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沉疏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立時就反應了過來,一邊微微仰着臉回應他,一邊繞到他身前順勢坐到了他的腿上。

吻漸漸有些變了味道,安靜的屋內兩人越發紊亂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柳沉疏微微退開幾分,輕喘着拉着無情的手按上自己的腰帶,一邊已開始伸手去解無情的腰帶。

無情微微愣了愣,随即終是忍不住低聲笑罵:“哪來的這麽大膽子?”

柳沉疏渾身都已軟了下來,正輕喘着和無情的腰帶“作鬥争”,聞言手下未停,卻是微微一揚眉,湊過去咬了咬他的耳朵:“因為我想要你啊——崖餘……”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側,那人咬的力道極輕,非但不覺得半點疼痛,卻反而帶起了幾分輕微的癢意,這癢意混着那人唇舌擦過間的溫軟和濡濕、和她那膽大妄為的情話交織在一起,讓他忍不住渾身一震——無情原本尚算平靜的目光一下子就幽深了起來,扣着柳沉疏腰身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讓她緊緊貼着自己,另一只手卻是已然同她一樣開始解起了對方的腰帶。

嫁衣的腰帶極寬,将她的腰勾勒得越發纖細,幾乎不盈一握。無情很快就抽走了她的腰帶,動作微微頓了頓,繼續探手去解她的衣帶。

坐在輪椅上有些動作不便,兩人很快就起身将“陣地”轉移到了床上——大紅的喜被和枕頭似是讓這屋內的溫度顯得越發高了起來,饒是無情一向體弱,在這秋風蕭瑟的夜裏,竟也開始覺得幾乎要熱得出了汗一般。

柳沉疏身上的嫁衣還未脫下,衣襟卻早已是一片散亂,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圓潤的肩頭和線條姣好的鎖骨,再之下的溝壑掩在交疊的衣衽下若隐若現,一身白皙瑩潤的肌膚卻已是開始透出點點緋色——柳沉疏笑了一聲,扶着無情在床頭坐下,而後就這麽順勢跨坐到了他的腰間、勾着他的脖子傾過身吻了上去。

無情有些急促地低喘了幾聲,伸手攬住柳沉疏的腰替她穩住身形,一不留神間那人的吻卻已是一路蜿蜒而下。

柳沉疏雖也沒有經驗,但卻畢竟不是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該有的理論知識她是一樣不缺的;再加上她素來任性慣了,便也全無顧忌,就這麽順着自己的心意一路吻到了他的脖子。見他喉頭滾動,便覺有趣得緊,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輕輕舔了舔他的喉結——

扣在腰上的手一瞬間收緊——無情常年施用暗器,雖是不懂武功又削瘦體弱,但臂力卻一向極好,這時候竟将她勒得也有了幾分隐隐作痛。柳沉疏笑了一聲,在他懷裏微微蹭了蹭,而後伸手順着他的衣襟一路探了進去。

無情看她一眼,神色幽深,卻并沒有阻止。

掌心下的胸膛并不結實,甚至還有些單薄和削瘦,素來都帶着微微涼意的肌膚此刻溫度卻高得幾乎有些燙手——柳沉疏不知為什麽忽然有些心疼,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啞着嗓子低聲道:

“都回京這麽久了還是這麽瘦,摸起來手感都不好……你是不是又不聽我的話,沒有好好休息?”

“已經好了許多了,今日之後你能時時看着我,也總該放心了罷?”無情知道她在想些什麽,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她披散在裸-露着的肩頭上的長發,還不待柳沉疏開口再說些什麽,竟是難得主動地扣着她的腰吻了上去、将她還未出口的話盡數堵了回去,“柳公子素來風流,何時竟也變得這麽煞風景了?”

