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芥川龍之介是為港口黑手黨這一龐大的組織工作的一名普通員工。他小時候是在貧民窟生活的,出來以後也遭遇了太多的嚴酷的對待。

再加上對自己的殘忍,這個男人早就養出了肺痨的毛病。

而此時,他正一邊咳嗽一邊往任務目的趕。

據傳聞,有一個和港口Mafia旗下組織有着許多交集的家族最近得到了某樣可以讓人延長壽命的“寶物”。在這個消息傳出之後,那個家族的人就在一夜之間死光了。

芥川看過報告,這應該是發生在六年之前的事情。而組織如今開始翻舊賬,估計是發現了一些什麽。

……也許。

芥川龍之介是不善于去思索問題的男人,因為他是個合格的執行者。

這樣子一來就足夠了。

上面總是會派發給他完整的任務。

黑色西裝的金發女子,芥川的助手,樋口一葉嘩嘩嘩地翻着剛剛打印給她的文件。

“上頭讓我們去找一個人。”樋口看了看氣勢洶洶簡直就像野虎一樣的頂頭上司,不敢怠慢地說,“是個男高中生,就讀于一個名字很奇怪的學校……就讀于私立鬼滅學院。”

樋口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個學校似乎是所謂的“貴族學校”——都是道聽途說而來的內容,“我們要找的人叫小早田童磨。”

芥川是個非常不愛和別人說話的人(除了戰鬥的時候對敵人說出奚落之語來),所以就算是樋口在向他描述任務目标的時候,他也總是一句話不說。

因為這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找到,殺死。

他是天生屬于“惡”這一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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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在看書。

星期三的下午是整個學校的公休時間,老師不用上班,學生不用上課,但是某些組織和社團則會挑選這段時間來進行一些會議和推送讨論。

作為戀愛社(對外稱極樂教研究社)的副社長,他自然要被底下那一堆愛臭美愛戀愛的小姑娘們抓住。

不過這一次不是他們社團單獨的活動,而是所有社團的共同會議。雖說校園裏面已經“失蹤”了三個人,但是學校是不會為幾千個人之中的三個人的消失而停止運轉的。

童磨斂着他那雙特殊的眼睛,他們一群人圍在長桌的周圍,這是因為學生會會長力求“公平”。

蝴蝶香奈惠看起來是剛剛從工作室回來。她的頭發有些散亂,估計是在路上被風吹亂了還沒有整理來着。

童磨掃視了一遍四周。

他看見了代替部長出席會議的劍道部部長——繼國緣一。

會議召開了約莫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已經壓縮了很多了,所以會議結束之後大家都是一臉疲倦的模樣。三個月後暑假到來之前,他們要舉行一次社團集會。

這場會議就是為了讨論那件事情而召開的。

童磨打了個哈欠。

他們的部長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和女朋友貼貼了,所以只能童磨來參加。

每當童磨看見大家那興高采烈的模樣,他就無法理解這一點。

在會議結束之後,他跟着繼國緣一的步伐走出了會議室。

不是一個班的同學看起來也沒有什麽既定的目标,最終晃晃悠悠走到了一汪池塘邊上。池塘邊上有柳樹,而在海對面的那個國度裏,“柳”同“留”,留下,留下人或者留下情。

大抵是這樣。

緣一的雙腳站在池塘邊上濕軟的土地上。

就算是童磨,也聽見了從對方身體裏所發出的簡直像是身軀分崩離析的稀碎響聲。

童磨非常容易被一些事情所感動。

諸如個人的出生和死亡。

諸如永垂不朽的愛情、至死不渝的愛情。

諸如反目成仇的親情、生離死別的親情。

諸如。

諸如。

這世界如露水般短暫。

而人類的感情甚至可以跨越時代。

然而。

然而。

****

息見子的腳有些被磨破了。她在過去不曾穿過這樣的靴子,靴子也不是很合腳。頂着小腳趾的那片皮革壓抑着腳趾的行動,息見子覺得她的趾頭估計都要充血了。

但是她現在是個冷酷的男人,根本不會為了靴子的問題而感到難以忍受。

倒是太宰治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怎麽了?

息見子想,還不是被你氣出病來了。

幾個人好說歹說終于來到了源家。

他們起初還不确定源睦月的家在哪裏,但是在那個街道裏剛剛把“源”這個姓氏說出口,這裏的居民們便熱情地指引息見子一夥人源家在哪裏。

源是個代表着“有名”的姓氏。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是這樣。

“屋子……好大。”望着那一眼根本無法看到盡頭的房屋,辻村深月有些哆嗦。她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麽大的住宅,所以第一次見的時候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雖說高大的建築物她也見過不少,但是不同風格的建築帶給他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山中圖書館給人的感覺就是“恐懼”與“嚴肅”,而這所和式住宅則是給人以“靜谧感”。

雖然知道源睦月的家庭條件很好,但這屋子也太大了些……

“是幾十年前就開始不停修築并擴建的建築物,”國木田獨步來之前已經做過一些調查了,“其實政府早就想收購這塊土地了,但是這片土地上的房屋擁有者一直很強硬着不同意這回事。”

“簡直就像是在茍延殘喘一樣。”息見子的手指撫摸上那些看起來刷了無數次白漆的牆壁。門扉緊掩,敲擊之後裏面不曾有回音傳來。

大門是鎖着的。

“沒有人在嗎?”國木田獨步喃喃道。

“也許是不想見國木田你哦——”

國木田獨步腦門上暴出一根青筋來。

辻村深月問:“要怎麽辦?不能私闖民宅吧……”她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然而這話的餘音都沒有散去的時候,辻村就驚訝地發現名為太宰的青年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鐵絲。

