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烈火
薩博克防線前，名為安德芙的防線內，一批大軍正嚴正以待。刑濯坐在後方的座位內，看着自己的将領清點人數，儲備軍糧，做最後的準備。代步飛行器內，單青蓓正被一群人類侍女精心伺候，明明是一場戰役，卻更像是一場婚禮。
用血祭奠的婚禮，自然要比染上去的顏色濃重。
單青蓓雙手雙足被束縛，她穿着一件純白色荷葉邊的長裙，圓領的設計将她的鎖骨完美的露了出來，一頭鴉色長發被侍女小心地捧起梳着，梳子輕輕滑過發絲，不讓單青蓓感受到一絲疼痛。梳直後，便有另外一批侍女接班，小心地替她打扮。房間內十分安靜，靜得外頭将士的呼喊聲都是那麽的熱烈。
侍女捧上一對紅瑪瑙耳墜時，刑濯正好從座位上起來，安靜地穿過走廊，來到單青蓓的房前。大抵是多年的配合，甚至說是默契也不為過，刑濯進來的那一刻，單青蓓就回了頭。刑濯一點都不驚訝，他走到單青蓓身旁，命侍女下去，随後自己執起那一對耳墜，替單青蓓戴上。
戴完耳墜後，又從紅色絨布內勾起一串黑色項鏈，戴在單青蓓的脖頸上，調整位置後，才緩緩開口，“已經到了安德芙，再過一個小時，大軍便會徹底越過安德芙，對上應家大軍。”
“肖谙攻破Y市，直接面對的便是我方大軍，如果她打破安德芙占領補給後……你知道後果。”刑濯的聲音很輕，甚至沒有一絲情緒。單青蓓明白刑濯藏在話裏的意思，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刑濯，在所有人背地裏嘲諷刑濯懦弱的時候，她正小心地收斂起所有的野心，暗暗潛伏在他身邊。她是他的利器，卻也是他的侍女。她是他的軍師，卻也是他唯一一顆忌憚的棋子。
“安德芙被破，薩博克将毫無還手之力，肖谙甚至不用停下來補給就能拿下它。到時我們的屏障就徹底消失，而你擁有的一切，也會全部不見。”肖谙看着鏡子中自己的模樣，這些天失眠的結果便是她眼底略微發青，看上去神色欠好，刑濯似乎也發現了這點，他叫人過來又折騰了幾下，總算遮掩了過去。
“你太心軟。”
“我若是心軟，你也不會這麽自然地站在這裏了。”單青蓓知道現在她也沒必要再隐藏什麽，刑濯已經知道了大部分消息，恐怕連自己的一些想法他都猜到了兩三分。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當初的那一句話，你連見肖谙的機會都沒有。”刑濯輕輕地瞥了一眼單青蓓，明明是那麽自然的動作，釋放出來的威壓卻是那麽的恐怖。單青蓓的身體變得僵硬，她撐着桌子，眼睛卻一入既往的明亮，“若是沒有我當初的那一句話，刑濯！怕是應霁那個腦子，都能把你踩在身下！”
刑濯眸內一道微光閃過，随後他猛地打了單青蓓一個耳光，力道大得單青蓓偏了頭，臉也很快紅腫起來。單青蓓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她嗤笑一聲，又對上刑濯的眼睛，毫無畏懼，“你當初留下我，不就是這個原因？一意孤行，無人為忠臣，最後必将陷入自己的臆想之中，到時便是身在局中不識局。刑濯，再強大的人也有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你不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單青蓓見刑濯不說話，便放緩了聲音，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身白裙襯得她如神祗，“你失去的領土還未收複，現在不是內讧的時候。”
“單青蓓。”刑濯喊了一聲單青蓓，卻再也沒有說話，只是十分安靜地看着她。單青蓓也看着他，兩人對視數十秒，刑濯才收回目光，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長發，淡淡道，“你懂得分寸就行。”說完他就走向房門，命侍女進來看守。
單青蓓看着刑濯出去，這次放松下來，氣一喘，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濕了一片。她擡頭看向外面的将士，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飛船跟着大軍前進，一個小時之後，阿德芙防線被甩在身後，刑濯命人停下休息。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再過不久，太陽就會出現。比起之前的寒冷，今日這一戰，天氣倒要暖和了不少，自從末日降臨後，溫度就開始不受控制，晝夜差距也越來越大。單青蓓用完早餐，休息半小時後，大軍就繼續前行。
