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為誰唱
“我一直不避諱和你談軍事。”葳斯基眸光忽閃,似乎是在琢磨着些令他百般不得其解的事情,一籌莫展。
離一愣之間,已了解葳斯基為難之處,低眉輕笑:“好,不談這件事。”
葳斯基似是無意,道:“後天就是國慶節了。”
“女王有準備什麽節目嗎?你竟然這樣關心。”離仰了臉靠在床頭,像是在回憶什麽,“我記得以前你都是等節目開始了,我去通知你,你才知道那天有節目。”
“這一次女王提前通知了我。”葳斯基看着離的眼睛,仿佛要深深地看進他心底裏去,而離的眼底迷光幻影,讓他不得不放棄。“離,季風之隐也會來。”
“那麽瑤瑤和憐美也會來。”離有些不悅,這種試探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當即便挑了眉,“你到底在怕什麽?”
葳斯基皺了眉:“離,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離籲了一口氣,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面的手,淡藍色的山巒起伏不定,拿慣了玻璃試管和實驗器具的手,有一天會去挽着一位女孩子的手嗎?它有一天會親自拿起眉筆和唇膏,為一個女孩子梳妝描眉嗎?離的目光狠冽暴戾,他在竭力壓抑着什麽,這種情感像是噴發前的火山一樣,湧動着熾熱的岩漿,若是離稍稍放下心防,立刻就能噴薄欲出。
“我知道你不喜歡和我談季風之隐的事情。”葳斯基握了他的手,“但是你不可以逃避,這個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離冷笑,一絲輕淡的笑容如噙冰啜雪,冰涼無熱:“解決?你不如先說解決葉冰瑤和姬憐美的事情!”
話音未落,一聲暴怒如青天霹靂,突兀地炸響在他耳邊:“離城雪!!”
霎時間,就連嘴角虛情假意的冷笑也收了去,離眼睛裏充滿了不可置信,怔忡着,看眼前那人突如其來的無上盛怒。
面前人的臉上的情緒是什麽?為什麽他看不清楚他的臉?他剛才吼了他嗎?他生氣了嗎?他剛才做了些什麽?……
“葳……”離輕喃出口,聲音細弱微小,幾乎要卑微到塵埃裏。他從未如此無禮,直呼葉冰瑤和姬憐美的全名;而那張虛凰假鳳的寒涼笑臉,也從來沒有對葳斯基展現過。他給葳斯基的,一直都是彬彬有禮,優雅雍容的形象,一直一直……他現在竟再不能和任何一個人展露真性情了……他原先認識了葳斯基,他的沉默冷峻雖然有時讓空氣過于沉悶,一意孤行時常讓氣氛凝固冰凍,但是他一直可以做一個極好的傾聽者,聽他那些隐藏冰封的陳年舊事,聽他提出的意見,細心改正,絕無下例。
但是現在算什麽? 所有的苦口婆心,所有的刻意逃避,所有的有口無心,所有的激烈抵抗,所有的默然無語……它們都化成了他那一聲質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啊,他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心瞬間被冰雪凍封,閃爍着刀鋒一樣鋒利的光芒,炎炎驕陽竟不能将它融化半分……像是被小獸的齒一下一下地啃噬,無端地消磨所有的理智,讓你發瘋,讓你不再冷靜,不再鎮定……你可以為了它做一切你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你豁了出去,你不求回報,就算被誤解,被排斥,被斥罵甚至被百般羞辱,你也只是會心裏抽痛,然後不顧一切地投身,只為了你心中的那個念想。
這種感情是什麽呢?
