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走,帶着一陣陣熱血狂沖上腦門,極度亢奮的叫嚣着要以血平憤,必殺眼前這人。
那方何洪威還在狠命掐着曲箜篌。驀地,他的耳畔傳來一聲暴喝:“何洪威!”
第二十七話 月隐,還是你及時
聲音如此之大,何洪威耳畔一震,停下手朝牆上被困住的少女瞧去。這一看,他心底沒由來的一抖,驚道:“你…你的眼睛…”
小四跟着驚叫起來:“爺,爺,她的眼睛怎麽是紅色的?”
雲翎緩緩昂起頭來,目光如利箭般冷冷掃了出去,房中燈火通明,此時的她,烏黑的眸子竟染上一層異樣的紅,似是要滴出血來。
何洪威對上那樣的眸子,不由的一怔,道:“你你你怎地…”
少女不語,眸裏的紅色逐漸加深,一點一點,顏色愈發濃郁,眼神越來越熱,須臾後整個瞳孔竟是呈詭異的血紅,不止如此,她的嘴唇也由粉色轉為奇異的血紅。明亮燭光搖曳,她雪白的臉龐血紅的眸子異樣的唇,冰冷銳利的眼神帶着不可抑制的殺氣投過來,宛如血腥的阿鼻地獄裏前來追魂索命的修羅夜叉,妖異而森然。
何洪威只覺的心下一個寒顫,對面那張森冷而煞氣的臉漸漸在眼前模糊起來,不住的晃動着,朦朦胧胧間,他又看到了另一張臉,那張臉比這張臉略顯稚嫩,但是那眼眸裏的紅,周身騰騰的肅殺之氣,跟眼前的臉有着出奇的相似,他不由叫道:“你,你究竟是誰?”
“都要成為一具屍體了,還問那麽多作甚!”雲翎漠然一笑,眼裏的那抹火紅越來越凜冽,仿如有灼灼烈火在燃燒,炙熱逼人。
何洪威手指不住的顫抖,道:“你這賤人,少來裝神弄鬼,爺不怕!”
“是麽?”她啞啞的出聲,緩緩別過臉,輕輕往何洪威身上一瞥。她聲音雖低,殺氣卻極重,眼光更是可怖詭谲,既森寒又炙熱,仿佛一個天生的儈子手,帶着對生命的冷漠及血腥的狂熱,攜卷着沖天的殺氣,即刻席卷而來,摧殘吞噬周圍的所有一切。
何洪威握緊了腰間武器,強撐着自己道:“你再怎樣也別指望自己能掙脫了這困龍環出去!”
雲翎仰頭笑了起來,笑聲歡暢不止,何洪威心下卻一陣發麻,抖抖嗦嗦的問:“你笑什麽?這是我們栖霞派震派之寶,你不可能逃的掉!”
雲翎道:“困龍環麽?好!好!”幾個好字還沒落地,猛然牙一咬,雙臂一震,手腕一掙一縮之間,關節間幾聲聲響後,骨頭竟陡然縮細了一半似的,嗤拉一聲響後,雙手竟堪堪從那困龍環裏抽了出來。
“你!不可能,不可能…從沒人能從這裏出去……”何洪威滿臉驚恐,後退一步,陡然抽出刀抵到曲箜篌脖子上,威脅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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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洪威劫持着曲箜篌,連連後退,頭上冷汗大顆大顆的往外冒:“這可是栖霞派,周圍全是我的人,你若敢動手我姑姑定叫你生不如死!”對方眼裏滿是騰騰殺氣,他何洪威在江湖上也跟着家裏爬摸了十來年,再清楚不過,如今他能做的,唯有拿家裏的底子來唬唬對方。
“栖霞派麽?”雲翎唰的抽出腰中祭雪劍,逼近一步,血紅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表情。
祭雪劍劍身如銀,凜冽的劍氣掠過何洪威周身,恍如尖銳的冰錐一般,激起皮膚上一陣陣的冰冷刺痛感,何洪威已經退到了牆角,再無可退。祭雪劍在離他幾尺之外的地方微微抖動,銀色光芒霎時映入何洪威眼裏,刺得他完好的左眼微微有些生疼,恍惚中,腦海中那兩張臉越來越近,已經近乎融合成一個人。
何洪威将刀往曲箜篌脖子上一壓,劃破曲箜篌的皮膚,曲箜篌悶哼了一聲,血珠子沿着雪白的肌膚一串串滑下來。何洪威恐懼道:“別以為我不敢動手,你再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她……她是你的朋友,你你不能不顧她死活!”
