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8和39微博發過,40章是新章節,為了閱讀的連貫性,你們也可以重新看一遍呀~】
刀落地發出輕脆的響聲,像是讓關绾如夢初醒一般。她的瞳孔微縮,盯着地上的那把刀,盯着紀浔手掌不斷向下滴的血。
她站在原地手指都在發抖,頭垂了下去,執拗和咄咄逼人的神經質一消而散。
“哥。”她擡起頭來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握紀浔正在流血的手。
“啪”的一下,沈斯缪打開了她的手,又站在了他們的中間,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別碰他。”
她的視線越過沈斯缪,望着紀浔,面色平靜,仿佛剛才發瘋的那個人不是她。她手指蜷縮了一下:“去包紮一下,你的體質一旦傷口感染會發燒的。”
紀浔甚至于都沒有擡眼看她一眼,只是靜靜地彎下腰,用受傷的那只手,把那把刀撿了起來。擡起眼,目光從關绾身上掠過,不過一秒,又平淡地移開,然後随手把刀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刀落在鐵皮的垃圾桶裏,發出“咚”的一聲響,讓關绾忍不住顫了一下。
走廊盡頭的窗戶洞開,風從窗口向裏面湧,藍白色的窗簾上下翻動。紀浔擡起手,垂眼看着正在流血的傷口。袖子滑下去一點,血順着傷口泊泊流出,滑過他突起的腕骨,清瘦的手臂,留下蜿蜒的血痕,刺眼極了。
他臉色甚微,眼睑下泛着淡青,只是無所謂地站着。自虐一般用袖子擦了一下手心的血,也不管越擦越多。
“紀浔。”沈斯缪盯着他的動作,又憤怒又心疼。
冷白的燈光打下來,令人眩目,各種情緒交織,冷肅、無所謂。紀浔冷漠的神情裏,湧動着平靜的瘋狂。冷淡和陰沉,藏于那湖山一角,如同幽藍的深海,剛才荒唐的鬧劇,關绾變幻莫測的心思,都泛不起丁點的波瀾。
紀浔看了他一眼,然後邁着步子越過他們,朝外面走。血滴答滴答順着手指流下來,暈開在瓷白的地面。他低頭掃了一眼,用手捏住了袖子,又嫌麻煩一般把流血的手塞進了口袋。
燈太亮,手有些麻,口袋裏面濕漉漉的,都是流出來的血,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聽見,關绾在後面叫他哥。聽見很多聲紀浔,是沈斯缪叫的,聽見護士的推車,聽見有人喊這是誰的血,然後是混亂的腳步聲音。
腦海裏面一團線,在裏面攪來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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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吵,感覺耳朵嗡嗡作響。
“小紀,你的資質很好,畢業考不考慮留校。”
“謝謝老師了,我考慮好了,還是不留校了。”
“小滿,你知道的爺爺的病拖不了。”
“哥,小春的生日要來了,我們一起回去看院長好嗎?”
“如果要做這個手術的話,保守需要五十萬。”
“哥哥,長大和我一起去看一次海吧。”
“哥,我許願你以後不要生病,天天健康。”
“我們三個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不知道。”
他覺得索然無趣,這些話已經在他腦中反複說了一千次了。可這敞亮的走廊,過亮的燈光,一切都顯得那麽刺眼,煩透了。
電梯門一開一合,不斷有人進去出來,紀浔走了樓道,一直往上走。
安全通道的路标發着幽綠色的光,黑沉沉的樓梯看不見頭,感覺踏在腳下的臺階都是輕飄飄的,踏在上面沒有感覺。
沈斯缪跑進樓梯間,追了幾層樓後,擡頭終于能從樓梯的間隙裏看見紀浔的身影。
“紀浔。”沈斯缪朝上喊了一句。
上面的人仿佛沒有聽見一樣,沈斯缪擡腿往上跑,他們距離越來越近,他能感覺到紀浔刻意放慢了腳步。
紀浔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煙,用的是受傷的那只手。他從裏面抽了一根出來,雪白的煙也被沾上了血,他無所謂地咬在嘴裏,低頭湊到打火機旁點燃了。
他夾着煙往上走,眼前的樓梯變得扭曲,不斷延長搖晃,嘴裏吐出的白霧變成了靈活的白蛇,順着樓梯盤旋飛了上去。他變成了雪白的鳥,羽毛被拔光了,只留下一對能展開的雙翼。
翅膀可比羽毛有用多了,至少他不會降落。
真無聊,紀浔這樣想。
沈斯缪仰着頭,黑暗的樓梯道裏,落在他視線裏的 只有紀浔指縫裏那根燃燒的煙,火紅,透亮。它夾在紀浔滲血的指縫裏,雪白的煙體也被染紅了。