它苦若生命。
甜似花朵。
淡若輕風。
可惜,現在的離還不能理解這種讓他時刻遭受着心裏的折磨的情緒到底為何物,或許,在他的心底,他不願、不想、也不可以去承認,這種感情,就是愛情。
就在葳斯基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轉化的時候,離撇開了臉,不再自找折磨,翻身下床。
“你想去哪兒?”葳斯基冷冷出言,看着那長身玉立的身影,詞利語刺。
離的動作沒有任何延遲,沉默着,穿上鞋,就連鏡子也不照上一照,整理了一下自己還略略有些淩亂的衣着,摔門而去。
寝室內,葳斯基冷面如霜,目光游離不定,他的肩上還披着離之前給他披上的襯衫,旁邊的位置還留有離的溫度,修長的手攥緊了身上的襯衫,緩緩扭緊,“嗤——”一聲,襯衫竟然被堪堪抓破……離揚長而走,空留光影淩亂,滿室寂寞肅殺,無地訴說……
寝室外,離背光而行,雪白的臉龐上惟兩雙眸子亮如星火,表情冷毅如雕刻玉像,一刀一刀都那麽分明,一條條紋痕都那麽清晰,博士服随着他的步伐,衣袂飄揚,若雪的發絲飛舞拂過他的臉,而他無動于衷,仿佛已喪失了所有的情感……
第二天。
清晨六點,會堂。
空間寬闊明亮,仿英的建築有着哥特式的華麗迷離,落地窗一律用可以折射出棕、藍、白三種眩迷顏色的摻花玻璃鑲嵌,人造大理石的地板上,回蕩着四個人那似乎是随心所意卻也整齊一致的腳步聲,陽光被摻花玻璃折射出炫目鋒利的光芒,投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光線蕩漾開平緩的水波,也投在四位氣質、性格、外貌和衣着都各不相同的尊貴人物身上,将他們的臉照得猶如星辰般耀眼璀璨。
季風之隐。王儲。葳斯基。離城雪。
離經過一個夜晚的徹夜未眠,已經徹底調整好情緒,再沒有半點破綻;而葳斯基本來就是沒有表情,有情緒和沒有情緒也是一樣的,所以就更看不出來了。
“好久不見。”季風之隐看見他們,勾了嘴角,揚了揚手中泛着光澤的小提琴琴弓,算是打了招呼。
王儲今日也放下了架子,道:“女王為中秋節的節目準備了很久,戰火硝煙,戰士們也難得有一個可以好好休息的日子,為了調節軍士情緒,也為了鼓舞軍士和火星戰鬥的信心,女王特意請國家樂師團花了兩個月改了《百鳥朝鳳》的曲,也找了詞,讓我們今天好好練習,明天大會上不要出什麽差錯。我将會全心投入,而你們能被選上,也是榮幸之至,希望你們也要竭盡全力才是。”
三人行了軍禮:“是!”
王儲讓人搬來鋼琴,道:“這首曲子改完之後,是小提琴和鋼琴合奏曲,小提琴主奏,鋼琴伴奏。這兩種樂器合奏實在各有鋒芒,不過我們要相信國家樂師團并沒有吃白飯。譜子在這裏,季風之隐和葳斯基試着一起彈奏一曲吧。”
季風之隐靠過來看譜子,剛瞄了一眼,他就笑了起來。瞥了一眼在旁邊等待演奏的王儲,心想他畢竟要給點面子,笑聲低了下來,把琴弓放在小提琴上,拉了幾下試了音,示意旁邊同樣試音完畢的葳斯基開始合奏。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兒正開……”
離一愣,王儲不淡定了,吼道:“正經一點好嗎!!”
季風之隐和葳斯基相視一笑,不再開無聊的玩笑,正正經經地合奏。
這兩對冤家配合度非常高,忽然而起的铮铮之音如金鐵鋼石一樣堅硬無匹,離輕聲吟道:“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音符迫不及待地魚貫而出,寬敞的大堂對于這流暢銳利的音樂實在顯得過于狹小,而曲子流轉回折,依舊流淌出了奔波萬裏的磅礴氣勢,王儲接上離的詩句,他的聲音要比離的聲音要昂揚些,也更能激奮人心些:“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鋼琴的聲音在這時候拔地而起,作宏偉雄壯之聲,豐滿的中音和清脆的高音被蹂和,小提琴的聲音不被人注意地低了下去,完成一次鋼琴與小提琴站臺的交錯,他用小提琴特有的柔緩的幾個低音來彌補鋼琴高音的刺耳,離此時不免淡淡微笑,緩緩吟詩:“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葳斯基踩下柔音踏板的同時,小提琴的聲音大作,散風如飛霜,雍容淡雅,大氣從容,落落大方,仿佛水急松聲哀,萬裏清風來。
鋼琴一階一階地拔高音度,二者的聲音變得綿長悠遠,仿佛古代的琴瑟和鳴,互補圓缺,平分秋色,從不占取對方的分毫功勞,也從未掩蓋、掩蓋不了對方的光芒,在一聲浩蕩長音過後,一切潮平浪靜,顯出像是在另一個星球的冷寂安靜。
“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王儲拍了幾下手,不掩贊賞之意,從來沒有過的小提琴和鋼琴合奏居然如此成功,他臉上已經泛起了興奮的光彩,“我和離博士飽了一次耳福。不過詞還沒有看,我們還是來看一看詞比較好,然後你們可以根據詞來調整音樂中的音調,使它更适合演唱,更符合所填之詞。”
?白梨題外話:
鋼琴本來是獨奏、重奏、伴奏專用的樂器,但是從有一期《穿西》題圖中,季風之隐和葳斯基分別拉着小提琴、彈着鋼琴在合奏……所以我們不僅知道了兩人有那麽點JQ,而且還意外地知道了季風之隐會拉小提琴,葳斯基會彈鋼琴,而且鋼琴和小提琴居然可以合奏……
至于描寫音樂那一段,不要懷疑了,那是我胡謅的。有音樂底子的同胞們可以指出來錯誤。
雖然那一段是我胡謅的,但是我也查閱了百度百科的鋼琴和小提琴資料,比如那個柔音踏板,就是适合在傍晚、清晨彈鋼琴時踩的,可以使聲音變得柔和低緩起來,不吵到鄰居,也免了對付手提菜刀找上門來的鄰居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