雲翎恍若未聞,一步一步走到何洪威面前。
窗外黑影驀地一閃,何洪威忽地大喊:“姑姑,你來了!”
雲翎朝窗外一望。
就是此時了,何洪威的眼霍地一亮,趁着雲翎微微分神的瞬間,使出家傳刀法斬命刀,掄起手中快刀疾速向對方砍去,他雖然從小疏于武藝,但這招是姑姑親自教導的保命招,他自小到大練了不下千萬次,不少英雄豪傑在他的這招下斃命,此刻倆人距離又這麽近,對方躲之不及,必死無疑。
這般想着,何洪威心裏不由安定了許多,看着手中的飛速襲去的刀鋒,劃出銳利的鋒芒,眼瞧就快要挨上對方的要害了,他忍不住想要吼出這種即将取勝的快感——猛地,胸口一窒,一陣強烈的涼意貫穿而來,這種感覺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冰寒和劇痛,他不由低頭看去——自己的胸口,正插着一柄長長的劍!
雲翎依舊扭頭看着窗外,那雙手仿佛從未動過,劍就已經沒入對方心髒。一旁的小四心下止不住的驚恐萬分,因為方才,他親眼所見,這個曾經面若瓊花,笑染光華的少女,出手速度,快如疾電,渺若迅風。
“你是……”鋪天蓋地的劇痛襲來,何洪威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向雲翎,生命彌留之際,身體裏的劇痛仿佛電光火石般炸起,照亮整個淩亂的回憶,腦子裏的那兩張臉終于完整的重疊到一起,襯着腦海裏那殘肢斷臂血流成河的場面,他終于記起這張六年前見過的臉,那張讓他膽顫心驚至死都不會忘卻的臉。
“——赤衣……”何洪威吐出這兩個字後,倒地,斷氣。手中還握着自己的刀,胸口插着雲翎的劍。
“當啷”一聲響,小四看着主子被殺,一陣寒顫,手裏的武器都握不住直接昏倒地上。
“你既然知道,還何必做這番無用掙紮?”雲翎冷笑一聲,長劍一揮,緊綁着曲箜篌的繩子應聲而斷。
與此同時,便聽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顏惜站在外面,面容有驚愕。
“雲世妹,你…”門外,顏惜定定的看着雲翎,眸中暗潮洶湧波濤大作。
顏葵焦急的聲音緊接着從屋外進來遠遠傳來,“雲小姐在裏面嗎?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我和少主剛被何掌門請去喝茶,雲小姐便和曲姑娘都不見了?”他急急忙忙闖進屋,卻立時愣住:“怎麽地上都是血?箜篌姑娘怎麽在床上,雲小姐……”顏葵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驚訝地道:“你的臉,你的眼睛…”
“你們來了!”雲翎餘光掃了顏家主仆一眼,渾身力氣都似被抽走絞幹了般,半靠在牆上,大口地喘息。
顏惜抿着唇,眸光一個閃爍,疾步向雲翎走去,就在手即将觸及到雲翎肩頭的時候,曲箜篌叫了一聲“顏大哥”,重重從床上滾了下來,跌跌撞撞便向顏惜奔去。
雲翎身子一退,避開了顏惜的手,淡淡道:“她方才為了你差點咬舌自盡。”顏惜的手登時僵硬的落在空中,指尖離她的肩膀只差一寸距離。
曲箜篌一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鬓發散亂,衣裙碎裂,驚魂未定的撲入顏惜懷中,像絕境中瀕死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驚恐萬狀的大哭道:“顏大哥,剛才我…剛才…我…”她斷斷續續說了幾句,又是一陣大哭。
顏惜目光深深看了雲翎一眼,終于收回手去,緩緩摟住了懷裏簌簌發抖的曲箜篌,安撫地輕拍了拍她兩下,柔聲道:“箜篌,沒事了,沒事了…”而後撕下衣袍一角給曲箜篌包紮脖子上的傷口。
曲箜篌拽着顏惜的袖子,依舊是止不住的哭,仿佛是要把剛才所受的屈辱統統傾洩出來。
雲翎背過去,平靜了一會後,眼中的血紅漸漸消散,臉色卻突兀的蒼白起來。她向門外走去,顏惜扶着曲箜篌,跟在後面,便見雲翎還沒走出兩步,驀地一個搖晃,身子歪了一歪,往牆上一靠。顏惜眼神一緊,卻聽雲翎回過頭來強裝笑顏的對他說:“不礙事,只是腳上紮了一根刺!”
