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釋然

左邊的大軍見肖谙支撐不住,連忙與已經接應的肖譽聯系,殘存的主要兵力與肖譽的小隊回合,抱着同歸于盡的想法,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

肖谙的眼球幾乎全紅,她看着那一隊小隊,根本來不及阻止!

“回來!”肖谙的聲音低沉嘶啞,嘶吼的那一刻,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場戰役竟然潰敗如此。飛船旁的刑濯如同控制者,面無表情地看着整場,他的身上綠光缭繞,從他身上溢出的光芒成為點點碎片,融入那些僵屍的體內,不停地供給着能量。

那些僵屍也不殺死肖谙,只是在她的身邊周旋,不讓她靠近部隊一步。體力幾乎耗盡,肖谙眼睜睜看着那小隊死在對方的手中,碎肉與鮮血混合着染紅了這片土地,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伴随着的,還有地方戰将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聲。

“快跑!哥!”肖谙咬着牙想要沖出去,她看着那些将領在刑濯的授命之下靠近肖譽,氣得整個人都要爆炸。黑色的長發散落在兩邊,原本充滿光芒的未來幾乎要被眼前的修羅場面所取代。

“肖将軍,一切都要結束了。”刑濯看着肖譽被自己人抓住,又看着已經只剩下肖谙一個人的“大軍”,嘴唇微微往上勾了勾,這個充滿人性化的笑容,在此刻無比顯眼。僵屍的利爪從肖谙的眼前落下,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讓肖谙掙紮着揮起長刀。

“肖将軍,我很佩服你能在這種情況下清理掉感染的部位,不過腹部……”刑濯看着肖谙的腹部,那裏很快就流出暗紅色的血液,将身下的土地染濕。

肖谙喘息着,呼吸越發急促,痛得幾乎看不見眼前的事物,她只是本能的握緊手中的長刀,死死不放。不遠處,肖譽的聲音飄渺,肖谙紅着眼睛想要起來,卻一次一次,被身上的傷口折騰得毫無還手之力。

“哥……”肖谙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生命就在那雙手中流過,即便自己多麽努力地去呼吸,都無法得到一口新鮮的空氣。肖谙用力側頭,卻看見肖譽身後的隊友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四級僵屍朝着肖譽湧去,肖谙突然悶哼一聲,眼角滑落了無數眼淚。

“哥……”聲音緩緩地低了下去,肖谙顫抖着伸出手握住身上僵屍的手,嘶吼着将它撲倒在地!長刀數次進入它的身軀,直到再也無法動彈,肖谙這才撐着最後一口氣,朝着肖譽奔去!

單青蓓就在飛船內,隐忍如她,在看着眼前這副場面時,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刑濯就在外面,綠光控制着那幾只僵屍也控制着自己,不能說話,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着肖谙看着肖譽死在自己面前。

刑濯那一聲輕輕地殺落在僵屍的耳朵裏,便是唯一的命令。肖谙就這麽看着肖譽笑着死在自己的眼前。鮮血飛濺,濺在僵屍黑色的皮膚上,它的爪子上還滴着血,肖谙的腳一軟,雙眼失神,肖譽的頭顱在僵屍的腳邊滾了滾,斷下的四肢落在地上,整個身體扭曲再無身前的美感。

“你大哥肖譽,是應霁身邊的男寵。”刑濯看着那血腥的場面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甚至笑着安慰肖谙,“你應該慶幸我不會像應霁那樣折磨他。至少現在這樣看去,要比他在應霁身下□□要好看的多。”

“閉嘴!”肖谙一身狼狽不複之前的嚣張,她抖着嘴唇看着肖譽的屍體,“哥……”她明明可以救下肖譽,只要她跑得再快一點,她的大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

