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撥號碼無法接通
定居米花町短短幾個月,稻見已經先後被兩個人安裝了竊聽器,這讓她再一次對“東京治安很好”這點産生了懷疑。
安室先不提,江戶川柯南究竟是怎麽回事?稻見實在覺得奇怪,雖說他住在毛利偵探家中,平常耳濡目染,頭腦靈活、點子也多,但終究也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學生,到底是從哪裏搞來的竊聽設備,又是為什麽要安到她身上?
稻見揉了揉太陽穴,把那枚被捏壞的竊聽器随手丢進抽屜裏就沒有再管。她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那天在波洛咖啡廳前與琴酒的通話被聽見了,但柯南怎麽會知道這個犯罪組織的事?還是說,他背後有人在指使他這麽做?是那位看起來能力平平,卻總能神奇地在沉睡中破案的毛利偵探?
從正常的邏輯上判斷,稻見自然是更傾向于後者,但其中疑點太多,短時間內無法得出結論,必須要更加詳細地進行一番調查。
稻見暫且将對于江戶川柯南的懷疑擱置一旁。盡管安室開玩笑地問她是不是還打算将竊聽器修好了“物歸原主”,但稻見又不傻,她那次之所以會對安室坦白,是在已經确認安室行動的情況下有備而來。而柯南的這件事還不完全明朗,她才不會就那樣大大咧咧地找上門去。
更何況,現在的稻見也沒有時間去管這些。
她伸了個懶腰,合上抽屜,起身走到餐桌前:桌上鋪了一層深色的針織布,布料上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支零件。
稻見有一段時間沒用過這把槍了,雖說每日的例行保養都沒有落下,但為了明天的任務,還是得慎重地确認武器的狀态才行。如果她的确只需要起到一個監視的作用,那自然最好,不過萬一碰上不得不開槍的情況,也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她熟練地捅了捅槍管,把拆卸下來的零件一個一個地仔細擦拭一遍,再認認真真地地上了槍油。随後,她又挨個拿起零件,快速地組裝起一支狙|擊步|槍,動了動手指又試着瞄準了一下,确認板機和準鏡都運作良好,才算是結束了一套流程。
狙|擊槍又被重新拆為幾個部分,裝進了網球包的夾層。稻見拉上拉鏈,将它放回客廳的角落,那盆綠植的旁邊。
當天晚上,稻見久違地有些失眠。
她做了個夢,夢見了自己幼時第一次摸上手|槍時的事。當時她應該只有七歲,或是八歲,稻見記不太清了,估摸着應當就是毛利家那位柯南君的年紀。
孩童的身體遠不足以承受槍支的後坐力,她的手臂和肩膀為此脫臼甚至骨折了無數次。但身體上的限制無法掩蓋驚人的天賦。在稻見最初進入的那個武裝組織裏,有一個男人敏銳地發現了她的才能,将她帶在身邊,教會了她日後賴以生存的全部基本技能。
這個男人後來就死于狙|擊手的槍下。
在很多時候,這是達成目标最高效也最安全的方法。稻見不否認這一點,她有時會在對方考慮之下選擇這種手段,但她也确實并不喜歡狙|擊。
“飓風”對狙|擊手總是抱有很大惡意,這不是什麽秘密,坊間傳聞對于其中原因有五花八門的讨論,但統統都是無稽之談。不過,事實上,稻見本人也并不清楚這種情緒來自何處,興許是因為當時親眼目睹了“導師”被六百碼外的殺手一槍爆頭,飛濺出來的血液的溫度讓她産生了過于深刻的印象。但更可能那只是一種……一種無端的偏見,畢竟稻見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子彈射穿身體的場面實在不怎麽稀奇。
每個人都會有讨厭的事物,這很正常。既然她天生就不喜歡吃羅馬生菜,那麽天生就不喜歡狙擊手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她沒有多想,也不打算多想了。
鈴木特快列車即将啓程。
