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劉公公帶着餘璟雯出了政殿的門,穿梭于朱紅的宮牆之下,七拐八拐地走了很久,直至一處小院門前,雖然偏僻了些,好在精致小巧,院中四處栽種着翠竹,別有一番韻味。
“姑娘,就是這了。”
餘璟雯四周環顧一圈:“其他的宮女都在哪?怎麽沒見人?”
“姑娘身份貴重,怎可與那些包衣女子共處一室,這新竹苑就您一個人住。”劉公公故作神秘,低聲掩嘴道:“這個也是君上的意思。”
“呵~那還真是有勞他了!”不得不說,自己一靠近這死對頭就沒好事,現在好了,一個人被孤立在外面。
“見過劉公公~”少女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交流。一位梳着雙丫髻的姑娘走過來,一身粉色的衣裙,即可愛又秀氣。
劉公公低聲說了句:“這是章丞相家的人。”
餘璟雯立刻心領神會,不是章丞相想要安插在死對頭身邊的眼線,就是個跟孟清歌一樣被他的臉所迷惑的無知少女。
“章姑娘為何在此?”
“聽聞君上的貼身侍女住在此處,奴婢好奇,何等佳人能夠入君上的眼,特來一瞧。”随後那女子一把挽上餘璟雯的胳膊:“想必就是姐姐吧,我叫柒寧,敢問姐姐芳名?”
突然被觸碰的餘璟雯顯得有些局促,暗自抽出手臂:“孟清歌。”
“原來是太傅家的姐姐,久仰姐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章柒寧笑眼彎彎好似月亮。“姐姐住這裏嗎?我就住前面的芳丹榭,之前這附近就我自己,如今有姐姐作伴,就不怕孤燈影單了。”
說着就再次挽着餘璟雯的胳膊,興致勃勃地往院裏走:“姐姐不介意我來參觀吧。”
呵呵,介不介意你都進來了,我還能咋樣。
餘璟雯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住了下來。晚間,一個叫藍康的侍衛,帶着一群人,擡了好幾個樟木箱子進來,說是孟夫人給自己準備的行李。
那箱子比将近半張床的大小,整整八個,打開一看,出了被褥、衣服,珠寶首飾,各種藥品,居然還有滿滿一箱子是糕餅果點。孟夫人這是多害怕女兒在宮裏挨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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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瞧,這些都是這幾日餘璟雯愛吃的東西,餘璟雯輕輕撫摸着箱子外殼,突然覺得鼻子一酸,視線變得模糊,溫熱的淚珠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娘,有勞了。
最初,餘璟雯的日子還算好過。說是貼身侍女,但她根本見不到袁夙的面,每日的任務,就是早上和下午各做一盤桃花酥,而餘璟雯幾乎都是早上一次性做兩盤,另一盤放到下午再交出去。所以除了早上以外,其餘時間幾乎處于自由狀态。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雖然無聊,倒也清閑。
偶爾,柒寧回來找自己說說話,不過她總是各種詩詞歌賦,之乎者也,餘璟雯實在吃不消。好在柒寧彈了一首好琴,伴随着柒寧的琴聲小憩一會,成了餘璟雯的新樂趣之一。
直到半月後的一天。
餘璟雯照例早上做出兩盤桃花酥,一盤扣在鍋裏,等着午後藍康來取。
午飯結束,剛剛送走柒寧的餘璟雯,來到膳房。一揭鍋蓋……
空了!
點心竟然不易而飛!連同盤子一起消失。
“孟姑娘?”藍康在門口急得直轉悠,催促道:“我還有要務在身,您快些。”
“這……”餘璟雯對着空蕩蕩的鍋,一時語塞起來。“要不~你先去忙別的吧,等會在來取。”
“姑娘莫要為難我了,若是耽誤了時辰,君上會怪罪的。”藍康在膳房門口急得之徘徊。
“現在不少我難為你,它是……”
迫不及待真相的藍康直接大步進屋,同樣面對着空空如也的鍋,同樣沉默起來。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餘璟雯十分緊張:“藍侍衛,你別難過,別不說話呀。”
“我是在替你難過。”藍康朝餘璟雯投來憐憫的目光,随手拍了拍餘璟雯的肩膀:“今天你自己送。家母喊我回家吃飯了。”
說好的要務在身呢!
“我送去哪啊?”