柳沉疏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即啞然失笑,幹脆爽快地将本來欲要出口的叮囑和擔憂盡數咽下,微微一揚眉,當即半點都不肯服輸地用力回吻了過去——洞房花燭夜,再說這些豈不是太煞風景、太不識趣?确然是實在太過有損她“柳公子”名滿江湖的風流了。

“那便都待明日再說吧,”柳沉疏貼着他的唇輕聲低笑,“我頭一次覺得……夜色竟也很漂亮。”

無情笑,低低應了一聲。

☆、80 新婚

無情素來警醒,又已習慣了早起,第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不過是天剛剛放亮——十月算時節已是深秋了,無情本就體弱,在這樣秋風蕭瑟的天氣裏,早已習慣了每天早晨醒來時一片冰涼的被窩,但這日早晨如同往常一樣醒來時,卻只覺得周身全數被一股熨帖的暖意緊緊的包裹住,沒有半點從前那樣刺骨的寒意。

無情的思緒難得有些遲滞,微微愣了愣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昨日已經成親了,而他的妻子如今就正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懷裏。

柳沉疏似是仍在熟睡中,一頭烏黑的長發就這麽随意地披散着、落了他滿懷,雙目緊閉的臉上眉宇舒展,嘴角甚至還帶着似有若無的弧度、露出安靜的笑意;被子不知是什麽時候略略滑下去了幾分,露出她圓潤白皙的肩頭,透着一股瑩潤而健康的光澤——和他身上那種因為病弱而透出的蒼白完全不同,但兩相對比之下卻又并不顯得刺目突兀。

柳沉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硬是将他沒有被被子蓋住的手臂和肩膀緊緊抱住,用自己為他擋住了秋日的寒意、用自己的體溫将他一點一點捂暖。

這大概……是自他幼時滅門劇變之後,睡得最溫暖舒适的一個早晨。

素來眉目凜然的青年也不自覺地放柔了神色,目光在柳沉疏的肩膀上微微一頓——她膚色瓷白,便襯得昨日夜裏留下的那些痕跡越發顯眼和暧昧。無情深深吸了口氣,放輕了動作将她肩頭滑下的被子微微向上拉了拉、将她整個肩膀都裹了進去。

懷裏的人似是微微動了動,有些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柳沉疏自幼習武,本就警覺、也已習慣了早起,只是昨天那一場婚禮和夜裏暧昧的厮磨實在是讓她累的厲害,而今環繞着自己的懷抱和氣息又是異常令人心安,這會兒感覺到了動靜,便也不過是含含糊糊地輕哼了一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柳沉疏這一動,無情的神色卻是忽然間僵了僵——剛醒來時他也尚有些睡意惺忪,便還不覺得什麽,一直到方才柳沉疏那微微一動,他才忽然意識到……昨夜兩人都累了,結束後就這麽相擁着一同入睡,卻是誰也沒有想起來要去穿衣服。

懷裏的身子柔軟而溫暖,帶着她身上慣有的屬于鮮花的芬芳香氣,觸手滑膩得幾乎讓人心頭都要跟着輕顫了起來——無情立時扣住了她的腰不讓她再繼續折騰下去。

環在腰上的力道一瞬間加重、幾乎讓人有些動彈不了——當然,柳沉疏畢竟是身懷內力,要想掙脫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她又怎麽可能真的和無情動起手來?所以她只是伸手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含含糊糊地問着:“怎麽了?”

——本就輕軟的嗓音混着朦胧的睡意,聽起來越發慵懶旖旎。

“沒什麽,”無情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是令他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的輕柔,簡直近乎誘哄,“我起來了,你昨日太累,睡吧。”

無情說完,已是動作輕柔地抽回了手、放輕了手腳打算起身——原本懷裏那溫軟的身子卻是立時就跟着靠了過來、再一次将他抱住。

無情微微怔了怔,也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突然間略略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是不是還在疼?”

“不疼,只是睡得少,困……”柳沉疏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懶洋洋地搖着頭——她自幼習武又通醫理,身體一向好得很。昨夜雖是第一次,但倒并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疼,只是有些輕微的刺痛和不習慣而已,到現在酸軟仍是免不了,疼卻是真的半點都沒有了。只是昨日一場婚禮下來本就繁瑣疲憊得厲害,再加上夜裏又接着折騰……現在實在是困得厲害,而且累的也不止是她一個人——“你也沒睡幾個時辰,不必急着早起,再睡一會兒吧。”

無情微微搖頭:“沉疏……”

