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守護
夜晚降臨，精致的玲珑塔緩緩轉動，挂在四周的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音，猶如一曲催眠曲，安撫着飽受戰争傷害的子民。
房間內，木桌上一縷火光安靜地跳動，女人一身紅衣如火，面容卻冷冽如冰。黑色長發未被挽起，親昵地覆在一邊的臉頰上，沉重的鐵鏈在挪動時發出低啞的碰撞聲，外頭鈴聲陣陣，一眼望去，竟真的像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一樣。
刑濯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為自己打造了這麽一個漂亮卻殘忍的囚牢。囚牢很堅固，就算用爪牙去磨，也只能磨出淺淺一道印記。單青蓓擡頭看着外界，燈火璀璨，前不久她還能在這裏随意行走，而現在……
桌面上躺着刑濯派人送來的消息，若是勤一點，便是幾個小時來一封，若是慢一些，便是幾天來上一封。只是不管快于慢，傳來的消息永遠都是前方戰事，一板一眼，刻板地讓單青蓓差點笑出聲。
肖家大将肖谙回歸，令應家原本的被動轉化為主動，Y市岌岌可危。只要肖家大軍真的沖破了Y市這一道防線，那麽薩博克就真的要成為應霁的囊中之物，到時，刑濯大敗，而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單青蓓沉思的這段時間，門口突然傳來“咚咚”的聲音……
“單小姐。”阿素站在門口，手裏端着吃食，盡管她被囚禁在玲珑塔內，但該有的福利她一樣都沒有少。食物做得很可口，單青蓓在阿素的監視下，将所有東西全部吃進肚裏。阿素見她吃完，馬上開始收拾，只是這次收拾完後她并沒有離開，而是命人将餐具收走，而自己則關上門坐在單青蓓的身邊。
“主人。”阿素看着面前這個明顯消瘦不少的女人，聲音有些顫抖，她伺候着單青蓓，緩緩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傳給她，“刑家大軍步步衰退，大局不穩情勢不妙，但刑濯并沒有太大的動作，好像是算到了什麽。”
“刑濯本來就是嚴謹的人，他有所計謀并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單青蓓看着阿素，“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想要利用僅存的人類去對抗應霁。應家現在處于上風，加上肖谙的回歸，之前被打的那些氣，這次都可以在戰場上出掉了。刑家大軍潰敗，應家大軍一鼓作氣，失去Y市并非不可能之事。”
“人類将領的确有合作的意思。”阿素頓了頓，“我得到消息，人類将領要求刑濯認真對待他們種族，而非将他們當作奴隸，若是刑濯能夠答應，那麽人類會幫助僵屍，打下江山。”
人類。
末日剛到來時，所有人類被屠殺，數量銳減，比起自然的報複，自造的災難自然要更加殘忍。刑濯和應霁的出現讓人類幾乎沒有生存的餘地，若不是刑濯聽信了自己說的話，選擇無視人類，将他們安置在自己的勢力之下，那麽現在人類投靠的就不是刑家了。
在和平時期，人類可以為了利益自相殘殺，人性之可怕讓人震撼，可現在，真的落到了現在這樣一個地步，人類卻願意團結起來共同守護自己的家園，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應刑兩家當初的降落并非無敵，只要人類團結，當時的末日也不過損失一小部分的資源，遠不如現在。
單青蓓垂下眼眸，坐在一邊的阿素也保持沉默，留給單青蓓一定的思考空間，她知道現在能夠挽救人類的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從她誓死效忠單青蓓開始，她就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于對方，哪怕是讓自己死，她都願意。只要人類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打壓被欺淩，她做什麽都可以。
刑濯将這個女人關押在玲珑塔，以為自己能夠斬除單青蓓所有的想法和布局，卻忘了，眼前這個女人遠比他想象中要可怕。他在一群無腦愚蠢的廢物中扮豬吃老虎，而單青蓓就在這些高層，甚至在他的面前裝傻！
阿素壓制住自己興奮的情緒，她的眼眸充滿光芒，一時的困頓只是為了之後的重生，人類的崛起，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主人……那我們現在……”
“聯系上他。”單青蓓摸着自己的袖子，眼中的紅色驚豔得失了色彩，她看向阿素，眼中滿是嘲諷，“你放心——”
“主人！”阿素咬着嘴唇，在單青蓓略微驚訝的表情下，輕聲道，“要好好活下去。”
玲珑塔外鈴铛聲漸漸變輕，天色漸變，風雲陡轉。
……
