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月十五, 忠勇侯府請了親戚和極親近的好友參加洗三。

提前準備好的東西擺滿了整個桌案,都是些精細小巧的玩意兒。

給湯圓接生的收生姥姥給元宵清洗過身子, 擦幹淨, 又拿出穿了紅線的繡花針給她紮耳洞。

桑璟看着那動作, 不由得去摸自己的耳朵。薛嘯夷在她身後,看她被驚吓到縮着脖子, 拇指和食指夾着耳垂的動作, 不由得笑了出來。

桑璟瞪他:“有什麽好笑的!”

薛嘯夷道:“論理你也見桑瑜紮過,你自己也紮過,怎麽還是害怕。”

桑璟切了一聲:“針不紮在你身上, 你當然不知道疼。”

薛嘯夷笑道:“你說的對, 我不知疼。可我好歹練了幾年武,并不會見到血就害怕。”

桑璟一聽練武, 氣勢馬上就弱了,“那,武藝再怎麽好,我也是女孩子嘛。怕這個很正常。”

薛嘯夷道:“人都有弱點,怕血很正常, 人之常情。”

桑璟一臉疑惑:“那你說這麽半天是為了什麽?”

薛嘯夷一臉無辜:“從剛才你就沒跟我說過話,我只好自己找話跟你聊。”

桑璟看着薛嘯夷, 他竟已高她一頭有餘,都需要擡頭了。湯圓兒的哭聲傳來,桑璟說了句“無聊”,就扭頭去看元宵了。

洗禮完畢, 桑珂請賓客入席用飯。

桑璟和桑瑜并排走,桑瑜擔心地問:“姐姐是中暑了麽?怎麽臉這麽紅。”

桑璟下意識摸摸臉,道:“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剛人又多。但我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衆人請穩婆坐了主位。席上沒有太多油膩的,多是時令果蔬,最後主食按例是一碗面。

飯後,客人們都走了,桑夫人本想留下薛夫人她們,想到天氣漸熱,白晝漸長,恐怕人們不睡午覺是挨不過去的,就沒留。誰知午覺起來,薛夫人竟又來了。

兩人先去聞聆房裏看望聞聆,讓她好好休息,出來後仍然回到廳上,又讓丫鬟多拿了些冰。

薛夫人邊擦額上的薄汗,邊說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碰上大夏天就更是遭罪。還好聆兒福大,嫁到侯府,還苦不着她。”

桑夫人笑道:“說起夏天,今年還真是熱,聆兒真是辛苦了。”

“我現在來也不為看聆兒和元宵,左右你們照顧的好,不需要我操心。只是今年四月開始人就見不得太陽了,你們怎麽說,怎麽避暑?”

“聆兒現在是沒法兒,不能用冰,也不能車馬勞頓,只好時不時開偏窗透透氣;她在家,珂兒也沒有自去跑出去避暑的道理;侯爺這幾日在兵部的職位竟有了差事;我呢要照顧聆兒和侯爺,自然走不得。如此一想,竟沒有能避暑的法子了。”

薛夫人道:“你們在京裏的,只好用冰了。但璟兒她們兩個女孩兒,身嬌肉貴,倒是要去莊子上避暑才好。我也耐不得熱,正準備收拾東西去莊子上,妹妹若是放心,就讓我帶了去。”

桑夫人笑道:“我求之不得呢,怎麽會不放心?只是瑜兒倒也罷了,璟兒那個混世魔王,不知道要給姐姐添多少麻煩。”

薛夫人道:“夏天人們倦怠,璟兒活潑,我們看了高興,精神也就好了,怎麽能叫麻煩呢?”

“那就多謝姐姐了。”

桑璟和桑瑜聽了,也樂意,跟聞聆道別。聞聆道:“去了好,等我身子好了,湯圓兒再壯實點兒,我們也要去的。”

因為這次只有桑璟和桑瑜去,薛夫人不放心她們單獨住,就讓薛嘯夷和薛嘯狄一起住,把薛嘯夷的院子收拾出來,讓姐妹二人暫住。

桑璟到了房間先洗了個澡,讓靈陌把那套水紅的衣裙拿出來穿上,又梳了發髻帶了簪子。桑璟站在銅鏡前看看,說:“不好,這紅色得配金才好看,你把我那金步搖拿出來。”

靈陌答應,但翻了一圈并沒有找到,又低頭想了想,道:“小姐十五歲生日那日,得了好多新的首飾,我為了找着方便,就把金銀玉的分開收了,這次那盒子金的就忘帶了。”

桑璟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也不值得再跑回去一趟。咱們去找瑜兒,看她有沒有。”

桑瑜也剛收拾完畢,聽如此說,便讓丫鬟綠绮去取簪子。綠绮抿唇道:“小姐首飾雖多,卻少帶金的,況且小姐夏天總愛戴玉,說玉溫潤。因此,我想着輕省行李,就只帶了玉的和銀的來。”

桑瑜道:“糊塗。雖說我平日不戴,可萬一遇見要戴的場合,我們沒有,豈不慌亂?”

