的手,急促道:“那人真的叫了小蟲?”

小厮紅着臉,吶吶說:“真……真的,比珍珠還真!”

容蛟高興得眼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厮回過味來,驚道:“那小蟲說的是您吶?”

容蛟點頭承認。

他叫小厮先不要走,轉身進了隔間,出來後把一個銀錠子塞到小厮手裏,小厮眼睛都直了。

“你去通融通融,讓官府盡早把人放了,”容蛟變魔術般拿出一個碎銀,在小厮面前搖晃,“這個是你的跑腿費。”

小厮的脖子漲紅了,連連點頭。

容蛟坐鎮第九層閣樓,十天半月見一次客人,有時會接到別人的禮物,都是些珠寶畫扇什麽的。

給小厮去通融的銀兩,是花賊的賞銀,一共一百兩,十個銀元寶,其中五個與錢倩換成碎銀子。

小厮避人耳目出了去,牢頭拿到銀兩,立馬把人放了,不過飛歌還是一瘸一拐的,小厮問他怎麽了,飛歌說:“縱馬行街,打了三下屁股。”

衙門還是第一次見這麽老實的江湖人,本來要十大板,最後只打了三板子。這樣也夠嗆,飛歌扶着腰,撅着屁股,根本不敢走太快。

小厮苦了臉,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置他。

只好拿出容蛟給他的跑腿費,找了間客棧,開了房。

回到九重香,容蛟明白了事情經過,又給他一兩銀子,吩咐他去找大夫給飛歌看看。

小厮找的客棧,一天五十文錢,又得了一兩銀子,心裏暗暗計算看大夫、抓藥的錢,最後歸于他的還有一兩多,頓時喜得樂開花。

下午,樓裏的大部分人起了床,小厮的一來一回被錢倩看到,問:“去做了什麽?急匆匆的?”

平常丫鬟小厮出去一趟,錢倩從不過問,只他是伺候容蛟的,便起了心。

在她面前,小厮沒了機靈樣,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錢倩眯起眼睛,厲聲呵斥:“你身上怎麽有藥味?皎生病了?”

小厮受驚,一一交代。

容蛟也沒想能在錢倩眼皮底下偷渡暗河,錢倩上來問話時,他便說飛歌是從前認的兄長,專門過來看望他。

錢倩:“既然如此,就把你兄長請過來!”

與飛歌相見是在半個時辰後,飛歌抓着欄杆上樓十分吃力,進了房間已是滿頭大汗,他顧不得擦,一臉雀躍朝容蛟奔去:“小蟲!”

動作過大,屁股一抽一抽地疼,他哎呦哎呦地叫。

容蛟趕忙扶住,關切問:“有沒有傷藥?趕快服下!”

凳子上鋪設一張軟墊,飛歌卻不敢坐,站着伸手把容蛟抱個滿懷,“別說了,我除了一把劍,其它東西全典當,換了一匹馬。馬是真的貴,怪不得那麽多玩家,開服那麽久,還呆在一個區域。”

把人帶到裏間的床上,容蛟拿出事先買的藥,撸着袖子,居高臨下說:“褲子脫了,屁股撅起來。”

飛歌:“……”

他滿臉不好意思,古銅色的皮膚泛着粉紅色,捂住臉,努力忽視屁屁上的又爽又疼的觸感,發出憋在心裏的疑問:“小蟲,我怎麽搜不到你的游戲名?你改成什麽了,我加你。”

容蛟合上藥瓶,淡淡說:“我沒改名,我只是死了。”

飛歌拉上褲子,“哦哦,你自殺重建號啦……不對,重新建號怎麽還在青樓裏?不是,這游戲不能重建號!!”

他咋咋呼呼,十分不理解地望着容蛟,緊皺着眉頭好似遇見了難解的題。

“我是說,我在現實裏死了,然後複活在游戲裏。”

“不是,你知道的,我語文的閱讀理解只能得三四分,”飛歌眨着眼,艱難消化容蛟的意思,“你說,你死了,然後複活了!”

他從床上蹦起來,大叫:“你不是還每個星期給我發短信了嗎?!”

