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迷霧重重
“自從長昆山龍脈斷裂,天界靈息便大肆漫向人間,約莫也就是兩百年前的事,現如今人間修士厲害地很,有些竟不輸九重天上的仙者。”
別院中,三道人影端坐于亭下,四周花團錦簇,假山粼粼,夷辛抿了口茶,細細道來:
“人間修士又分為兩大宗派,分別為南宗與北宗,南宗多為靈修,以術法、陣法等見長,北宗則是劍修、體修為主。”夷辛頓了頓,繼續道:“此行南宗與北宗皆會派遣不少弟子前來。”
望舒看了眼一動不動的殷棄,思索片刻,問道:“仙妖二界情況如何?”
“仙界不派人,像我這種只是去鎮場子的,妖界我倒是不太清楚,就算去也大多都是散妖,不成氣候。”夷辛聳肩道。
“那龍族呢?”一直沉默寡言的殷棄忽而開口問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夷辛。
望舒見狀微訝,緊着便附和道:“是啊,龍族可有動靜?他們此次會去大會麽?”
夷辛收回目光,轉而與望舒對視,淡淡道:“我沒聽到什麽消息,但我估摸着還是會派人去的,不過不多,或者是隐藏身份。”
“隐藏身份?”望舒眉頭輕蹙,“為何?”
說到這個,夷辛面色微動,出了口氣,語氣聽不出喜怒,“說來你可能都不信,屠龍聽說過麽?”
夷辛見望舒一臉茫然,這才款款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瞞你,天庭并未在第一時間斬斷靈氣通道,為的就是收納人界修士,以此來擴充天庭,從而打壓龍族,誰想到一下子壓過頭了,龍族聲勢大減。”
“凡人不是敬畏龍神的麽?”殷棄淡淡道。
“那是龍神,現如今的,只能稱之為龍族,二者不一樣。”夷辛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
“況且人間修士自打窺見三界九重天之後,實力便突飛猛進,龍族不滿其占盡上風,這百年來二者之間不知起了多少沖突。”夷辛身子後仰,懶懶道:
“其中最嚴重的,莫過于化鶴山一戰,修士與龍族大打出手,死傷不計其數。”
望舒聞言一驚,忙問道:“是哪片海域的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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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辛雙眸微眯,似是在回想着什麽,片刻後施施然道:“嗐,記不清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好像四海都有參與其中,死傷最重的莫過于南海了,南海太子都死在這場戰役中。”
“這可麻煩了。”望舒低聲喃喃。
“可不是麽。”夷辛輕哼一聲,頗有些幸災樂禍。
望舒并未再回話,只是垂首深思,夷辛百無聊賴地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在案桌上寫寫畫畫,殷棄則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他先前一直以為宗梧能一統四海,是因為龍族之中有內應,但現在看來,人界修真勢力已然被扶持起來,會不會上一世的宗梧是借助了人界修士?
那麽如果想找到宗梧,或許可往人間一尋。
望舒想到這裏頓感輕松不少,只要有了方向,一切倒也不是那麽難捱了。
正當三人閑情雅致賞花聽曲之時,外頭忽而傳來喧嘩聲,夷辛本不欲理會,誰知那嘈雜聲響愈發高昂,甚至伴随着瓷器碎裂聲傳來。
夷辛眉頭輕蹙,擡手揮停樂師,依舊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望舒朝外頭看了一眼,緩聲道:“不出去看看麽?”
“沒必要,什麽瑣事都要我這個東家出面,那我找那麽多侍從是做什麽的。”夷辛懶洋洋道。
話音剛落,外間便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便是刺耳的尖叫聲,火舌一躍而起,翻湧起滾滾濃煙。
望舒剛要開口,夷辛已然化作一道紅芒竄了出去。
望舒與殷棄對視一眼,殷棄随口道:“要去麽?”
“跟上看看。”望舒起身,擡手戴好面罩,與殷棄一同往前廳趕去。
大堂中一片狼藉,桌椅傾倒,杯盤碎裂,一地的瓷片碎渣,兩方人馬各自手執兵器,劍拔弩張。
望舒與殷棄趕到時大堂內的火焰已經被夷辛掐滅了,只餘下煙熏的火燎痕跡。
望舒環顧一周,見夷辛站在中間,右手提拎着一尾紅狐,四蹄雪白,那紅狐正不住撲騰着四肢,龇牙咧嘴欲掙脫桎梏沖去咬人。
一群白衣修士堵在門口,手執長劍,看人數約莫有近百人,而與那群修士對峙的則大多是妖族,且幾乎全是客棧內的侍從。
門口處,站在首位的一名修士正捂住右臂,白衣上滲出絲絲血痕,此刻他正惡狠狠地盯着夷辛手中的那只狐貍。
而紅狐亦是不甘示弱,喉口發出威脅吼聲,若不是夷辛揪着它的後頸,怕是它就直接沖出去了。
“弄壞了我客棧的東西,可是要照價賠償的。”夷辛負手而立,冷然道,“千百年來,還無人敢在有妖客棧中鬧事,你是哪派宗門的。”
為首修士憤憤收回目光,擡手一揮,身後同門紛紛收劍入鞘,修士強自按捺住怒意,硬聲道:“玄陽劍宗,宋淵。”
“素聞北宗玄陽劍派行事秉節持重,何故在我客棧中尋釁滋事?”夷辛淡淡道。
“是他先出言不遜!”那紅狐驀然開口,望舒聞言一怔,聽聲音,這不就是原先賬房的那紅衣男子麽?