“乖,要聽大夫的話才能養好身體。”無情的話還沒有說話,就立時被柳沉疏毫不猶豫地開口打斷——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又緊了緊手臂,甚至還伸了一條腿壓到了他的腰上,确認了無情已經被緊緊抱住、絕不可能掙脫後,柳沉疏這才心滿意足地閉着眼睛蹭了蹭他的胸口,輕聲道,“睡吧。”

無情渾身一僵,側過頭看了看外面仍還有些朦胧的天光,忍不住嘆了口氣,收回目光低聲喊她:“沉疏。”

柳沉疏幹脆低了頭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裏全當什麽都沒有聽到,片刻後卻仍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着:“別喊我,睡着了聽不到。都說好繼續睡了,最讨厭不聽話的病人……”

這語氣,與其說是在抱怨,倒不如說更像是個正撒着嬌賴床的小女孩,嬌憨得厲害。

無情失笑,只覺得心頭一片柔軟,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起來。”

柳沉疏噌的一下就從被窩裏探出了頭來,心滿意足地枕回了無情的肩膀。

無情輕輕拍了拍懷裏人那毛茸茸的頭頂,微微頓了頓後,這才低咳一聲道:“不起來——但是,先把中衣穿上。”

柳沉疏忽然睜了眼睛,視線微擡就看到了他的臉——一張俊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薄紅,素來沉穩睿智的目光此刻竟是帶着幾分難掩的尴尬和無措。

無情性子內斂,早先他們剛點破心意的時候,一有親昵的舉動,這人就會止不住地臉紅無措,但日子久了他也就慢慢習慣了,甚至有時候還能反擊上幾回,倒是實在已有很久不曾見過這樣的無情了——柳沉疏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無情有些尴尬地不由得別開了視線,她這才終于是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微微支起了些身子,笑盈盈地湊了過去:

“夫君,我替你更衣可好?”

——鳳眼微挑、尾音上揚,盡是一派風流。

無情心頭一顫,幾乎是有些艱難地移開了目光,沉了臉色低聲輕斥:“不要胡鬧!”

他雖是沉了臉色,但其實目光和氣息俱是一派柔和,分明就沒有半點斥責和生氣的意味;甚至微有些低沉和帶着隐隐沙啞的嗓音更是洩露了他此時的真實心境。

但柳沉疏還是輕笑一聲放開了他——無情的身體一直不好,縱-欲過度對他百害而無一利。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都會在一起、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一起走完,沒有必要急在這一時。所以她只是習慣性地調侃揶揄了他一句,而後立時見好就收,裹着被子坐起身來,動作利落地穿好了衣服——甚至穿衣服的時候還記得小心地擋住自己的身子、不讓無情感到更加的尴尬和難熬。

無情很快也已穿好了自己的中衣,才剛微微松了口氣,柳沉疏就已是抱着被子蹭了過來,也不說話,就這麽眨巴着一雙眼睛盈盈地看着自己——無情失笑,伸手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枕着自己的胸口,輕輕拍着她的背哄她再次入睡。

……

兩人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将近中午——柳沉疏叫人送了熱水進屋,和無情各自規規矩矩地洗了個澡,這才換了幹淨的衣服徹底起床。

“崖餘,”穿好衣服的柳沉疏随手理了理衣襟,動作卻是忽然一頓,有些遲疑道,“這……是什麽時候滅的?”

無情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兩個燭臺——這原本是昨日新房內點着的一對紅燭,燃了整夜,如今只剩下了些蠟燭燃盡後的餘燼。

無情微微遲疑了片刻,似是也已有些記不清了,片刻後才開了口,輕聲道:“昨日我們睡前仍亮着,今早……剛醒時已經滅了。”

——昨夜睡得太過安穩,他也不清楚這紅燭到底是什麽時候燃盡滅去的。

柳沉疏輕輕應了一聲,咬了咬唇,沒有說話——若是天亮前燃盡滅去的,那……她竟是沒有驚醒,是因為昨日太過疲憊,還是……太過安心?