紀浔的手垂着,指骨分明的手随着走動輕微晃蕩,燃燒了的煙灰落了下來,露出更加火紅的煙頭,一同往下落的,還有正在滴落的血。
從樓梯的間隙落了下來。
正好落在沈斯缪仰着的臉上。
紀浔消失在了視線裏,沈斯缪擡手往臉上抹了一下,看着指尖上的血,一種沉悶的痛感從他的心裏湧了出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酸脹感襲遍全身。
他把手指放進了嘴裏,吮幹淨了那滴血。
最後一層是天臺,鐵門被打開了,被風吹得嘎吱作響。
沈斯缪擡眼就看見了紀浔。
搖晃的鐵門,要壓下來的烏雲,樓頂地面上交雜錯亂的鋼管。
紀浔面對着他,靠着鐵欄杆抽煙,風把他的黑色夾克吹得鼓起,裏面白色T恤下是瘦削的骨節,夾克上的拉鏈随着風聲一起獵獵作響。白煙緩慢地從他嘴裏吐出,他的表情冷漠到過分,和那雙沉寂的眼一起融于着茫茫天地間。
那被風吹散的煙霧,他眼睑下的淡青陰影,嘴裏閃爍的紅光,都一幀一幀地閃在沈斯缪眼前。
沈斯缪走過去一把抓住了他,輕輕地捧着他的手,仔細地看着那條刀傷,血已經止住了。可他還是忍住不手指顫抖,他擡頭問紀浔:“疼不疼。”
“有點麻。”紀浔如實說。
“流了那麽多血,肯定會發麻。”沈斯缪只能幹澀的說着這句話,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紀浔目光筆直地落在他臉上,用手捧起了他的臉:“你現在很難過。”
“對啊。”
“因為我。”
“嗯。”
紀浔不說話了,只是捧着他的臉仔細觀察,用手摸了摸他的睫毛,看着他顫了一下,垂下眼皮,湊近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他抵着沈斯缪的額頭說:“妙妙,你的臉被弄髒了。”
說完他放開了手,偏頭盯着他臉上的血跡看了良久。
沈斯缪擡手摸了摸臉上已經的血,已經幹了,擦不掉了。
紀浔越過他,朝後面那堵牆走去。
“你去哪。”沈斯缪跟着他問。
紀浔沒有說話,直徑走到那堵牆前面,手撐着坐了上去。又從煙盒裏拿出了一根煙,用手捂着打火機的風口,低着頭湊近點燃了。
他的手随意地放在一旁撐着,另一只手夾着煙,也不抽,就這麽任它燃燒着,眯着眼看站在下面的沈斯缪。
“你快下來,太危險了。”沈斯缪吓得不輕,牆後面只有一點鐵欄杆,堪堪擋住一點腰,欄杆後面是空的,足足有五層樓高。
紀浔無所謂地聳了一下肩,看着他只是笑,“摔下去就摔下去。”
“紀浔”沈斯缪第一次這麽憤怒地喊他。
然後又快步走到他面前。
紀浔把嘴裏的煙撚在一旁,向後撐了一下,吓得沈斯缪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紀浔用腿勾住了沈斯缪腰,頭埋在他的肩上,開始悶聲咳嗽,突起肩胛都在聳動。
悶熱的呼吸打在沈斯缪的肩窩處,潮潮的、麻麻的。紀浔的頭發蹭得他的脖子刺刺癢癢,他輕輕地拍着紀浔的背,幫他順氣,低頭親吻着他的頭發,和露出來的後頸。
“慢點咳,好一點了。”他嘴唇貼着紀浔的後頸,吻了一下那突起的骨節,感覺有些燙,像是要發燒。
紀浔擡起頭,頭發有些淩亂,臉色沒有血色,嘴唇也是蒼白的,唯有那薄薄的眼皮因為咳嗽泛着紅。
他捧住了沈斯缪的臉,垂眼看着他,然後低頭吻他的臉,濕濕熱熱的呼吸也一并打在他的臉上。沈斯缪雙手緊緊地攥着他的衣服兩側,他聞到了腥味,是紀浔手上的血,接吻時嘴裏都是一股鐵鏽味。
風幾乎呼嘯着吹過來,鐵門發出難聽響動聲。雲越壓越低,天臺更加昏暗,周圍是林立的高樓,密布的烏雲,而他們在這天臺的一隅接吻。
紀浔捧着他的臉,開始舔他臉上的血跡,濕滑的舌尖舔在臉上,又癢又麻,沈斯缪的牙齒都開泛酸,仰着頭滿臉的潮紅,呼吸越來越急促,喉結上下滾動着吞咽口水。
他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着紀浔。
紀浔捧着他的臉,朝他吹熱氣,看着他發抖,又低頭舔他顫抖的眼皮。
沈斯缪捧着他的手說:“我在樓梯上,有滴血落在我臉上。”
紀浔注視着他。
“然後我抹了下來,舔幹淨了。”
那一刻他覺得紀浔的血都是甜的,他想舔幹淨他的每一個指縫。
沈斯缪低下頭,濕軟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指縫,血腥味在口裏炸開。
他捧着紀浔的手,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潮熱的呼吸打在手心上,像蛇一樣鑽進了傷口裏,旁邊的肉開始發癢,如同細細密密的螞蟻爬過一樣。紀浔蜷縮了一下手指,輕輕地撓沈斯缪下額。
他偏頭看着懸空的高樓:“如果我真的摔下去呢?”
“我會接着你。”沈斯缪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