身穿衛衣和牛仔褲的年輕女孩背着網球包坐上電車,拿出手機随意地瞥了幾眼,正巧看到安室發來的信息,說他已經上了車,車上的環境不錯,推薦她明年也一起來體驗一下。
稻見輕笑一聲,打字回複道:
好的,我會考慮。安室先生旅途順利,注意安全。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那趟列車上,可是即将展開一場危險的刺殺行動。
波本登上了鈴木特快列車,依照計劃與貝爾摩德彙合。金發的“千面魔女”正在車廂裏做着易容的準備,瓶瓶罐罐的道具擺滿了兩張座椅之間的小桌子。聽到車廂門被打開的動靜,她頭也不回,繼續做着手頭的事。
“你收到琴酒的聯絡了吧,波本?他為我們派來了一位強有力的增援。”
貝爾摩德嗤笑了一聲,語氣頗為嘲弄。
波本自然清楚她在說什麽。就在剛剛,列車開始行駛的那一瞬間,琴酒給負責執行此次刺殺雪莉任務的兩人發來了一條消息:
托卡伊已經就位,會協助你們的行動。
看似是支援,實則是監視。
波本立刻就看穿了琴酒的意圖,并且,顯然比起深受Boss寵愛的貝爾摩德,這突如其來的安排更多是在針對他。
琴酒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這讓波本感到有些不安。他本打算将雪莉引向最後的貨車車廂,破壞掉連接處,然後讓埋伏在附近的公安同事将她控制并保護起來。
雪莉曾經是組織的高層科研人員,掌握了諸多重要的情報,更是波本幼時非常尊敬的老師:宮野艾蓮娜的小女兒。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希望雪莉能活下去,至少不可以再落入組織的手中。
但托卡伊的橫插一腳讓事态變得複雜了起來。波本不知道那個神秘成員如今是否也在列車上監控着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算以什麽方式進行所謂的“協助”。變數太多,他現在也只得保持警惕,見機行事。
波本打開手機,神色不明地盯着最新的一條信息看了幾秒,然後冷着臉按滅了屏幕,把手機收回衣兜裏。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稻見加賀裏不在列車上。
他輕輕合攏雙眼。一瞬間,他的腦中似乎閃過了千百條的思緒,無數種情感糾纏在一起。但最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冷調的灰紫色裏面只剩下了屬于“波本”的勢在必得。
波本轉身,拉開車廂門走了出去。
今日是個好天氣。
稻見爬上建築物的頂樓,推開生鏽的金屬門,溫和柔軟的微風便迎面吹來。
她走上天臺,反手撈了個東西把門頂住,再習慣性地環顧四周,檢查好環境,确認安全,才邁步來到邊緣處,放下了肩上背着的網球包。
大概十五分鐘之後,鈴木特快列車就會出現在狙|擊槍的射程之內。
從夾層裏取出槍支零件,現場完成組裝,安好瞄準鏡和兩腳架,整個過程用時不超過一分鐘。稻見趴下去,槍托抵上肩膀,從容地開始裝填子彈、調整旋鈕。
六百碼到六百五十碼之間,距離上來說是小菜一碟。
來自一點鐘方向的半速風……她瞥過綁在天臺欄杆上的白色布條,從它被吹起的角度心算出當前的風速。
總而言之,是不錯的狙|擊條件。
稻見将視線挪回瞄準鏡前,放輕呼吸,安靜地等待目标的出現。
衆所周知,“飓風”之所以能在傭兵市場上打響名聲,得益于她出色的綜合實力和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風。她就像是學校裏最為标準的優等生,所有的科目都齊頭并進,任何時候都從不粗心大意,故而考試成績門門優秀。
“飓風”會變成地下世界的都市傳說,不僅是因為她強,更是因為……人們找不出她的弱點。
譬如此刻,即使稻見并不喜歡進行狙|擊,卻還是在依照形勢作出恰當判斷的情況下,背着狙|擊槍來到了這座樓的樓頂。
這種刻進骨子裏的慎重與自我約束造就了她,并無數次地拯救了她。
還有五分鐘。
稻見在心裏計算着時間,卻在這時先等來了琴酒的聯絡。
“托卡伊,準備如何?”