無情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推着輪椅到她身邊,剛想說些什麽,柳沉疏卻是忽然間搖着頭輕聲笑了起來,回過身來就推着他的輪椅到了梳妝臺前停下,伸手取了梳子替無情梳頭。

上一回做這件事還是在幽州奸殺案那次他扮作女子的時候,如今卻終于是能夠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替他梳頭束發了——銅鏡裏模模糊糊地映出兩人的模樣,墨色衣裙的女子動作輕柔地握着白衣青年的長發、溫柔小心地替他将頭發整整齊齊地束起,而她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卻随着她的動作垂落下來,有幾縷垂落在青年衣衫雪白的肩頭,還有幾縷卻是不知怎麽竟和男人那一頭烏發交纏在了一起。

柳沉疏小心地将自己的頭發抽了出來,再一次将無情的頭發理順,用儒巾将他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束好——見他又已是平日裏衣冠整潔、一絲不茍的模樣,這才有些心滿意足地輕輕拍着手點了點頭,自身後抱住無情的肩膀,看着銅鏡裏映出兩人緊緊相依的兩張臉,笑盈盈地問他:“如何?手藝不錯吧?”

無情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卻忽然間伸手将她拉到了懷裏坐下,一邊微微傾了傾身子、探手自桌上取了一支眉筆,而後按住了柳沉疏的肩膀:

“別動。”

☆、81 廚房

柳沉疏似是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安安分分地在他腿上坐正了身子。

筆尖劃過眉毛,仔細而輕柔地描摹着,帶出一陣細微的癢意——柳沉疏輕輕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任由無情替自己畫眉。

無情從前自然是從來沒有替女孩子畫過眉的,但他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這畫眉同丹青想來大約是多多少少也有些共同之處,再加上柳沉疏的眉毛本就生得極好,筆下很快将她的眉毛勾勒出了一道溫柔卻又不失英氣的弧度。

無情放下眉筆,仔仔細細地将柳沉疏端詳了一遍,而後難得帶了些滿意的笑意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

柳沉疏轉過臉去,微微揚眉打量了一下銅鏡裏的自己,片刻後輕輕笑了一聲,回過頭來傾了身子湊近無情,輕輕眨了眨眼睛笑着問:

“我也不問入不入時,便只問一句——夫君,我好看嗎?”

當初無情扮作女子、她替他畫眉的時候還曾用“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來打趣他——如今這一回終于是真正的“昨夜洞房停紅燭”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替她晨起描眉……但這眉畫得入不入時她根本就全不在乎、根本沒有問的必要,想問的也不過就只是這一句——在他眼裏,她好看嗎?

她一向都自負得很,明知道他的答案一定會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卻也還是忍不住想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果然,無情摸着她頭發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擡眼對上柳沉疏笑吟吟的視線後有一瞬間的尴尬和不自在,片刻後卻終于是又坦然地笑了起來,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确實是極好看的——好看得他幾乎已有些看得癡了。

無情只點了頭,柳沉疏卻也并沒有不依不饒地非要他開口、親口承認,立時就心滿意足地笑彎了眉眼,伸手勾住無情的脖子、傾過身去吻住了他的唇:

“我也覺得崖餘很俊——什麽模樣都很好看、我都喜歡。”

無情失笑,一邊伸手扣緊她的腰,一邊張口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趁她“吃痛”張口的時候順勢長驅直入、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

……

昨日來喝喜酒的賓客還有好些沒有離開——雷卷、唐晚詞、還有武林四大家的人都是不京城人士,往返一趟少說也要十數天的路程,自然是要多留幾天,好好敘敘舊、喝足了酒才肯盡興而去的。無情師兄弟四人下午時本是想招待着一行人四處逛逛再喝一杯,誰想幾人去客房找他們的時候卻只見到了一派空空如也的房間——雷卷、黃天星他們已是和早已把汴京城摸了個透的戚少商一起勾肩搭背地自己出去喝酒閑逛了,甚至還留了話讓下人轉告無情“你剛成親,還是留在家裏多陪陪新娘子吧,免得到時候她吃起醋來我們都要遭殃——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兒自己出去喝酒還能丢了不成?”