顏惜扶着曲箜篌,騰不出手來,便向顏葵一擺頭,顏葵急忙上前跟緊雲翎。
雲翎一手撐着劍,背脊筆直朝前又走了兩步,驀地覺得喉中一甜,身子向前一傾,一大口鮮血哇的吐出。
顏惜一驚,急急想将懷中人放開,去扶雲翎,夜幕中陡然一個月白身影箭矢一般掠過,長袖一揮,拂開顏惜的手,徑直攬住了雲翎。
月光如乳色輕紗,緩緩流瀉下來,月白身影緩緩擡起頭來,容顏清絕,目光深邃。雲翎半靠在他懷裏,鼻翼間聞到熟悉的白檀幽香,眯起眼睛勉強笑道:“月隐,還是你及時。”話音未落,又是一口血,直将月隐月白的衣衫染得梅花點點。
月光一般的男子低頭瞧着她,瞳中依稀透着一絲難抑的焦灼,他起身将雲翎打橫抱起,腳步一點,道了一聲:“走!”頃刻間人已經輕飄飄落到三丈以外,幾個起落後,身影便遠遠地去了。顏惜臉色微變,忙将懷中人往顏葵手中一塞,足下一踏,也身如輕鶴般遙遙追了過去。
良久,雲翎的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她扭頭一看,便見到一大片靜谧的湖泊,煙波浩渺的置身于青山碧圍繞中,宛若一面巨大的華鏡,月光下,水光潋滟,波光蕩漾不絕。
下一刻,她身體一平,月隐已将她穩穩放于湖泊旁的草地上,蹲下身瞧了她片刻後,指尖連連一閃,急速的連封了她三處穴門,又喂了顆藥丸給她。
半晌,雲翎臉色漸漸好轉,她動動身子佯作輕松的道:“沒事,只是吐口血而已,很快就好。”話落掙紮着要起身,卻被一只手穩穩按住。
月隐道:“你坐好,快些調息內息,不要亂動,當心再次走火入魔!”嗓音冷冰冰的,聽不出喜怒。旋即他走開幾步,背過身去,負手而立,遙遙伫于湖邊。寒星孤寂,冷月如霜,他清瘦的身姿倒影在寧靜的湖面上,随着粼粼的水光不住搖曳,不同與顏惜青荷般的優雅天成,自有一股高潔而華涼的風韻。
雲翎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驀然發現,湖邊那風如皓月清風般的男子,清疏淡泊的氣質與清疏削瘦的背影與雲舒何其相似,不由心底一陣恍惚心酸。須臾她回過神來,趕緊斂住心緒,盤坐起來,調理內息。而月隐就一直那麽立于湖邊,安靜的恍如一尊守候已久的雕像。
一炷香後,雲翎的臉色終于恢複如常。她讪讪的看着遠處那個背影,道:“這次又多虧了你,不然我.....”
月隐走到她面前,臉色有些陰沉:“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動怒,一旦動怒你的血咒便會壓制不住,到時候後果兇險萬分,可你還是要冒險!”
雲翎愧疚的低下頭去:“我一時.....沒忍住。”
月隐道:“這次是因為什麽事?”
雲翎捂住臉,道:“我去救一位姓曲的姑娘,結果遭人暗算,被困龍環鎖住了。”
“困龍環?就是栖霞寶物困龍環?這器物一旦碰上,相當棘手,要麽由栖霞掌門親手打開,要麽只能自斷雙臂以圖逃脫。”月隐想了想,眉頭漸漸皺起:“那你是怎麽掙脫的?”