夷辛看也不看那紅狐,直接提着它後頸往望舒這兒走來,一把将狐貍塞進望舒懷中,緊着又自顧自走開。
忽而一大團毛茸茸塞進懷裏,望舒差點沒接穩讓狐貍給掙脫開,手忙腳亂地将狐貍摁在懷裏,還未抱緊,從旁伸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一把捏住狐貍後頸,直接提着将它從望舒懷中再度抽了出來。
望舒:“??”
殷棄面無表情,一手拎着狐貍,努了努嘴道:“它太胖了,我拎着。”
話音剛落,望舒便看到那狐貍身子一抖,猛地仰頭看向殷棄,反駁道:“我不胖!”
“你原身胖,都是肥肉。”殷棄絲毫不掩飾話語中的嫌棄,面無表情道。
望舒輕咳一聲,憋笑道:“還是我抱着吧。”
殷棄卻不回話,只微擡下巴,指向場中的夷辛,随後雙手負于身後,将狐貍藏了起來。
“其他的先不談,咱們先把賠償一事說清楚了。”夷辛從賬房處拿了個算盤,指尖飛快地撥弄,口中念念有詞。
“賠可以,身為此地主人,不是該先将事情說清楚麽?!難道仗着妖族人多勢衆,想以多欺少?”宋淵開口打斷道。
夷辛懶散擡眼,只一瞥宋淵,并不欲理會。衆侍從原本有些惴惴,但此刻見東家似是有意要壓下此事,心中大石落地,齊齊松了口氣。
劍宗修士見狀便有人嚷道:“那頭狐貍出手傷人,難道此事就這麽算了?!”
“是啊!它傷了我們大師兄,此事決不能算了!”
有人附和,劍宗便不由得群情激奮,一時間本有緩和的氣氛霎時又僵持起來。
夷辛擡眼一掃,随口道:“這些都是我客棧的侍從,在這兒幾百年了,跑不掉,但我還要開門做生意的,你們方才縱火燒了我的屋子,打砸我的桌椅,你看看這滿地狼藉,我如何開門迎客?”
說罷話音一轉,夷辛繼續道:“還是說你們想賴賬?北宗先前訂房如此爽快,現如今打砸了我的客棧便想轉而不認了?既如此,那我這有妖客棧日後也只能謝絕一切北宗修士了。”
望舒見夷辛似乎有意要偏袒自家人,生怕那些劍宗修士氣急之下刀刃相向,正思忖着上前勸阻夷辛一番之時,忽而門外傳來一道清亮聲音。
“既是我宗門弟子犯的錯,自然是要照價賠償的,閣下稍安勿躁。”
話音甫落,北宗修士便齊齊讓出一條道,一道清瘦人影自門外走來,身負長劍,頭發淩亂松散紮成一團,一身藍布衣裳洗滌到發白,比起修士,倒是更像一名游俠。
夷辛雙眸微眯,看向來人。
來人面容俊朗,下巴上蓄着一層短須,看起來頗有幾分潇灑不羁的浪子風範。
“閣下寫份債券,着人送去北宗的玄陽劍宗便是,署名就寫是掌門真人門下二弟子,張池。”
夷辛眉頭微挑,這才将算盤丢一旁,回道:“卿泓,聽清楚了麽?照這位張真人的話去寫一份債券。”
望舒身側的一名狐女應聲退下。
“走吧。”望舒見風波既平,剩下的夷辛自有辦法,便低聲同殷棄說了聲,轉身欲走。
殷棄面色淡淡,一手提着紅狐,跟在望舒身後。
倏而,那張池發聲道:“前面那位兄臺暫且留步。”
望舒腳步一頓,殷棄則沒什麽反應,繼續往前走去。
張池繼續道:“那穿黑衣,提着一只小狐貍的兄臺,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望舒若有所思回身望去,飲海閣似乎也是北宗門下,莫非這張池認出殷棄來了?也不知蛇族那場滅頂之災究竟是何等情況。
殷棄見望舒不走,這才停下步子,頭也不回随口道:“劍宗的人,都這麽多事麽?我不認識你,也無意相交。”
張池聞言哂然一笑,從容道:“那是我認錯人了,觀閣下身段與我一個故人十分相似,一時情急,難免看錯,還望閣下海涵。”
殷棄懶得理會,側頭看了眼望舒,似乎在等他跟上。
望舒想了想,與殷棄一道離開了大堂。
一路上二人均未說話,倒是那狐貍吱吱呀呀地亂叫一通,掙紮着要下來。
望舒笑着道:“要不你還是把它放下來吧。”
“放了它又要跑回去惹事。”殷棄并不贊同。
“我不回去!真的,我不回去!”狐貍忙伸出前爪搭上殷棄的手腕,可憐巴巴道。
“休想。”殷棄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望舒看着狐貍那水靈靈的大眼睛,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
忽然,殷棄腳步一頓,望舒未留神,差點撞上去。
“怎麽了?”
