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平定州西北四十餘裏,有山石殷紅如血,一片長灘,那便是有名的猩猩灘,更向北行兩邊石壁如牆。

山壁之上,便是黑木崖。

黑木崖極高,山勢陡峭。從山腳仰望,便像浮于雲海之中,飄渺而神秘。

紅衣翻飛,清冷明豔的男子急速掠過黑木崖山路,如一縷紅煙,飄忽不定。一路之上教衆隐約瞧見身影,立即跪下高呼道:“日月神教,千秋萬載,東方教主,一統江湖。”

一路走過,不絕于耳。

東方不敗一刻不停,轉瞬便至院落。

有人已靜候良久。

東方不敗的院落,極少有人能進來。眼前之人,卻是那極少的其一。

日月神教新貴,楊大總管,楊蓮亭。

楊蓮亭身形魁梧,滿臉虬髯,形貌極為雄健威武。比起油頭粉臉的獨孤影,比起淡漠俊秀的南柯。楊蓮亭的長相在此時代,無疑潇灑出衆,是大部分女子心中最為欣賞的。

此時他身着黑衣,頭戴梁冠,伏于東方不敗前朗聲道:“教主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東方不敗平息了怒氣:“起罷。”

“是!”楊蓮亭謙恭起身,退于東方不敗身後輕聲詢問:“教主清早便出了黑木崖,想來是并未用早膳。如今已是午時三刻,不知教主是否傳膳?”

東方不敗拂袖,眉目之間一片冰冷:“不必了,本座吃不下!”

楊蓮亭怔了怔,眼尖瞧見東方不敗紅袖之上有深邃顏色。當下仔細一聞,登時血腥味撲面而來。楊蓮亭一頓,小心翼翼道:“教主您的手……?”

東方不敗冷笑一聲:“被只瘋狗咬了!”頓了頓,又道:“大名的消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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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蓮亭搖頭擔憂:“尚未。教主的手還在流血,不若先行包紮!”

東方不敗聞言嗤笑:“你倒是聰明。”

語意之中,冷然已然消解。

楊蓮亭如釋重負,躬身道:“屬下這就去請平神醫。這期間,教主還是先用些粥罷,以免屬下們擔憂。”

東方不敗點頭。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道:“把曲洋叫來。”

楊蓮亭腳步一滞。

曲洋,神教長老之一。好音律,善彈琴。

曲洋與向問天交好,東方不敗素來不看重他……怎麽今日,竟要傳曲洋了……?

心中計較頗深,面上倒是不露分毫。楊蓮亭恭恭敬敬退出院門,揮手命人先将午膳呈入,正是他所說的清粥小菜。

東方不敗性格狠戾。然自出關,楊蓮亭便發現他似乎又有了幾分變化。說不出如何,肯定的是東方不敗心思愈發的詭谲難測。楊蓮亭微微皺眉,看着款款進入的婢女,總有着模糊的錯覺。

這四年下來,東方不敗面容愈發豔麗,皮膚愈發白皙。性子雖難測,只要正中下懷,倒是好哄的。口味也漸漸清淡起來,不喜油膩,好像女人一樣……

……好像女人一樣?

楊蓮亭悚然一驚,面色慘白。他四處看了看,就好像賊人。半晌想起自己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黑木崖楊總管,總算是直起身子,親自去請殺人名醫——平一指。

【楊蓮亭雖然有這個感覺,但是他尚不相信。】

平一指到來的速度很快。

此時東方不敗還在喝粥。他右手血肉模糊,只能用左手拿匙。動作優雅,速度極慢。見平一指,便将瓷碗放到一邊,示意撤了。

平一指是個矮胖子。他腦袋極大,生一撇鼠須,搖頭晃腦,形相十分滑稽。【原著】

東方不敗伸出右掌,漫不經心道:“不必把脈了。給本座清理包紮一下便是了。”

平一指面色閃過一絲詫異,并不詢問,只按東方不敗要求用藥水清理血跡,上藥包紮。“教主這傷似乎是由極細的東西所致,一共四條傷痕,還好并不深。五日之內還請教主切勿碰水。”

東方不敗點頭,揮退平一指。

曲洋已在殿外等候了。

他與平一指年紀相仿。不過比起長相醜陋的平一指,這位愛音成癡的老者顯然氣度從容。

東方不敗開門見山道:“給本座準備一張琴。”

曲洋聞言,滿面詫異:“琴?”