雲翎頭埋的更深,嗫啜道:“我....我....”
月隐思量片刻,道:“難道你用了縮骨秘術?”見雲翎不答話,勃然發怒:“你當真瘋了!明知道血咒一旦發作,不能妄動真氣,可你不僅如此,還使出了此等秘術!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稍有差錯,小則真氣逆轉傷及自身,大則走火入魔,爆血而亡!你當真不要命了!”
雲翎幹笑道:“還好,還好,我動作快,在走火入魔之前已然解決了一切!”
月隐更怒:“你怎麽還是這性子,天大的事也就這麽一句話輕飄飄帶過!以前為這性子吃了多少苦頭還不記得嗎?!”
雲翎羞愧道:“是,我實在太過輕率,以為過去在那裏遇到過再大的陣仗都沒吃過虧便目空一切,萬沒想到那樣一個不入流的雜碎居然能暗算的了我。我真後悔當初在酒樓沒一掌劈死他!哎,這事要是被哥哥和爹爹知道,肯定要罵死我的。”
月隐瞪了她一眼,道:“知道錯了?”
雲翎道:“知道了......可我沒有辦法,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被幾個人渣一點一點j□j至死。”
月隐氣道:“旁人的事與你何幹,天下這麽多人被j□j受欺,你能一個個去幫麽?你又不是菩薩,普度衆生的事由不得你來做!你的命是怎樣來的,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你只管好你自己便行,你的命比任何人的都寶貴!”
雲翎怔了怔,眸裏漸漸漾起哀傷之意,她緩緩道:“我的命是哥哥換來的,我定然不會忘記。這次教訓,我會記住。”
月隐瞧着她,嘆了一口氣。
第二十八話 等我 我會回來
雲翎收起憂傷,颦起眉頭轉了個話題:“此事說來也甚是奇怪,今夜我被下迷藥,擄走,中機關,困龍環鎖等一系列事情看似偶然,又似是有人刻意安排,每個步驟精密至極,環環相扣,何洪威那雜碎再怎樣也不見得有這樣的心思,他肯定只是一枚棋子,背後定有高人在指點,特別是中機關然後被縮困龍環那會,看似是沖着曲姑娘的,實際上真正的目标卻是我,那人料定了我定會救曲姑娘,就連這中間我劈斷繩索,推出曲姑娘這短短一瞬間他都算計清楚了,分秒不差,以至于我一推出曲姑娘,困龍縮就立馬啓動了,我便直接上套了!這人到底是誰?好深的城府!”
月隐沉思了片刻,道:“難道是從前的仇家?不對,你自從離開那裏後,一直就隐居在雲霄閣了,照理說,過去的仇家怎麽也料不出你真正的身份的,更別提找你尋仇,除非,這次是新仇……”
雲翎想了想,納悶道:“新仇?新仇?難道何虹玉知道她侄子是被我跟顏惜一道廢了的?不對啊,她堂堂一派掌門若要真追究光明正大不是更方便?奇怪了……”
月隐道:“應該不是她,以後你定要多加留心,有什麽棘手的事,記得用我們的暗號。”
雲翎點點頭,舉起自己白皙纖細的雙手,嘆了口氣:“今晚手上又多了條命,已經記不得這些年手中沾有多少血污了,盡管我每天都洗無數次的手,卻總覺得一輩子都洗不幹淨了。”
月隐道:“今晚此人該殺。你勿須自責。”頓了頓,又道:“不過以後還是少沾染血腥的好,如果逼不得已.....可以叫我。”
雲翎苦笑道:“這些年我出來了,你還留在那裏,只怕你手下罪孽比我更多罷!我還要連累你,那豈不是你死後注定要永堕于阿鼻地獄?”