單青蓓看着被分屍的肖譽,緊閉着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她看着肖谙失神的模樣,想要開口去安慰,卻發現自己已沒有當初的立場。她和刑濯是一類,她在刑濯的手下工作,肖譽的死她也脫不了幹系。可那是肖譽,是以前肖谙惹事,默默背鍋的肖譽,是永遠以妹妹意志為先的肖譽,如果不是這一場末日,他完全有更好的作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肖家委身在應霁身下,到頭來還是如此……

谙谙……谙谙別哭……

你哭了,就如了刑濯的願了……

“肖将軍,這還只是開始。”刑濯冰冷的眼眸望着肖谙,“很快應霁擁有的所有都會被我毀掉,然後一場大火,燒得一點都不剩。”

“看看你的後面,原來跟随着你的将士已經死了,而我,不過犧牲了五百人,就換來了這樣的結局。肖将軍,你覺得我這一場仗打得如何?”

刑濯本不是多話的人,他隐忍着到現在,處心積慮,将所有的危險都隐藏在表面下,漸漸地編成一張大網,将他所有的敵人全部攏在網內慢慢折磨。而這時,他根本不需要擔憂自己的安危,他甚至可以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殺死肖譽,只需要一個命令。現在殺死肖谙,也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毀了太多他的棋子,已經惹到了他,若是一刀下去,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太便宜應霁了?

想到應霁,刑濯的眼眸轉了轉,“叫軍師出來。”

肖谙一聽到這兩個字,停滞住的大腦又開始緩緩運作,她機械般地拾起刀,再也不敢看肖譽一眼。她的理智伴随着感情一起沖進腦海,将她曾有的一切全部沖散,重新組織,那一種痛苦,肖谙根本不想承受。她清楚,大哥的死不過是為了換她的命,讓她還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她是将軍,哪怕不剩一兵一卒,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依然是将軍。是将軍,就要背負起肩上的重任,絕不能第一個退縮,絕不能夾着尾巴逃出戰場,絕不能……絕不能放棄手下的兄弟們。

她要戰,要戰到最後一刻,戰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才算不負她這一生,不負那些兄弟的期望。

只是當單青蓓出來的那一刻,肖谙用刀支撐着的身體還是下滑了一些。她擡頭看着單青蓓,用盡最後的力氣看着她。

恐怕,這是最後一次見她了。

盛裝打扮的她,美如天神。若是能得到女神的一眼,都能開心地笑一年了吧。讓我看看……白裙子,長發……白裙子……長發……

肖谙的眼前出現了重影,那道身影晃晃悠悠,就像是很多年前她喝醉時,單青蓓的模樣。

“我穿白裙子,好不好看?”

“啧,在我眼裏你怎麽樣都好看。”那時候喝多了的她直接摟過單青蓓的腰,在她的臉上“吧唧”了一下,那時候她們還處在暧昧狀态,誰都沒有點破。那時候,肖谙還肖想着,要是有一天能把蓓蓓撲倒在床上狠狠疼愛一番……哎,想着就感覺下腹一陣火,怎麽都止不住。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白裙子,長頭發,眉眼間的冷豔……

她的愛人啊……

“蓓蓓……”她輕輕念着這個名字,竟然意外的又有了一絲力氣,肖谙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默念,在嘴唇邊輕吻,她不能暴露她們之間的關系,絕對不能……

“單軍師。”肖谙的喉嚨微微蠕動,随後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這不會也是你的計謀吧?”

一句話猶如匕首,在兩人之間狠狠劃上一道,肖谙只覺胸口一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執着地看着單青蓓,一點細微的表情都不肯放過。

單青蓓說不出一句話。刑濯早就給了她說話的權力,是她不敢開口,她甚至不敢看現在的肖谙!她的肖谙從不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她的肖谙就算打架受傷,也孤傲如王。

刑濯在摧殘着肖谙的神經,而她卻無能為力。她不願意開口加重肖谙的精神負擔,她的肖谙應該意氣風發,應該指手江山……

“刑濯,你贏了。”單青蓓眼眶內眼淚緩緩溢出,“你贏了。”你對上應霁你贏了,你對上我你贏了。你摧殘肖谙,你将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折磨成現在這副樣子,你甚至還不肯放過她……