殷棄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望舒不明所以,正想走到前頭查看時,殷棄卻猛地轉過身,一把将狐貍塞入望舒懷中,面色蒼白,幾乎是落荒而逃,轉角便不見蹤影。
望舒抱着狐貍,一臉茫然站在原地,不明白殷棄為何匆匆離去,但觀其面色不善,到底是故人之子,望舒站在原地思忖片刻,腳步一轉朝殷棄房間走去。
剛一踏入別院,望舒懷中紅狐猛地躁動起來,四爪撲騰着便要往下跳,望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狐貍尾巴,自己面罩卻也被那紅狐扯了下來,落在地上。
狐貍哀哀叫了一聲,望舒松開手,轉而提着那後頸拎了起來,面對面相視。
“你跑什麽?在這裏不比外頭安全?現在夷辛正忙着大堂的事,沒工夫理你。”望舒好笑道。
紅狐喏喏道:“我就是……就是……”話語未盡,狐貍卻是倏而怔楞住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望舒瞧,不可思議道:“你醒了啊?你什麽時候醒的?”
望舒一頭霧水,“你說什麽?”
“你也被打下凡了啊。”紅狐眼中露出一絲同病相憐的神色,晃晃毛茸茸的尾巴,哀嘆道:“你做錯了什麽啊?也是勾引仙尊被罰麽?嗳!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紅狐晃晃尾巴,“咱倆除外。”
“你不要耍花樣了,我不會放你走的。”望舒哭笑不得,直言道。
孰料那紅狐卻是一本正經,争辯道:“你沒見過我,我見過你啊!很早之前,我偷偷溜進過流火宮,那個時候你還在昏睡,臉上也沒這些花紋,那鳳凰把你藏地可嚴實了,我還以為鳳凰多喜歡你呢。沒想到也是個提了褲子就不認賬的東西!”
此話一出,原先在心中篤定那狐貍在胡謅的望舒也不由得一怔,流火宮……昏睡……還有鳳凰。
這一切都和他夢境中的場景十分相似。
望舒心髒鼓噪,呼吸急促,面上卻是不顯,只低聲否認道:“我不認識你,我也從沒去過天界,更不知道你說的流火宮是什麽,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狐貍直截了當道,“我記性好得很,見過一面就不會忘,你和那流火宮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除了這片花紋。”
望舒剛要繼續反駁,那狐貍又哀哀地嘆了口氣,小眼神直溜溜地往望舒臉上瞥,做作道:“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啦,被貶下凡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真聰明,還想得到拿面罩遮住臉,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改天我也擋個臉。”
望舒心亂如麻,難道那一切,不僅僅是個夢,他俯身的那個軀體……究竟與他有什麽關系?
不過他能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會是羽族,不談其他,羽族是絕不可能躍龍門化龍的,而他上一世已然成功化龍,光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不是羽族。
既然他不是羽族,那麽流火宮中,狐貍所言的那與他“一模一樣”的人,究竟是誰?會不會和他的身世有關?
望舒越想心緒越繁雜,手指不由得漸漸松開,狐貍見狀一個翻身掙脫開望舒的手,四肢着地的瞬間跑沒了影。
與此同時,“風花”房中。
殷棄面色蒼白,脖頸上青筋暴突,步履蹒跚,強撐着走到桌邊,一手撐着桌沿,手背上一條如火焰般流動的痕跡在皮膚之下隐隐發亮。
每當那紅痕發亮之時,殷棄便渾身發抖,劇烈的疼痛幾乎使他頭暈目眩,咬緊了牙關才克制住不發出聲音來。
殷棄劇烈喘息着,強自壓下-體內如火焚般的痛苦,顫着手卷起袖子,只見那一條手臂之上,已然覆滿了黑色鱗片,而他的五指,也逐漸獸化遍布鱗片,長出利爪。
殷棄壓抑着一聲暴喝,掌下木桌四分五裂,木屑亂飛。
望舒垂着頭若有所思,緩步走至門前,忽聞門內傳來巨響,這才拉回思緒,猶豫着問道:“殷棄?你沒事吧。”
殷棄猛地回頭,一雙眸子如被血染一般,瞳孔則化作獸類的豎瞳,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極為暴戾與危險的氣息。
死死地盯着門框上的那道纖長人影。
作者有話說:
我這個,語死早,遲來的解釋_(:з」∠)_。甜蜜蜜卷只是相對其他卷而言,糖分最多的一卷,而且這一卷才剛開始,還沒開始撒糖,其他的卷也甜的,這是一個甜寵文,我又不是什麽魔鬼,不可能特別特別虐的,你們要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