月隐不屑一顧地道:“死後的事誰知道,好好珍惜活在世上的每一天才最重要。”
雲翎想了想,拍手佯裝豪氣地道:“也是,那麽遠的事眼下操心做什麽?橫豎大不了我們一起去地獄,哥們幾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仍在一起,就如當年一樣,哈哈。”
月隐瞥了她一眼,朗朗月華下,他幽深的眸子像廣闊平靜的湖泊,被皎潔融融的月光溫柔灑遍,一片粲然。
雲翎眼角不經意掠過月隐的衣衫,便見他素來纖塵不染的衣服上,紅色的梅花刺眼的開滿了衣襟。再順着衣襟往腳下瞧,發現自己又跨越了雷池,走進了月隐的三步之內,趕緊不動聲色的将自己的身體挪開到三步之外。
素來有潔癖的貴公子月隐貌似沒有注意到外袍上的血漬,雲翎內心糾結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呢?依他的性子,若發現衣裳如此之髒定要脫下來有多遠丢多遠,不提醒他好像又說不過去,人家巴巴的來救自己,弄髒了恩人的衣衫難道還要裝作視若無睹麽?
雲翎掙紮了良久,終于指着衣服上的血漬,好心提醒道:“剛才,我一個不小心,好像,似乎,大概,約莫,八成,可能一口血噴出來,玷污了你的衣裳。”
月隐往下一瞧,這才發現,皺皺眉立刻扒開衣服就要脫。雲翎臉色一變,腦海中不知為何立刻浮現一副夜半湖中美男裸體殷勤邀她香湯沐浴的情景,立馬死命的按住月隐的手,大聲喊道:“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月隐停下手,一臉莫名。
雲翎從意淫中回過神來,腆着老臉作體貼狀:“呃,我想了想,這身衣服你定然是不要了的,我也非常贊同,畢竟都髒了對吧!但這夜大風涼寒氣重重的,為了你的身體健康着想,你還是先暫時忍耐吧,改日我一定賠你套更好的!”
月隐沒好氣的道:“我把外衫脫下來去洗洗。”
雲翎這才反應過來,道:“你要去淨身?”
月隐再次愣住.....淨身不是太監們去宮裏伺候的必經程序嗎?
“口誤!口誤!”雲翎恨不得将頭埋到土裏,搖着手解釋道:“我說的是,你要去洗淨身上的衣服?”
“你說呢?”月隐徑直脫下髒兮兮的外袍,向湖畔走去。
雲翎忙攔住他,伸出雙手,做恭敬狀:“還是我來,還是我來。是我弄髒的,我來解決.....”伸手去奪那衣服,衣衫沒扯到,摸到月隐冰涼的小指,似是感到什麽,不禁心下一動。
雲翎尚在呆呆看着月隐,便聽一個聲音自一旁冷冷傳來:“你們在作甚?!”
月色如紗,水光蕩漾的湖那側,一人一襲碧衣,長身玉立,氣度優雅猶如仲夏青荷,正眸光清冷的看向這邊。
雲翎回過神來,抽出手自覺的退後三步,扭頭向顏惜道:“你怎麽來了?不管曲姑娘了嗎?”而一畔月隐淡淡掃了顏惜一眼,招呼也不打便朝湖邊走去,看來洗衣裳的信念很是堅定。
顏惜緩緩走上前來,一貫微笑的臉,此刻微微有些深沉,雲翎想,果然曲姑娘的傷很是讓人心疼!于是小心翼翼的問:“曲姑娘的傷……”還沒說完,顏惜便截斷了她的話,口氣相當利落:“你的傷怎麽樣?”
“我的傷?”雲翎打着哈哈,“我哪有傷啊,我方才就是……就是有點小小的走火入魔。”
顏惜颦眉:“只是有點小小的走火入魔?”
雲翎無賴的攤攤手,笑道:“你也看到了,就小小的吐了口血。方才月公子還喂了我顆藥丸,那藥丸可當真是大補藥啊,抵上十口血都有餘!這麽想,我還賺了幾口血…不虧不虧!”
顏惜道:“哦?這麽說原來還是好藥了,待會我定要向月公子讨上幾顆,以備不時之需。”
雲翎坦白道:“這藥稀罕的很,他不會給你的。”
顏惜氣結。
雲翎又道:“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幹嘛?曲姑娘不是受傷了嗎,怎地不陪在一旁?”