無情師兄弟四人聞言面面相觑,随即卻俱是搖着頭啞然失笑,倒也真的不再去管那“一群大老爺們兒”,從善如流地往回走——他們師兄弟四人常年在外奔走、出生入死,能聚在一起的時候少之又少,如今借着追命和無情先後成親,倒是終于破天荒地能聚了這麽久,四人身邊又都有如花美眷相伴——這樣的日子,實在已是再舒心和滿足不過了。四人嘴上雖是不說,但心中對這樣的日子卻都是極為珍惜,就連一向最不善言辭的冷血也不免比平日裏多了幾分笑意。

幾人在神侯府裏找了一圈,卻始終都沒有看見柳沉疏和希音——不止這兩人,就連小珍和習玫紅也不見了蹤影。在神侯府裏自然是不可能會有危險,幾人倒也并不過于擔心,只是難免有些疑惑,問了丫鬟才知道柳沉疏這日似是心情不錯,竟是帶着幾個女孩子們一起親自下廚去了。

“我們也去廚房看看吧,”追命喝了口酒,似是想到了些什麽,樂呵呵地提議着,“別說你們不想看啊!”

喜歡的女孩子為了自己洗手作羹湯——哪裏會有人不想去看?

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師兄弟三人的默許,幾人也不扭捏猶豫些什麽,當即就轉了方向直往廚房而去。

神侯府的廚房寬敞整潔、很是亮堂,幾人很容易就看到了其中四道纖細的身影——

柳沉疏的廚藝一向很不錯,這會兒也俨然已是四人之中最好的一個——将食材幹淨利落地一一處理完後放進鍋裏,生了火開始炖湯,動作間一派從容自若、有條不紊;

小珍雖是出身青樓但一直潔身自好,素來溫柔娴靜,廚藝說不上有多好卻也絕不是一竅不通,這會兒正捏着手中的糯米團、似是在做些什麽糕點,微微垂着眸、神色專注,溫柔得令人好像只看一眼就整顆心都跟着安定了下來;

小道姑不怎麽會做菜,但在純陽宮時弟子也不免要輪流做些雜物,做飯她總是會的——這會兒仍舊和往常一樣板着一張面無表情的小臉、低着頭将米仔細淘過,那認真而專注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平日裏在做什麽極重要的功課一般。

至于習玫紅……這時候卻幾乎是最手忙腳亂的那一個——她家境優渥,自幼又受盡了家人的寵愛縱容,十足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從前哪裏有人會舍得叫她去下廚?這會兒按在手下的那一條魚活蹦亂跳地折騰得厲害,讓她遲遲不知道該怎麽下刀,簡直有些焦頭爛額。

“砰”的一聲悶響——那尾魚終于是從習玫紅的手中掙脫而出、一下子就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嬌俏的少女一下子就咬着唇皺起了眉頭,憤憤地跺了跺腳,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柳沉疏擡頭往這裏看了一眼,當即忍不住輕聲失笑:“這魚想必是見你漂亮,便格外精神呢——不如你放着一會兒我來,你也歇歇吧,不必勉強委屈自己。”

“我才不信我收拾不了它呢!”畢竟還只是個小姑娘,見別人誇自己生得漂亮,習玫紅當即便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卻仍是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腳,撅着嘴道,“才不委屈,我、我也想做給冷血吃啊……”

雖是難免有些大小姐脾氣,卻畢竟仍是個直率真誠的姑娘——柳沉疏心頭有些好笑,卻是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幾步走到她身邊,替她将略略沾上了幾分水漬的衣袖仔細地向上挽起了幾分,而後彎腰将地上的那尾魚抓了起來、用清水将它在地上沾到的塵泥大致沖去,這才沖習玫紅招了招手,溫聲道:

“來,我教你。”

習玫紅點了點頭,難得乖巧地站到她身邊——柳沉疏一手将魚按住固定,另一只手卻伸手指了指案上的那柄菜刀。

習玫紅會意,伸手将刀握住——而後手背一暖,柳沉疏的手卻是已然覆了上來。

“別緊張,把刀握好。你的失魂刀法很厲害,這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難的。”柳沉疏一手按着魚一邊手把手地教習玫紅下刀——為了方便動作,她是自身後将習玫紅虛虛攬住,她身形高挑,比習玫紅要高出大半個頭,這一來幾乎就像是将少女整個攬在了懷裏。