“放心,我會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位雪莉的。”
稻見打開了免提,把翻蓋手機放到臉頰旁邊的地上,輕飄飄地回答道。
那邊琴酒似乎通過電話那頭若有若無的風聲了解到了她此刻所在,對托卡伊的打算也大概心中有數。
“你在什麽地方?”
謹慎起見,他還是問了一句,難得有些多餘的話引得旁邊的伏特加都看過來了一眼。
琴酒也就會在面對這個都市傳說時會有如此表現。
盡管稻見本人可能毫不知情,但琴酒卻記得,他的确在幾年前的俄羅斯與“飓風”打過一次照面。
那一次,黑衣組織為了充實研究部門的力量,派人去招攬了一個俄羅斯的化學家,遭到拒絕後直接上門将人劫持。組織很重視這次行動,專門讓琴酒過去親自指揮。押送途中,那個化學家老頭的表現始終氣定神閑,不慌不忙地對他們說,他雇了一個人來救自己離開,那個人馬上就會來了。
琴酒不以為然,看着在四周警戒的數十名組織成員,輕蔑地笑了。
接下來他就被打臉了。
戴着一頂棒球帽的黑發女性單槍匹馬地闖進了他們留宿的酒店,所過之處宛如掀起一場飓風,風卷殘雲,只留下一片狼藉。
組織成員死傷過半,老頭也被救走了。
琴酒勃然大怒,拖着一條受傷的手臂就要追出去算賬,可一點蹤跡都找不到了。
回到組織,琴酒本以為這次的行動失敗會得來嚴重的懲罰,但Boss聽了他的講述,沉默片刻,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也許是琴酒臉上史無前例的驚愕實在太過明顯,Boss随後又補充道:
你們約莫是碰上“飓風”了。
飓風。
琴酒當了這麽多年的職業殺手,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個響當當的名號。但在此之前,他确實不屑一顧,覺得那不過是哪個無聊的家夥搞出來的噱頭,一傳十十傳百變得邪乎了,事實上真的能有那麽強嗎?
真的就有那麽強。
他見識到了,也為自己曾經的輕敵付出了代價。但之後不會了。特別是現在,托卡伊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早晚有一天——他會報當年的一槍之仇,把這個嚣張的女人扯下那什麽“都市傳說”的寶座,讓她摔在地上,被自己踩在腳底下。
“你在什麽地方?”
“自然是在看得見他們的地方。”
稻見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了一陣轟鳴聲。鈴木特快列車正沿着既定的軌道平穩駛來。
第一節 、第二節、第三節……
稻見在瞄準鏡裏看着一節又一節的車廂從眼前掠過,出色的動态視力讓她能夠在一瞬間輕易透過窗戶捕捉到車廂內部的人和物。如果她的推測沒有錯,那兩位組織成員應該會在……最後一節車廂行動。
來了。
稻見将手指搭上板機,微眯起眼,琴酒發來的雪莉的照片浮現在腦中。
是茶色短發的纖瘦女性。
茶色短發……茶色……找到了,在最後一節車廂與貨車車廂的連接處,正在與什麽人對峙的樣子。
稻見當然不打算按照琴酒的命令直接殺掉對方,畢竟雪莉是個叛徒,那就姑且算是與她目的一致,都是想要搞掉這個破爛組織的人,而且她是有代號的成員,那知道的一定不少。
她想要雪莉手中的情報。
按照稻見所想,她準備意思意思避開要害打出那麽一槍,然後把車廂的連接處打掉,讓波本和貝爾摩德無法追擊,最後再自己跑過去把落單受傷的雪莉給救下來。
這其實是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如果波本和貝爾摩德的行動與她所預想的有一點不同,那基本上就不可能成功。稻見本來也是抱着賭一把的心态,能救便救,救不成就算了,卻沒想到運氣不錯,竟是真的在最後一節車廂讓她給看見了。
稻見的手指動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抹金色不合時宜地闖入了準鏡中的視野,登時讓她瞪大了眼睛。
正舉着槍對準雪莉的是……安室先生?