顏惜道:“她有顏葵守着,不會有事的。”
雲翎點頭道:“我有月公子守着,也不會有事的。”
顏惜再次氣結。
雲翎斜睇了顏惜一眼,好半天後終于想通他那一臉抑郁是為何,忙安慰他道:“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告訴爹爹的,你不用擔心你爹知道了會責罰你照顧我不周。”
顏惜本想解釋,可一瞧她那自以為是的表情,便笑起來,可口氣裏卻半分笑意也沒有,他說:“是啊,若是你有什麽意外我們家那老頭子定然饒不了我,所以還請雲世妹你一定要多擔待擔待。”
後知後覺的雲翎哪察覺出來他的不快,還拍拍胸脯一口答應:“好說!好說!這是自然!”
兩人又東扯西拉的說了一會,月隐已經洗淨了衣衫,見雲顏二人似乎談的挺熱乎,便悠悠的轉過身子,在草地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生起火來。
“咦,你都來确定我無恙了,怎麽還不回去?”雲翎一心想去火堆旁的樹下靠靠小憩,看顏惜橫豎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開口催。
顏惜笑笑,看似春風般的眉梢卻有不悅一閃而過:“你就這麽急着趕我走?”
雲翎頗為無辜的說:“我為你節約時間,好去陪那曲家美人,難道你不該誇我聲夠義氣嗎?”
顏惜目光陡然一冷,卻還是笑起來,道:“我竟是白來了,料想着今夜發生這樣大的動靜,你總會告訴我什麽,然而終究是我一廂情願,左右你不過把我當外人罷了!”說罷拂袖而去,臨去前一刻,他幽黑眸子目光如炬,往月隐身上一掠,目光緊緊落在月隐右手小指上,看了半晌後,眸中浮起一絲複雜,走了。
雲翎看着他遠去的身影,猶自奇怪道:“怪啊,這家夥最近總是陰晴不定的,難道戀愛中的人便是這樣不可捉摸麽?恩,解鈴還須系鈴人,改天還得好好問下曲姑娘…”
火堆旁,月隐支起架子,慢慢的烘烤衣服。火堆上篝火冉冉,夜空中星子顆顆,耳畔蟲聲細細,讓人無端的想起“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這樣美好的詩句。雲翎懶懶的靠在樹腳,眼睛半閉未閉似睡未睡,只覺得雖是身在荒郊野嶺,可是內心卻無比的安定祥和。
月隐烘着衣服,又咳了出聲,他瞅了瞅身邊的雲翎,伸手捂住嘴想遮住咳聲,奈何卻越咳越厲害。
雲翎睜開眼,頗為關切的望向他:“怎麽?上次風寒還沒好麽?現在怎麽還在咳嗽?”
月隐拿巾帕輕輕擦了擦唇邊,道:“風寒還沒痊愈,沒時間吃藥。”
雲翎感激地道:“你都那麽忙,我還給你添亂,真是對不住了。”
月隐淡淡出聲:“我不是專程來救你的,不過剛巧路過。”
雲翎識趣的閉了嘴,以手枕頭,遙遙的看着天際,一望無邊的墨色蒼穹中,彎月如鈎,星辰熠熠。
忽地一顆流星自頭頂劃過,拉出一道長長的銀線。雲翎登時翻身坐好,雙手合一虔誠的閉了眼許願。
半晌,雲翎睜開眼,便聽月隐道:“許了什麽願?”
雲翎将手指往唇上一壓,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道:“不能講破,講破便不靈了。”
月隐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再追問。
雲翎悠悠的叼了跟狗尾巴草,感嘆道:“兩年多了,我無數次跟星星許願,也不曉得它們真的收到沒,能不能幫我實現。但不管怎麽樣我一定會等下去,他一定會回來,一定會。”
月隐端坐于火光那頭,隔着搖曳的火光,他清癯的臉朦朦胧胧,不大真切。好久後,聽得他話音低沉而又清晰的說:“是,他一定會回來。”
可惜雲翎沒有等到這一句回答,便已經睡着。那一夜,常年失眠噩夢的她一閉眼便夢見了多年未見的周公,在周公稀罕的照拂下,她當晚破天荒的沒有失眠,一覺流着哈喇子睡到天亮。醒來之後,東方的天空已升起朝陽,晨霞絢爛,雲翎往周圍看看,發現旁邊的火堆剛熄不久,月隐早不在了,她迷糊的起身,發覺身上蓋着月隐洗幹淨的外袍。她拿着外袍,搖搖晃晃的摸了摸腦袋,隐約想起夜裏的那個夢,夢中似乎有雙深邃的眸子細細的凝視着自己,而後一個溫暖的掌心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
看不清夢中那人的臉,但他說:“等我,我會回來。”
語氣堅定。
雲翎疊好了月隐的袍子,又去湖邊梳洗了一番,便向原路返回打算回栖霞山莊。她向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狗若犯我我必烹之的這一崇高理念,這筆賬她自會好好清算。
吃虧,她雲翎會寫可不會認。
還沒走出半裏路,一個身影赫然便入眼簾。
雲翎一怔,咦了一聲,道:“怎麽是你?”