Y市戰線，肖谙垂眸替自己包紮完傷口，一邊肖嵘身着戰甲，低頭看着自己的妹妹，眼中厲色漸漸被溫柔取代，他伸出手，布滿繭子的手指在肖谙的頭上撫下，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時候一樣。
“哥。”肖谙聲音有些沙啞，回來的這些日子，除了打仗便是整修，應家的一些戰将都已經扛不住了。就連自己也漸漸支撐不住，刑濯的軍隊雖然不多但是各個充滿了鬥志，僵屍比起野獸，多了那一份體力，如果要繼續打持久戰，輸得就一定是自己這邊。
尤其是之前那一戰，僵屍們就像是打了激素一樣，比以往越發英勇，自己隐約能看見那些僵屍身上攏着的綠光，只是究竟是什麽，到現在都沒有個答案。
“嗯？”肖嵘坐在肖谙身邊，将她攏在自己懷裏，見她閉上眼睛休息，肖嵘嘴角微微一彎。
“刑濯一定會有大動作。”肖谙伸出手觸摸着肖嵘的戰甲，上面坑坑窪窪，都是打仗時留下的痕跡，冰冷的觸覺讓肖谙的手指一滞。她将手收回，摸向自己的腰間，那裏也橫亘着一條巨大的傷疤，醜陋卻讓肖谙覺得驕傲。
“大哥預言過。”外頭烈火燃燒，仿佛要燒盡所有不美好的一切。肖嵘看着那火光幾乎入迷，好似那火帶來的溫暖能夠鑽入自己的骨頭裏一樣。肖谙也看着，她回想起擁抱單青蓓時的感受，竟然覺得無比滿足。
“應家将敗。”肖嵘喉嚨裏發出一聲詭異的笑聲，良久後那聲音又變得溫柔，“谙谙怕嗎？”
Y市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應家大軍撐住攻下，Y市就能落入手中，到那時……到那時！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紛亂！就不會每天擔驚受怕！
應家戰士都是靠着這個念想頑強的撐到現在，只要打下Y市！只要打下Y市！
卻不知，熱血灑下的土地，最終不會易主。所有的悲哀，都要葬進土堆裏，再也無法生長。
“我肖家人……從未懼戰！”肖谙嘴角咧出一抹嚣張至極的笑容，她伸出手拍了拍肖嵘的臉，低沉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坦然，“哥，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自然。”肖嵘疼惜地吻了吻肖谙的手指，不顧上面的血跡，一遍又一遍的親吻，直到上面布滿自己的氣息，他才停止，“很快就要結束了……”
火光烈焰，營帳外剩下巡邏的将士，守護着自己兄弟的性命。肖譽裹着厚重的衣服，面色蒼白的坐在覆着皮毛的椅子上，他看着身前自己的弟弟，笑道，“怎麽了？”
“你的預言，準嗎？”肖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詢問。
“準。”聽到肖譽說出這話，肖嵘最後的一抹希望也徹底消失。他摸着自己的長劍，一直挺着的脊梁此刻略微彎下，肖譽見着這樣的弟弟，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人類将領願意和刑濯合作攻打我方，不出三日，Y市就會增加大批軍力，到那時，已我方疲憊的狀态，只能被單方面虐殺……”
“你再厲害又如何？以一敵百？你又能撐多久？”肖譽凄涼地笑了笑，“肖嵘，這已經不是預言了，刑濯這次必然傾巢出動，絕不會像之前那樣，還和我們繞圈子。”
“至少撐到讓谙谙和爺爺離開。”肖嵘摩挲着自己手中的劍鞘，在肖譽詫異的眼神下，露出一抹笑容，“還記得小時候你說過的話麽？”
見肖譽沉默，肖嵘也抿了抿唇，居然微微紅了臉，“小時候我們還吵，說妹妹是自己的，以後要妹妹嫁給自己。”聽到這，肖譽的臉上也染了一層緋紅，他看着肖嵘堅毅的臉，居然在那臉上看到了最後的幸福，“我說過，我會保護她。如果這次應家必敗，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保護她。”
“末日沒有到臨的時候，她就很強，完全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喜歡打架，喜歡挑釁，喜歡挑戰極限。她總是給我們留下一堆爛攤子，然後拍拍屁股跑掉，或是躲到我們的身後，不讓爺爺責備她。”肖嵘回憶起那一段記憶，眉眼就越發柔和，“我當時就想，她既然喜歡，就應該一直喜歡下去。若是有她打不過的人，我就替她打。所以我要變強，我要強到她能夠在我的身邊，無所顧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肖嵘擡起頭看着肖譽，兩兄弟眼中閃過的光芒驚人的相似，“她喜歡青蓓，喜歡到願意用生命保護她……她是我的妹妹，不管她再怎麽強，她始終都是我的妹妹。做哥哥的，從出生起，就要背負保護她的責任。現在時間到了，大哥，我曾經的謀反也只為了她，若是這次大軍有去無回，至少，讓她活下來。”
肖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穩重的弟弟，喉嚨一個哽咽，随後他笑了笑，聲音堅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