一支手機就能僞造一個人還活着的虛假事實,飛歌對容蛟的死亡不肯接受,知道容蛟死過一次後,拼了命要時刻把他帶在身邊。

屁股上的疼一下子感受不到了,他扯着容蛟的手,把他往樓下帶。

還有一刻,九重香就要迎客,錢倩正在大堂活動,玩家之間的雷達使得他們一照面就認出對方的身份。

大堂裏還有不少人,錢清的目光一接觸到容蛟,晃了晃神,接着一臉怒容:“你要把他帶到哪裏去?”

問的自然是飛歌。

還有不少人好奇地支着耳朵,錢倩一眼橫掃過去,他們立刻背過身,擦桌,灑水,擺花果。

飛歌對着錢倩哼了一口氣,擡高下巴,義正言辭道:“他是我弟弟,我要帶他走!”

錢倩擠出笑容,“那可不行,皎已是九重香的人。”

飛歌:“我就要!”

錢倩:“……”

懸挂在腰間的長劍已出鞘,飛歌威脅地瞪着她。

準備出去點燃門口的兩只紅燈籠的人進退兩難,小聲告訴錢倩該開門了。

錢倩冷酷道:“延遲。”

作為一名生活玩家,錢清是沒有多少武力值的。因為九重香由姬冰雁出資,在蘭州,沒人敢為難九重香,所以請的打手都是便宜的只會一點拳腳功夫的。

擒賊先擒王,錢清把目标對向一言不發的容蛟,冷冷道:“你真的要跟他走?我可是有你的賣身契。”

随機模式的弊端就是,如果你降生成囚犯,那麽你的故事背景是真的有犯罪行為,如果有隐情存在,将會觸發個人主線任務。

容蛟的故事背景簡單來說:你從小家破人亡,經過一段流浪,自願簽下賣身契,投入青樓。

所以,賣身契作不了假,容蛟就這麽逃了,錢倩大可拿着賣身契去官府,到時,容蛟的處境就為難了。

飛歌蠢蠢欲動,似乎想威脅錢倩讓她把賣身契交出來。

他不是欺負弱小的人,只是涉及到容蛟身上,腦袋便只有芝麻大小,分毫不想得罪了玩家財富榜第一的人有什麽下場。

“哎——”

氣氛凝滞間,姬冰雁緩緩從樓梯口出來,他身後跟随着一位白衣溫婉女子,赫然是冰冰。

這幾日,他經常留在九重香,原來為的是美人。

其餘人等悄悄退出,留下一大片空間,姬冰雁負手走向容蛟,飛歌立刻緊張得把劍抽出一截,又被容蛟按住。

姬冰雁無視劍光,詢問:“外面可不太平,方圓十裏出現了一個喜歡剝皮的人。”

他的開場話唬得衆人寒毛直豎,又說:“對方尤其喜歡剝男人的皮。”

錢倩和冰冰皆松了一口氣。

“那人只剝皮膚上的一塊皮,”姬冰雁繼續說道:“留有胎記的一塊皮。”

他看着容蛟眼睑下的紅痕,似有所指。

飛歌很無措地也看了看容蛟的胎記,握劍的手便有些不穩。

容蛟忽然笑了,“我想我知道誰是兇手。”

姬冰雁愕然。

容蛟附耳悄聲說:“七樓的小玉姑娘曾經深夜出現在我房間,她說,我眼下的胎記很漂亮,知道該拿什麽去參加姐妹的宴會了。”

“……外面不太平,樓裏也不太平呀!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外面的風景很不錯。”姬冰雁感嘆着,忽然對錢倩伸出手,說:“賣身契給我。”

大老板的話不能不聽,她很快取來賣身契。姬冰雁在衆人驚愕的目光将其撕碎,對容蛟道:“你自由了!”

錢倩微微皺眉,就見姬冰雁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遞給容蛟,“你想要的情報。你的同伴太弱,希望你了解江湖的種種,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容蛟微微動容。

連飛歌都被自己的補腦感動得眼眶微紅。

“那麽作為交易,我告訴你一個好大的秘密。”容蛟踮着腳尖,再次附耳,他的聲音輕柔得像雲,黎明時沐浴朝陽的叢雲。

秘密有多大,總歸沒有世界那麽大。

姬冰雁生出這句想法時,容蛟已在他耳邊輕輕說完最後一個字,霎時,他面容凝固住。

一粒種子開在心底見不到太陽的地方,突然探出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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