“單青蓓,我當初就說過,別想瞞過我所有的事情。”單青蓓聽着刑濯這句幾近冷漠的話,終于再也裝不下去。

她想要下去擁抱肖谙,想要讓刑濯賜她一死,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只剩下肖谙,如果要這麽折磨肖谙……她寧可,寧可自己動手,殺了她。

“現在,晚了。”

單青蓓不可置信地看着刑濯,嘴唇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喉嚨裏像是哽咽着一塊骨頭,她垂眸看向肖谙,卻見肖谙那一雙眼裏,滿滿的都是她。

扣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發燙,熨在心上的那個名字在喘息。

“刑濯……”這是在逼她做決定啊。單青蓓輕笑一聲,聲音裏滿是疲憊,她回想起那時候肖谙占有她時,兩人之間的歡愉,又想起許久以前,肖谙下跪向她求婚時難得羞澀的模樣……

肖谙……

都是肖谙……

“肖将軍。”單青蓓握緊拳頭,望着肖谙艱難地笑了笑,明明身上沒有傷,卻像是喉嚨上割了一刀,“肖谙!!”

刑濯聽見這聲音,猛地擡頭,繞在他手上的綠光化作一把劍,橫亘在單青蓓的脖頸上,劍鋒劃破血管,血液緩緩滴落,“軍師,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肖谙只覺眼前一片血紅,她猙獰着臉,看着那一把劍,手中長刀“锃锃”作響,“刑濯……你別逼……”

“肖将軍。”單青蓓喘了一口氣打斷肖谙,朝着肖谙微微一笑,素手覆上那威脅着她生命的長劍,眉眼溫柔,“你我本就是敵人,懸崖一別,我便說過,再見面時,我定不留情面。現在,是我還手的時候了。”她貼近那一把長劍,我見她嘴唇蠕動,眼底盡是釋然。

肖谙顫抖着手幾乎握不住長刀,她看單青蓓長裙上斑駁的紅色,再見她璀璨的笑容與身邊一臉勝券在握的刑濯……

剛剛在單青蓓唇邊蠕動的那句話,突然顯得多麽的諷刺。

肖谙,放棄我吧。

既然要她做個選擇,那麽刑濯,沒了我的肖谙,将會是你最大的敵人。

單青蓓做下了決定,她眉眼溫柔,原本蹙着的眉頭展開,露出她別樣的美來,只可惜,竟然是在接近死亡的邊界時,看到如此美的風景。

“肖谙,好好活下去。”

身後馬蹄聲漸起,将士們的聲音伴随着虎嘯,熱血中洶湧而出的是軍人應有的戰意!肖谙猛地握緊長刀,耳邊傳來她最熟悉的聲音——

“所有人!以生命保護将軍!”

“是!!”

那是肖亭仁留得最後一手。

鐵蹄踏過之處鮮血遍野,肖谙騎在老虎上手挽長刀随兄長一路斬殺,身後,是她再也無法接近的那抹白月光。

單青蓓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刑濯就主動放了肖谙一馬,與此同時,潛伏已久的肖嵘終于出現,帶走幾乎成為廢人的肖谙。

虎躍逃離那一刻,肖谙好像看見五年前一別,她跪下替單青蓓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我會永遠保護你。”我的長刀,永遠不會對你露出鋒芒,我的殘忍,永遠不會讓你發現。

至今,多少年過去了。

肖谙疲憊地俯下身抱緊老虎,身邊厮殺聲陣陣,手中長刀再次沾上血,卻已不是剛出戰時的心了。

我的愛人啊,早已不在我的身後。

她就在我的對面。

而我的長刀,必将指向她。

可笑的是,一個逃亡者,竟然在這最後時分,才明白她們早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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