兩人都是女孩子,她也已然嫁了人、恢複了女子的身份,柳沉疏倒也沒有多想些什麽,倒是習玫紅卻一下子紅了整張臉——明明早就知道柳沉疏也是女孩子了,女孩子之間親密些也是常事,她還常常拉着小珍的手呢!可不知道為什麽,一聽見柳沉疏溫柔的聲音、再看見她臉上那種笑容,她卻總是莫名地覺得臉上一下子就燙了起來。

習玫紅有些懊惱地咬了咬嘴唇,氣呼呼地瞪了刀下的那條魚一眼,卻還是用心地聽着柳沉疏的話、小心地跟着她的力道和姿勢下刀——果然,先前在自己手裏折騰不已的魚好像一下子就安分了下來,乖乖地躺在砧板上任人魚肉。

柳沉疏見她已然學會了自己處理,也不再啰嗦多說些什麽,松了手放開她,正要去将自己沾了幾分魚腥味的手洗一洗,一旁卻是忽然伸了一個水瓢過來,裏頭早已舀滿了幹淨的清水。

柳沉疏順着那水瓢看去,就看到了小道姑那一雙因為常年握劍而未有薄繭的手,還有她那和往常一眼面無表情的臉。

“……洗手。”小道姑低頭看了看水瓢,又擡眼看了看柳沉疏,肅着一張小臉認認真真道。

柳沉疏失笑,也不客氣,就這麽大大方方地伸了手——小道姑傾了手、水瓢中的水立時就傾倒了下來。

柳沉疏就着水洗幹淨了手,見小道姑仍是板着臉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沾了水的手帶着微微的涼意,小道姑一下子微微皺了皺眉,卻是也不反抗,就這麽任由柳沉疏不痛不癢地捏着自己的臉——柳沉疏看得好笑,輕輕捏了兩下後就收了手,取了手帕微微傾身、替她将臉上沾上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擦幹淨。

希音眨了眨眼睛,抿着唇輕輕笑了起來。

☆、82 入眠

追命終于是有些忍不住了,仰頭喝了口酒,苦着一張臉喊:“大師兄……”

——他家小道姑一向都是滿臉嚴肅一本正經的模樣,對着他的時候都極難得才會有一次笑容的!

無情的神色間難得地也有了幾分尴尬,低低咳嗽了一聲,而後就聽見自己身後也有人喊了一聲“大師兄”——是正替他推着輪椅的冷血。

冷血一向沉默寡言,有時候甚至有些不善言辭——但現在他素來冷峻平靜的聲音裏居然像是隐隐透出了幾分無奈和委屈來。

無情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卻見柳沉疏替希音擦完了臉後正要回到竈前,剛一回頭目光卻是微微頓了一下——無情順着柳沉疏的目光看去,就見正在一旁安靜地做着點心的小珍臉上不知什麽時候竟是已沾上了些許糯米粉。

柳沉疏輕聲喊了小珍一句,對面溫柔的少女有些疑惑地擡了頭看了過來——柳沉疏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小珍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用衣袖蹭了蹭自己的臉——但她畢竟看不見自己的臉,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沾到了糯米粉,蹭了好幾下也始終沒能找對地方,一張精致白皙的臉上卻仍是沾着幾點雪白的糯米粉,看起來到讓原本安靜溫婉的少女多了幾分小女孩的活潑。

柳沉疏見她擦了半天也沒擦幹淨,忍不住有些好笑傾過身去——特地又另取了一條幹淨的新手帕,溫柔小心地替她将臉上沾到的糯米粉盡數擦幹淨。

小珍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有些腼腆地對着柳沉疏笑了笑,輕聲道謝。

——這一回,終于連先前一直好脾氣地笑着不說話的鐵手也有些忍不住了,低聲也喊了一句“大師兄”。

無情擡頭,就見自家三個師弟這會兒正都定定地看着自己。追命最憋不住話,當即就哭喪着臉低聲抱怨着:“大師兄,她不是都換回女裝了嗎?你就真不管管你媳婦兒?”

冷血和鐵手雖沒有說話,那神色卻滿滿的都是贊同之意。

無情半是好笑半是無奈,有些頭疼地伸手按了按額角,終于是哭笑不得地開了口:“沉疏。”

柳沉疏聞聲回頭,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越發明媚溫柔了起來,一邊往無情跟前走,一邊笑着道:“你們怎麽來了?”