波本正與雪莉面對面對峙着。
對面的女人看起來并不驚慌,面無表情地說着“我知道你,你和姐姐的男朋友諸星大是對立關系”這種無關緊要的話。
他露出笑容,開口請雪莉進到後面的貨車車廂去,語氣親切,還宛如波洛咖啡廳裏的超人氣服務生,但對準雪莉的黑洞洞的槍口卻肆無忌憚地展露着強硬的敵意。
雪莉往身後看了一眼,滿車廂的大威力炸|藥。
波本一愣,立刻意識到這是貝爾摩德的手筆,正要改變策略,命令雪莉回到這一邊來,只聽耳邊忽地響起一陣破空之聲。
砰。
一發子彈打在了車廂的外牆上。對峙中的兩人均是臉色一變,雪莉飛快地打開貨車車廂的門鑽了進去,而波本一個返身靠上牆壁,小心地側過一點腦袋,用眼角的餘光望向遠處林立的建築物。
是狙|擊。
是托卡伊。
前半階段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讓波本差點兒忘了,除自己以外,還有另外兩個組織成員也參與了其中。并且——都是不好對付的組織成員。
波本沒有來得及思考更多,面前白色的煙霧裏突然顯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他以為是貝爾摩德,但對方沒有應聲,利落地丢過來一枚手|榴|彈,在驟然響起的爆炸聲中消失不見。
待爆炸平息,波本咳嗽着站起來,發現車廂連接處已經被炸斷,雪莉和被炸毀的貨車車廂一起被留在了鐵軌上。
真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列車之旅。
波本凝視着剛剛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捏着槍的手掌不自覺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
第一個收獲是赤井秀一。
而第二個收獲——
他小心地踩在車廂邊緣,探頭看向了外面牆上的一道彈孔。
第二個收獲是托卡伊。
車廂裏的炸彈應該是貝爾摩德放的,而突如其來的狙|擊……無疑是托卡伊的手筆。
但托卡伊卻沒有擊中。波本皺起眉來。
傳說中那麽強大的傭兵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更何況以他剛才的目測來看,狙擊距離應該不遠,今天也不是什麽惡劣天氣。
是托卡伊本來就沒有打算擊殺雪莉?還是有什麽事情在那一瞬間幹擾了開槍的動作?
波本下定決心,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射偏了。
稻見有些煩躁地“啧”了一聲,整理好心情重新瞄準。列車還在行駛,她最多只有兩次機會。然而,她剛一準備扣動扳機,就見雪莉快速鑽進了貨車車廂。接着“砰”的一聲,車廂爆炸了。
稻見禁不住又“啧”了一下。
“怎麽了,托卡伊?”琴酒還在電話那頭問着。
稻見看着一個帶着滑翔翼的身影在爆炸的瞬間從車廂中飛了出來,對着手機開始睜眼說瞎話。
“沒什麽,那個雪莉逃進了車廂,然後車廂炸了。”
“她死了嗎?”
“即便是鋼筋鐵骨,這樣一炸也該死了。”
琴酒似乎滿意了。
緊接着,輪到稻見提問:“我問你,琴酒,列車上那個深色皮膚的金發男人,是組織的人?”
對面停頓了一下,而後漠然地答道:
“那是波本。”
哦,波本。
稻見挂斷琴酒的電話,然後拿出自己一直在不停振動的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為“安室透”的來電,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拒接鍵。
看來被炸彈波及的波本先生沒有大礙,那她就放心了。
稻見的指肚再往屏幕上一按。
——“阻止此號碼來電”。
世界頓時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波本、貝爾摩德、托卡伊,三個人三種計劃:一個打算救雪莉,一個打算殺雪莉,還有一個打算聽天由命盡力而為(但他們每個人都以為另外兩個人是真的想殺雪莉……
波本掉馬後慘遭拉黑,慘,波本,慘x
基德:我當時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