“寝宮。”
待香氣四溢的桃花酥出鍋,已是傍晚時分,天空一片深紅色的雲霭,斜陽餘晖返照在朱紅色的宮牆,映着金色的瓦片,織成一幅耀眼的畫面,瑰麗無比。
餘璟雯提着食盒,靠問路才跌跌撞撞地找到袁夙寝宮門口,看着兩層的樓閣,比自己的新竹苑不知高了幾個等級,長舒一口氣,這才推開了大門。
誰知院中一個人也沒有,不應該啊,至少宮人侍衛得有幾個吧。不過此刻的餘璟雯顧不得那麽多,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畢竟,每次遇見死對頭都沒好事。
扣扣扣~
“奴婢來送東西的。”餘璟雯在門口喊了一嗓子,聽不到屋裏有聲音,想必是沒人。
太好了,趕緊放下趕緊撤退!她蹑手蹑腳地把殿門打開一個縫隙。藍康交代自己,要把點心放在最靠門口的桌子上,果然,在門口四五步的距離處就有一張桌子想必就是這個了。
她輕輕地推開門,點着腳尖邁進屋內,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小心翼翼。
她一步步向桌子靠近。
近了。
更近了。
就差一步。
“來者何人。”一道清冷的聲音傳進耳朵。
這聲音,她在熟悉不過,化成灰都聽得出來。
餘璟雯暗自捶胸,今日定是黃歷不佳,自己竟接連二三地倒黴。從最開始早上做點心燙到手,到下午桃花酥不翼而飛,以及此刻,自己和死對頭撞個正着。
并且自己還要向他行禮問好。
餘璟雯托舉雙臂:“奴婢是來送東西的,不想驚擾了君上,還望恕罪。”
她一直低着腦袋,所以看不見對方的反應,只知道袁夙似乎是放下手裏的東西,在盯着自己不說話。
“新來的?沒人教過你看見本座該如何行禮麽。”
餘璟雯這才發現,自己此刻行的是男子禮儀,趕緊改為把兩手交疊于腰間的女子禮儀。
“君上恕罪。”
“你叫什麽名字?”對面的人繼續問道。
“孟清歌。”
“哦,那個做點心的。”那人起身,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今日,為何延誤了時辰。”
“回君上,奴婢原本是做好了的,不只為何竟不見了。”
“呵,不翼而飛。”
餘璟雯心中暗罵一句:磨叽什麽,要打要罰趕緊的,然後讓本仙君離開!
餘璟雯看見一雙帶着銀邊的黑靴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擡起頭來。”
餘璟雯沒有回話,她深吸一口氣,一點一點擡起視線。
順着月白色的衣袍向上看,衣襟上的銀色龍紋在夕陽下熠熠生輝,突出的喉結,硬朗的輪廓,以及那寒玉一般漆黑的眸子。
是他沒錯。
不過他此刻,竟帶着一張銀色面具,只露出了半張臉。
尋常面具,都會露出眼睛的部分,但袁夙臉上的這個,竟是連眼睛也被遮住了。
自己在上修界那會就曾聽說過,樂安二皇子為了救治心儀女子的眼傷,生挖了自己的一只眼換給人家,甚至放了自己的半身血給人家做藥浴。如今看來,傳言也并非都是假的。
不過,他竟至今不曾娶親,可見那女子并未傾心于他。果然是蒼天有眼,想不到這僞君子也有栽跟頭的一天。
“看夠了嗎?”袁夙的聲音拉回的餘璟雯的思緒。此刻他面無表情,眼神裏盡是無限的寒意。
不等餘璟雯低下頭,他竟直接一把捏住餘璟雯的下巴,手卡在她的命門處,只要稍稍用力,她就會因脖頸斷裂而窒息身亡。
所以此時餘璟雯絲毫不敢亂動,只能睜大雙眼瞪着眼前的人。
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算什麽好漢,從前在雲之彼端那會怎麽從不肯和自己動手比試?果然是個宵小之徒。
“本座聽說過你。”他說:“別以為本座看不透你這點小心思。”袁夙的手随着自己的話,愈發用力。
一時間餘璟雯的臉被憋得通紅,下意識抓着袁夙的手腕掙紮,奈何氣力太小。
“故意做遲了自己送來,就像讓本座看你一眼?”此刻袁夙的眼神冰冷至極,盡是殺意。
“沒……”餘璟雯想替自己辯解,奈何被人扼住喉嚨的她,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袁夙居高臨下地看着餘璟雯,目光裏盡是殺意:“如果你這條小命還想要,就給本座滾遠點。別總來本座面前。”随後一把将餘璟雯甩在地上,猶如甩開垃圾一般:“礙眼!”
袁夙憑空召喚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觸碰過餘璟雯的那只手,随後像是丢棄最肮髒的東西,惡狠狠地摔在餘璟雯身上。
坐在地上的餘璟雯連連咳嗽,沒想到這瘋子比之前更瘋了,果然自己靠近他就準沒好事!
如今自己一無靈力,二無武功,只得好漢不吃眼前虧,待日後自己重回師門,這筆賬在慢慢清算。
只是她剛要離開,就被喊住:“你可聽過上修界的景文仙君。”
這死對頭竟問起自己?
“聽……聽人提起過,上修界有名的劍修。似乎……和君上師出同門。”餘璟雯回答道。
“呵~你該慶幸自己還有點用。”袁夙嗤笑一聲,連眼皮都不曾擡起一下:“滾!”
“……”果然是個陰晴不定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