“再不來媳婦兒都要被你拐跑了!”追命灌了兩口酒,苦着臉瞪她——追命是四人之中最早認識柳沉疏的,除了無情之外,也數他和柳沉疏最是要好,他又一向最見不得虛僞、直來直去慣了,當下也不客氣,張口就是一通半真半假的抱怨,“做人要厚道,沉疏你可不能這麽坑兄弟們啊!”

柳沉疏似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了幾個女孩子一眼——小道姑仍是肅着一張臉小臉、輕輕眨着眼睛似是有些不解,小珍和習玫紅卻都已是微微紅了臉,當下心中了然,忽地揚眉看了追命一眼。

追命心頭“咯噔”一下一沉,立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柳沉疏非但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又退後幾步站到了希音身邊,變本加厲地伸手攬住了小道姑,伸手捏了捏她秀氣的鼻子,笑着柔聲問:

“希音,你覺得我好不好、喜不喜歡我啊?”

小道姑仰頭看了看柳沉疏,一本正經地板着一張小臉認認真真地點頭:“好,喜歡。”

追命立時誇張地哀嚎了一聲——柳沉疏之間眼前人影一閃,立時便覺懷裏一空,定睛去看時就見追命已然是把希音從自己手下“搶”了出來,緊緊地攬在懷裏、站的地方離自己足足有十數步之遠——活像是生怕自己把小道姑搶走一般。

柳沉疏習慣性地摸了摸腰間的筆、順手取了下來在手中把玩着,一邊挑了挑眉,正要再說些什麽,就聽見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嗓音再一次帶着幾分無奈和頭疼的意味開了口:

“沉疏……”

“好吧,你說不鬧就不鬧,”柳沉疏随手甩了甩手裏的筆,略有幾分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随即微微傾了身、伸手替無情将肩膀上幾道細微的皺痕撫平,柔聲道,“我炖了湯,你晚上多喝些,這麽瘦——要好好養身子才是,養胖了抱起來才舒服。”

柳沉疏這話一說,無情立時就低低咳嗽了一聲,微有些不自在地略略低了頭別過視線;但他的三個師弟卻都是忍不住看了兩人一眼——別說,柳沉疏這人确實是任性妄為得讓人頭疼,但這樣大膽直白的情話,有時候也實在是令人豔羨不已。

柳沉疏一手搭着無情的肩膀,一邊擡眼看了那三個男人一眼,随即就回頭對着廚房裏的三個女孩子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

……

柳沉疏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和無情的感情又一直都好得很,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對幾個女孩子做些什麽;追命師兄弟幾人自然也不會當真,不過是近來日子安穩,幾人放松下來難免也都有了些玩笑的心思,這才笑鬧着打趣幾句。幾個女孩子相處融洽,他們自然也是高興的。

這一頓晚飯幾人都胃口極好,就連一向飲食清淡、食量不大的無情也比平日裏多吃了小半碗飯——坐在他身旁的柳沉疏這才終于是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推着他回了小樓。

柳沉疏和往常一樣替他用藥材泡了腳、仔仔細細地施了針,而後又替他将褲子和襪子穿好整理妥當、抖開了被子鋪好,這才扶着他從輪椅上起身坐到了床上。

兩人各自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裏——柳沉疏怕無情被冰冷的被窩凍着,他才剛脫了衣服就趕緊伸了手将她抱住、用自己身上的體溫來捂暖他。

無情似乎是對她這樣近乎過度的緊張有些好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攬着她一起躺下——柳沉疏把臉埋在他懷裏蹭了蹭,忽然伸了手。

無情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似是想将她伸出去的手拉回來——柳沉疏難得地沒有順着他的動作收回手,咬了咬唇輕聲喊他:

“崖餘……”

“睡吧。”無情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道,“蓋好被子。”

柳沉疏垂眸,沒有說話——溫黃的燈光将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陰影。

無情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而後就聽見柳沉疏終于開了口:“滅燈吧。”

——聲音微有些顫,甚至略有幾分僵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