對方炫耀似地當場表演了一個什麽叫做“現場開鎖”。

“這是違法的!”尚且還有着良知的辻村和國木田,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息見子并不在意。

她在過去也做過不少相關的事情。

比如放飛小高之類的違法事件。

以冷酷無情的偵探作為領路人,他們四個人腳步不算慢地走入庭院之中。

周圍的路面上倒着一些反光的透明液體。

空氣裏有難聞的氣味。

這裏的花都要敗了。

“充滿了腐臭的氣息。”金發偵探看着這附近敗落的風景,他從皮袋裏取出了煙管。

沒多少時間後,煙管口就有一股白煙筆直地向上升去。

太宰治一下子就竄開了。

“我不想吸二手煙。”

息見子只是點着煙草,沒有吸。

她不會抽煙。

“簡直就是在浪費煙草。偵探,你要知道每一個人都不節省的話,世界上遲早會消失[煙草]這個詞的。”

會用這個詞來稱呼绫辻行人的人有兩個,辻村,以及太宰。

陰陽怪氣的那個人是太宰治。

金發的偵探吹了口氣,白煙被扭曲了片刻,變形後朝着遠方吹去。

有個人正站在一顆光禿禿的樹下面等他們。

她像是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

****

童磨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把繼國緣一從河邊推下去。

但是對不起,他是個好人,是不會去傷害別人的。

于是他伸出手,拉了一把和他同一個年齡的同學。

“再走過去就要掉進池塘裏去了哦。”池塘水根本就不深,裏面還爬行着一些細小的田螺和浮萍。

緣一嗯了一聲。

在思考了許久之後,他詢問着童磨,“這是你做的嗎?”

童磨的臉上依然挂着可以說作是天真無邪的笑容,“繼國同學在說什麽呢?”

他想了一會兒之後又像是恍然大悟地說道:“是因為我剛才偷偷抽走了山永的稿紙嗎?”

緣一沒想到對方居然做了這個。

“不是……”他的目光一開始是落在地面上,然後慢慢向上擡。他的眼光是幾近透明的,幾乎能夠看透人心的那種透明感。

“我是在問,是你——”

“是你引誘了白鳥櫻子嗎?”

童磨突然之間哭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關心嚴勝同學和櫻子同學,就沒有人關心冬夏同學嗎?”或許是繼國和白鳥都是兄弟姐妹,而春日井冬夏則是獨生子。為了更好的稱呼大家,童磨使用了相當親密的稱呼。

這個稱呼非常讓人的難受。明明是不怎麽相熟的人,卻被用這麽親昵的名稱稱呼了。

可是緣一是一個情感缺乏的人。

童磨也是一個天生缺少感情的孩子。

這兩個與常人所不同的少年們相互對視着。

緣一說:“春日井同學,并不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

童磨卻答非所問,“我以為我們能夠成為朋友。”

****

源睦月站在一棵樹下。

那是一棵光禿禿的樹,從表皮及長相來看的話,應該是梅花樹。現在不是梅花開的季節,所以就連葉片什麽的也沒有。

相當貌美的年輕女性、少女柔柔弱弱地站在這裏。

她的身上也充滿了腐臭的氣息。

只有将死之人的身上才會散發出這種氣味來。

“歡迎——”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有些聽不清的程度。

源睦月有着一雙黯淡的眼睛。

“看見這麽悲傷的小姐,一想到待會兒我們要像惡人一樣連忙追問些什麽,我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太宰治雖然是這麽說了。

但是他怎麽可能會在意這種事情。

國木田獨步悄悄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今日的一個“變數”。

源睦月依然睜着那雙不甚明亮的雙眼,她的視線女性移到男性,最後定格在位于最中央的鴨舌帽男子身上。

“已經不用再問了,我全部都交代。”

明明大家什麽都沒說,源睦月卻一臉“我是兇手”的表情。

在一般場景裏面,這都是替罪羔羊的表現。

春雪息見子用那雙金色的眼睛凝視着對方,她的眼睛裏有一種能夠看透人心的力量。而眼前的女孩絲毫沒有什麽要掩飾的目的。

辻村看了看源睦月,又看了看一直以來都是做主人的男人,“绫辻老師——”

“辻村,學會自己思考。”

辻村深月先是呆住了,随後又愧疚般地低下了頭。自從他們兩個人一同經歷了已經死亡的妖術師的詭計之後,辻村深月便有些越來越依靠這名偵探了。绫辻行人是富有智慧的男人,在這片土地上能與他比肩的人屈指可數。

就是因為這層原因,辻村才會不自覺地開始依賴對方。

源睦月的眼珠像滑輪般從眼眶裏滑到一方。

“你們兩個感情真好。“

這怎麽能算是感情好呢?

但在源睦月看來,這就是感情好的證明之一。

這位曾經的大家小姐像被警察用槍指住的罪犯一樣伸出雙手舉在頭頂,“我要承認,春日井同學、繼國同學還有白鳥同學的失蹤都是我做的。”

按理來說,既然犯人承認了自己的犯罪行為,那麽案件就可以結下定論了。

——不想再浪費時間的警方往往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這樣的行為同樣也代表着他們枉顧事件背後的真相。

源睦月說:“來抓我吧,都是我做的。”她閉上了眼睛,好似在等最後的審判。

審判之輪卡在了天平中央。

“我不會接受你這拙劣的替罪者的。”

屬于偵探的那雙金色雙眼裏,如同火山一般往外冒着岩漿。

他(她)非常冷靜,冷漠。

——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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