T市內，一波夜襲小隊正好回來。N市被占據之後，肖亭仁心中就一直壓着一塊石頭。他清楚，刑濯這次帶兵前來，一定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如果不清理N市，到時候就連後退的後路都沒有。這些天，他趁着這個空檔期，親自率領小隊夜襲N市，現下算來，N市後軍也已經被他們騷擾的神經奔潰，終日惶恐，于是剛才他又出去一趟，總算将N市收到手裏。
N市雖然收複，但已經沒有什麽有用的價值，若真要算，也只能算給自己一條後路。當兵打仗，靠得并不僅僅是一腔熱血，還有計謀。既然要往前沖，就要算好往後走的路線。肖亭仁這兩天已經計劃出無數條道路，不出意外，總有一條路走得通。
肖嵘進來時，肖亭仁正坐在位上閉眼休息，他整了整身上的戰甲，一臉嚴肅道，“将軍，随時可以出軍。”
肖亭仁睜開眼睛，看着肖嵘那張臉，深深嘆了一口氣。他起身攏起桌上那一張紙藏進肖嵘的戰甲內，“昨天你問我的事情，我的答案都寫在這裏了。”說着肖亭仁那張蒼老的臉上就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你知道你這麽做，會落的什麽樣的下場嗎？”
“我只求谙谙活下來。”肖嵘握拳錘在戰甲上，戰甲下的信紙跟着震了一下，“無論是當叛軍還是當縮頭烏龜，我都無所謂。”肖嵘擡頭看着肖亭仁，驀地一笑，“這一生，能看到安德芙一眼，也算值了。”
“嗯。”肖亭仁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也只是在肖嵘的肩上拍了兩下，“下令下去，分出三只隊伍，左隊随肖譽包抄繞入敵軍後方，擾亂對方視線！肖谙率領頭陣，務必讓她冷靜，絕不能意氣用事！至于你……率二十人右隊……”肖亭仁停頓了一下，啞着聲音道，“若有不對，保護主将撤退！失去生命都在所不惜！”
“是！”肖嵘沉默兩秒後長劍入地，下跪接令。
肖亭仁雖兩鬓斑白，但眉眼間卻仍帶着軍人才有的硬氣。他掀開棉簾，看着外頭已經恭候着的大軍，眼角的皺紋又深了幾許，“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戰。”
底下将士秉着呼吸，眼神堅定地看着肖亭仁，這位将軍在末日未來臨之前，便是戰場上一把不敗的□□，而現在，這把塵封已久的□□終于再度出現，将士們仿佛看見了希望，肖家四人全部出動，這場戰役必定能勝利！
“只要我們打下了安德芙戰線！就能看到薩博克，你們知道，薩博克意味着什麽嗎？”肖亭仁的聲音雖然蒼老但卻帶着一絲魔力，平定了所有人的緊張與害怕，他掃視了一眼将士，看着千千萬萬的軍人，聲音铿锵有力，“意味着勝利！意味着我們不用再征兵打仗！可以恢複到以前的生活，邢軍太過嚣張，敢觊觎我們的領土，你們說要怎麽做！”
“打敗他們！”
“打敗他們！”
“這是誰的天下！”
“……”在場的人突然一片沉默，原本堅定的将士突然面面相觑，一些話斷斷續續地從口中出來，卻不敢大聲說出來。肖谙看着底下的兵，突然嚣張地笑了笑，這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衆人立馬呼喊，“肖将軍！”
“肖将軍！”
肖谙持着雙刀，刀被擦得雪亮，在微弱的陽光下顯得無比鋒利，黑色戰靴踏過黃土，一頭黑發攏起束在冠內，她眉眼犀利，帶着無人擁有的氣勢，迅速侵入所有人的思想。
她只是站在那裏，就讓人崇拜，讓人擁有濃烈的戰意！
“今日一戰，衆将士随我進攻，不奪下安德芙，絕不後退！”肖谙聲音堅定，她聲音嘹亮，即便是後方的将士，聽到她的聲音都振奮了起來。
“你們給我記住！受傷流血都給我咬牙撐着！不到最後一刻就不能放棄，敵人砍你一刀，你便回他三刀！戰場上，你們便是兄弟，是兄弟，就要保護住自己的兄弟！你們是為自己而戰，是為自己的兄弟而戰！”肖谙舉起長刀，刀尖鋒利，“這是榮耀！是一個軍人值得驕傲的事情！”
“兄弟們。”肖谙看着眼眶發紅的将士，一字一句道，“不要因為是亂世，就因為自己是人類而感到後怕，敵軍的确不是人類，我們在某些方面也的确比不過他們！但是我們能團結，我們擁有比他們高的智慧，最重要的是……”
“有我在。”肖谙身前的将士猛地一凜，他們看着自己的将軍臉上露出的笑容，一股熱血幾乎從胸腔中湧出！
“只要我肖谙還活着，我就不會讓他們進我們的地盤一步！都給我記住了！聽清楚沒有！犯我領土者，雖遠必誅！！”
“誓死效忠将軍！”
“好！”肖谙放下長刀，摸了摸身邊龐大的老虎身軀，腳一用力就跨了上去，她抓住老虎的皮毛，大喊一聲，“全軍聽令！”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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