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冊封

元以臻站在儲秀宮外許久,終是邁步走了進去。

儲秀宮很大,卻只住了蕭淑妃一個妃子。蕭若骐自進宮後便一直住在這,皇後死了,原以為她至少入主貴妃住的嚴華宮,但她拒絕了。

皇後之死的真相雖然只有元以臻知道,但她心裏自然是有些數的。是以皇後殡天後,兩人相處之時,多少還是有了些隔閡。

雖然他們确定他們還相愛着。

見他走了進去,已經在殿內傻等許久的小宮女激動的跳了起來,趕緊迎上來跪下:“恭迎皇上!皇上吉祥,皇上您終于來了!”

“嗯,”想到接下來要和蕭若骐說的事,元以臻就一陣猶豫,他繃着臉邁步進去,“若骐呢?”

“淑妃娘娘在後園練功!”

元以臻腳步一頓,轉而往後園走去。

儲秀宮的後園原本并不大,但是蕭若骐來之後便被元以臻擴建了,沒有放小橋流水、假山涼亭,而是一個練武場。

蕭若骐正在那兒耍一把紅纓槍,英姿虎虎、勁風陣陣。

她僅紮了一個馬尾,一身白色的練功服已經陳舊了,胳膊、膝蓋等易磨損的地方都打上了皮革補丁,也使得行動起來愈發飒爽利落,充滿力量的美感。

見元以臻自後園小徑中過來,她只是看了一眼,動作卻不停,只管自己挑、劈、擊、刺,凜冽狠厲,仿佛有了對手一般。

元以臻在一旁看着,神色平靜,嘴角卻逐漸露出了笑來。

許久以後,蕭若骐一套功法終于打完,收拾後一甩頭,還甩出了一串汗珠,一旁的小宮女立刻迎上去,先遞上一杯茶,然後拿了巾子細致的幫她擦汗。

蕭若骐喝了口茶,站着任小宮女替她擦汗,望向元以臻:“來了?”

“嗯,”元以臻走上前,拿過小宮女手裏的汗巾,輕柔的幫蕭若骐擦着汗,“練功雖好,太多了卻不妥,以後還是偶爾下棋練琴,靜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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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若骐任由他幫她擦了汗,笑了笑:“臣妾只會舞刀弄槍的,皇上可得再找兩個會練琴和下棋的妹妹來了。”

元以臻歪頭看着她:“如果我說,找來了呢?”

蕭若骐身子一僵,随後擠出笑容:“哦,是誰家的閨秀呀?”

“說之前,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于是蕭若骐的笑容更像哭了:“哦?是什麽?”

“你得先答應。”

蕭若骐深呼吸,笑起來:“好,我答應。”

“你得幫我護住她。”

蕭若骐看起來已經心痛欲死了,但還是繃着一抹笑問:“誰家的女兒,讓皇上如此上心?”

“宰相家的。”

蕭若骐愣了一下:“是那個,新擡的嫡女?”

“正是她,卓司思,宰相家的老七。”

“哦……”蕭若骐應了一聲,強顏笑道,“卓相家的姑娘,确該被全心呵護,臣妾知道了。”

元以臻看着她,眼中滿是戲谑,仿佛看她這樣傷心是件很有趣的事:“你知道嗎,若骐。”

聽他這般叫,蕭若骐總是無法抗拒,擡頭望向他。

“卓相願意幫我了。”

她的眼睛刷的亮了,轉而又疑惑:“他?他不是一直都……冷眼旁觀的……”

“到底是兩朝宰相,終是對西方聖所那霸道行徑也看不下去,他本欲告老還鄉,結果還是被我們給拉了回來。”

“那他那女兒……”蕭若骐有些遲疑,“你可是……”

“他那女兒體弱多病,他本想召回膝下好生照料,卻不料出了,”元以臻頓了頓,意有所指,“那檔子事,他便坐不住了。你想想,他這邊剛把女兒接回來,總不好就地送回去。要說到了出閣的年紀,她那身份,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挑人家;再說她那身子,也當不了大家媳婦兒。宰相本想将她送去聖堂,恰好我這邊被群臣逼得愁斷腸,不如我就把她迎進宮,好照料,也給了群臣交代。”

元以臻說着還挺得意:“你說,是不是一箭雙雕?”

蕭若骐有些混亂,但還是聽明白了大概意思,皺眉:“你是讓她,當擋箭牌?”

“你怎的如此直白,”元以臻笑道,“這叫互利互惠,天下哪還有比宮中更好養病的地方?”

蕭若骐笑了,斜眼瞥他:“你當真覺得宮中好養病?”

再沒比宮裏人更清楚宮中多吃人了。

元以臻摸摸鼻子,少年般地笑起來:“有你護着,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了。”

“你……”蕭若骐再次遲疑,“你會與她……”

“什麽?”

“罷了,沒什麽。”蕭若骐有些苦澀的笑了笑,“那我可得好好準備,不知道卓家妹妹是身體哪兒不好,我好幫忙搜羅點養生的東西來。”

“據說是自小體弱,估計五髒六腑都要大補吧……”元以臻擁着蕭若骐,輕聲調笑,“到時候再讓她随着你一道練武,說不定過個幾年他們父女相見,宰相還要謝謝我。”

“你想得美,做別人眼裏的武舉女,你當我心裏好受?”