東方不敗一笑,眉梢尾覆着些許魅然:“極好的琴!最好,不亞于史上四大名琴。”

曲洋一愣,繼而苦笑:“教主英明!可這四大名琴,哪一張都是屬下可以染指的存在啊!”

東方不敗神色之中略有贊同:“是以本座并未要你拿出四大名琴。”

曲洋:“……”

古來名琴,譬如黃帝之“號鐘”,楚莊王之“繞梁”,司馬相如求婚之“綠绮”,蔡邕之“焦尾”。四者為世人稱道,曰“四大名琴”……然以上幾者,皆是可遇而不可求。

繞梁已毀,號鐘、綠绮下落不明,唯一不被歷史所湮滅的,似乎只剩焦尾。

焦尾之所以為焦尾,是因琴身是一塊被燒焦的梧桐木。蔡邕從一個農夫手中買下,制成千古名琴焦尾。蔡邕遇害後,焦尾琴保存在皇家內庫之中。據傳,焦尾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明初昆山人王逢年手中。

……王逢年已逝百年了,聽聞焦尾做了他的陪葬品……不知現在去挖他的墓,能不能挖到焦尾……

曲洋微微嘆口氣。他退出內殿之時,面色凄苦。

而楊蓮亭因要上呈大名密探發回之情報,帶着一名教徒又一次進入院落。

那教徒入教五年,還是第一次見東方不敗,心中略有激動。一路走過,內院山水如畫,亭臺樓閣,仿若仙境。

內院飄着一陣清香。說不出是什麽,只覺清幽無比,沁人非凡。楊蓮亭敲開門,那教徒便低着頭走入俯身跪下。

東方不敗閉眸小憩,聲音略有慵懶。聽起來有些沙啞,帶着媚人心弦的騷亂:“處理了?”

他指的,便是南柯茶樓中那一具屍體。

教徒身子一顫,道:“啓禀教主,都處理幹淨了!不過沒多久,南柯老板便被官府來人帶走了!”

東方不敗緩緩睜開眼:“官府?”

那人道:“是!教主所殺之人是大名富商韓惜獨子……派兵來抓南柯老板的,便是與韓惜勾結的大名縣官!”

“好一個韓惜!”唇角邪挑,東方不敗面容之上盡是冷然肅殺。他忽然斂眸,垂眼看自己包紮着的右手,唇角笑意叵測。

“陌路之人……”

教徒等待半晌沒有後文,略有疑惑擡頭瞥過東方不敗,瞬間呆滞。

東方不敗已有三十多了,而上方之人卻是二十七八的青年模樣。他肌膚白皙,看起來比少女更為剔透;披散着發絲,如瀑布般籠罩出一片陰影;只是舉着右手細細端詳,唇角稍稍勾起,弧度涼薄得驚人。

迅速低頭,以此掩飾眼底那抹驚豔。

——這等無可忽略,甚至攝人心魂的明豔逼迫。

大名富商韓惜獨子于今日午時,被殺于南柯茶樓。茶樓老板南柯已被官府緝拿,目前真兇不明。

此消息一出,如狂風驟雨卷席大名。

齊老悚然震驚,看着哭成淚人兒的孫女,即刻率人前去官府要人。

——誰人不知那日南柯參加了他的壽宴?韓惜這般做,分明就是扇了他一巴掌!

然而卻被告知“目前兇手不明,唯一線索唯南柯,決計不能放人”雲雲。

當下怒極,拂袖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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