桑璟忙笑道:“看着天熱,妹妹那麽好性一人也動了氣。是我不是了,請你們幫忙,反叫綠绮姐姐受了教導。”

綠绮忙低頭道:“是我思慮不周,不敢再有下次了。”又道:“若是大小姐實在喜歡這身衣服,可以去找薛夫人借借首飾。”

桑瑜搖頭道:“不是背地裏說壞話,薛嬸嬸的首飾都是婦人首飾,不适合我們姑娘戴。”

桑璟想了想,笑道:“我去找個人,若是還沒有我就換了這身兒衣服,不至于為這個苦惱。”

桑璟帶着靈陌走了,又讓靈陌回屋,自己來到薛嘯夷他們所住的院子。

薛嘯狄見了她,連忙問好,又問:“小魚兒可收拾好了?我剛就想去找她,又怕添亂。”

桑璟笑道:“你去吧,她剛才就收拾好了。”

薛嘯狄便帶着不知是什麽東西,歡天喜地地跑走了。

薛嘯夷問道:“你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如今特地來找我想必是有事求我?”

桑璟笑道:“果然聰明!明年秋天不愁不是個舉人老爺了。”

薛嘯夷笑道:“我又沒說不答應你,不用說這些話奉承我。”

“我什麽時候需要奉承別人,我說話可都是出自真心。”

薛嘯夷請她坐了,倒杯茶,問她:“多謝你的真心。你今日來,到底是什麽事?”

桑璟放下茶杯笑道:“我這身兒衣服是我生日時,襄國公夫人送的,我喜歡得緊。可我娘說顏色太豔我壓不住,總不叫我穿。這次我好不容易帶了出來,卻偏又沒有合适的金簪。我想着你也總要幾只簪子來束發的,因此就來碰碰運氣。”

薛嘯夷聽了,站起身來,把整個盒子都拿來了,說:“我的簪子金的也少,我只有這麽三四支,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桑璟挑出一支來,笑道:“這支借我可以麽?我看這支就很好。”薛嘯夷點頭,桑璟走到銅鏡前,簪了上去,回頭問道:“好看麽?”

薛嘯夷沒答話,走上去把簪子取下來,又端正插好,道:“你看不見後面,剛才有些歪,現在好了。”

桑璟心裏小鹿亂撞,面上故作鎮定:“謝謝。”又故意說道:“我娘說女子過了十五歲,便不可以和外男親近了,我們雖是從小兒一起長大的,好歹也要注意些。”

薛嘯夷道:“那你娘可有告訴你為什麽?”

桑璟羞得說不出話,要擡頭去瞪他,只見薛嘯夷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半晌才站起身來,道:“你這屋裏向陽,太熱了,我受不住,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桑璟一路小跑回屋子,心裏砰砰直跳。

靈陌見了她,高興道:“小姐果然借來了,這金色配水紅果然好看。”

桑璟笑罵道:“只顧看首飾了,我這滿頭大汗你也不管。”

靈陌端起早放涼的綠豆湯,笑道:“小姐請用。”又說:“是小姐太過明豔,我才忍不住先誇的。”

兩人說笑一陣,就有人來傳午飯。吃完飯回來,桑璟看桑瑜頭上戴着纏絲花樣的銀簪,問道:“剛綠绮還說你夏天戴玉,這怎麽又戴了銀的?”桑瑜不答話。

桑璟自己想了會兒,道:“我剛去了他們兄弟二人的院子,嘯狄出來是拿了一件東西。我當時沒看真切,現在想想,就是這支簪子吧?”

桑瑜羞道:“姐姐明明知道,還要拿我尋開心。”

“那你們以後有了矛盾也別來找我。上次手串那事兒,我還氣着呢,你們兩個倒和好了,叫我白生一場氣。”

“好姐姐,妹妹給你賠不是了,以後不拿這種事兒來煩你。”

桑璟點着她額頭:“我是這個意思麽?我是你姐姐,你有事兒不來找我,還找誰去?不過逗逗你,你就威脅我。”

桑瑜笑道:“妹妹并不敢的。我那有上好的綠菱綢,那種料子說着名貴,我卻覺得它只是空有樣子,既不吸汗,也不保暖。如果姐姐喜歡,我就送去,權當給姐姐賠不是。”

桑璟:“這綢子我怎麽沒有,可見娘親偏疼你。”

“這是上次做春衣時候姐姐挑剩下的,因此沒留意。我看這好看,回去給奶娘一說,奶娘才告訴我這布不好,就放在那兒了。可姐姐如今練刺繡,裁荷包,裁帕子,用這個都是好的。”

桑璟笑道:“那你就親自給我送去,我就不說這事兒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桑璟要布料也不為別的,是想起這綠色淡些,配上深一點兒的線,繡了竹子在上面,做個荷包倒是別致。況且永晝難消,找點兒活計也好打發時間。

後來薛嘯夷拿着精美的荷包,笑道:“我聽說你給桑伯父繡的汗巾就是竹,繡給嘉寧的也是竹,怎麽不想着換個花樣?”

桑璟回答:“我天資不高,繡的再多也不過是玩,何不只單繡一樣,說不定還能有些心得。”

薛嘯夷道:“這樣也好,我見了竹就能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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