“有什麽不好的,我聽別人這麽說,我心裏就高興,大家閨秀多了去了,武舉女可就你一個。”

“你也就欺負了我才嘴甜。”

“那就多讓我欺負下?”

“哎呀,住手,都是汗!”

“……”

元以臻這邊與蕭若骐有了交代,第二天,“體弱多病”“五髒六腑都需要大補”的卓家七小姐卓司思就已經跪在自家前廳領旨了。

皇上正經下旨,卓家裏外但凡能喘氣的自然得到得整整齊齊。前廳烏壓壓跪滿了一片,皆屏氣凝神。

全德這兒舉着聖旨讀完,這才意識到這是比自己皇上還先見到這位新娘娘的人,他趁着卓令吾上前接旨的空檔,眯着眼死命瞅她。

52741卻謹遵“接旨禮儀”,打死不擡頭,磕頭姿勢全場最标準。

卓令吾眼觀六路,看着很是想笑,忍不住道:“司思,與全德公公見個禮。”

52741有些茫然,擡頭看看卓令吾,又看向全德:“我……跪下,不夠禮……嗎?”

她都跪下了!還想咋地啊!?

哦,五體投地?不可能!那是挨揍的姿勢啊!

但這一下也足夠全德看明白她內外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立刻露出了商業笑容:“好好好!”光這麽一嘆又覺得單薄了,許久很努力的加了句:“秀外慧中!”

“……”聽衆聞言都恍惚了,使勁兒回憶了一下秀外慧中到底什麽意思。

連52741這種靠“吃”字典硬背詞語的人都覺得自己這是被罵了。

她于是又擡頭看了看全德,全德則已經被卓令吾邀請着往前廳去吃茶了,順便還能拿個大紅包。

“小女不谙世事,讓公公見笑了。”卓令吾全場最穩,表現于是也最正常,像個無奈的慈父,“家中兒女自小穩重知禮,司思一來倒讓我得了不少為人父的趣味,這麽快就要嫁入宮中,着實有些不舍。”

全德喝着茶,又看了兩眼跟進來坐在一旁陪客的52741,笑容意味深長:“七小姐靈秀,定會深得皇上寵愛的。”

卓令吾立刻搖頭:“只要小女平安康健就好,老臣所求不過如此而已,多的實在承受不起。”

“若得了寵,與相爺內外相持,豈不是皆大歡喜?”

全德自小照顧元以臻,自然清楚卓令吾與元以臻之間的“協議”,此時句句試探,竟然是有些不信卓令吾的純潔性了。

卓令吾其實也沒想到全德還會來這一手,他琢磨了一下,忽有所悟,看向了52741,還上下端詳了一眼。

52741今天被硬套了一件白底長裙,正入夏,杏黃的錦邊紗袍剛好勾勒出裏面窈窕的身軀,微敞的領子裏,天鵝般的頸子就如一截瓷器,更趁得那姣好的面容帶着一絲別樣的風情。

他心知她來自西方聖所,故一眼望去略有些異域的風姿便沒當回事,卻不料現在再一看,發現雖然一眼看去全然是漢人的長相,但細看之下,眼角眉梢狹長微翹,唇形薄厚得宜,溫婉中帶着一絲潋滟,竟越看越讓人挪不開眼。

盲迎回來的女兒居然還是個尤物,他們全家竟然都沒發現。

有時候卓令吾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塞了個傻子進宮。可全德一生在宮中,遍覽多少美人,這一眼,倒讓他生了警惕了。

尤其是她看過來的時候。

人不動,烏黑的眸子卻轉過來,冷飕飕的目光這麽一罩,攝魂似的。

不怪司勰總愛逗她眨眼,老讓她瞪着,誰也受不了。

傻姑娘自己還沒察覺,顯然是聽出了全德的試探,便漏了些不耐煩的意思,看了過來。

卓令吾手半藏于袍中,微微壓了壓。

52741立刻注意到了,她二話不說繼續看地,腦中已經好幾個地板磚的分子式在轉動。

“公公又說笑。”卓令吾一杯茶下去,開起了馬力,“以老臣這年紀,告老還鄉,自此含饴弄孫,才是皆大歡喜。若要因此晚節不保,那還不如留小女在膝下,不給皇上添麻煩了。”

那可不成,不送進去可不成!

全德皮都繃緊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壞了事兒,趕緊道:“卓相說笑了,七小姐進宮乃衆望所歸,可切莫讓皇上失望了的好。”

皇上不會失望,皇上只會絕望。

這時候52741很有文采,還為自己的文學素養自得起來。

卓令吾看似竟然與她腦子的腦子同頻了,竟然很應景的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搖搖頭:“小女自小體弱,會不會讓皇上失望,老臣尚不敢說,但若不讓太醫失望,那是一定的了。”

“哈哈哈哈哈!”全德帶頭,周圍的人都一并笑了起來。

所以我這身嬌體弱的人設是背穩了?

52741笑不出。

但聽說這個“全德公公”是元以臻的“左右手”,她還是抽動了一下嘴角,權當應應景,完全沒覺得哪裏好笑的樣子。

這一幕又落在了全德的眼中。

于是很快,元以臻便知道了,自己這個新妃子,是個“木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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