茂密槐樹下,顏惜正歪歪的靠在樹上,手中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個不停,暖玉般的臉上微帶些疲憊之态,雖仍笑着,但總有絲焦躁之感。
雲翎停下來,打量了他一會,道:“你很熱嗎?”
顏惜搖頭不語。
雲翎環視四周,又問:“難道這裏有蚊子麽?”
顏惜注視着她,頗不耐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雲翎果斷道:“哦,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心裏有事。”
顏惜挑眉:“哦?”
雲翎道:“但凡心和氣平者,扇扇子都是悠悠然擺動,而心浮氣躁者,扇扇子向來都是頻率極快,以宣洩心中不暢。你既不覺熱,又沒有蟲子叮咬,何以扇的這麽快?難道心裏有什麽事情焦躁不安,或者郁結不快?”
顏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沒承認亦沒否認,背過身去,将扇子搖的更緊。
雲翎見他不答,驀然恍如大悟,想着顏惜肯定是因為曲箜篌的事不快,于是乎忙轉了話題:“你是專程來這邊接我的?”
顏惜扭頭飄乎乎看了她一眼,道:“雲師妹想太多,本少無非早上起來百般無聊,在這裏散散步罷了,碰到你不過是偶遇。”
雲翎想了一番,點點頭:“也是,箜篌姑娘遍體鱗傷,昨晚你自然是陪了她一宿,啧啧啧,瞧你這憔悴的樣子,我勸你啊,今早還是去補補眠,又不是文藝青年散什麽步啊……哎,你拉我做什麽,我不想散步!”
顏惜回眸,微微一笑:“你不想算賬嗎?”
雲翎答的非常快:“想,很想,十分想,非常的想。”
于是兩人快馬加鞭往栖霞山莊趕去。
剛到栖霞山腳,還沒進栖霞大門,便聽裏面有個暴怒的聲音喊道:“給我找,都給我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女給我找出來!”
另一個女聲響起:“大哥先別妄下定論,待一切水落石出咱們栖霞自會清算這筆血賬。”那聲音平和,卻隐隐帶着不可反駁的氣勢,雲顏二人聽了出來,這是栖霞派掌門何虹玉的聲音。
先前說話的是個男聲立即不悅道:“人證物證确鑿,妹妹你是一派掌門,這時候還為那妖女說話,難道是想袒護越潮那小子不成?”他言下之意便是何虹玉因着顏致遠這層關系,便對顏惜這方有心袒護。
何虹玉哼了一聲,欲開口時,門外茂林裏簌簌一響,一個清脆的女聲道:“這妖女可是對區區不才我的尊稱?”
剛到栖霞山腳,還沒進栖霞大門,便聽裏面有個暴怒的聲音喊道:“給我找,都給我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女給我找出來!”
另一個女聲響起:“大哥先別妄下定論,待一切水落石出咱們栖霞自會清算這筆血賬。”那聲音平和,卻隐隐帶着不可反駁的氣勢,雲顏二人聽了出來,這是栖霞派掌門何虹玉的聲音。
先前說話的是個男聲立即不悅道:“人證物證确鑿,妹妹你是一派掌門,這時候還為那妖女說話,難道是想袒護越潮那小子不成?”他言下之意便是何虹玉因着顏致遠這層關系,便對顏惜這方有心袒護。
何虹玉哼了一聲,欲開口時,便聽門外茂林裏簌簌一響,一個清脆的女聲道:“這妖女可是對區區不才我的尊稱?”
諸人循聲望去。
此時正值晌午,日頭明豔懸空高挂,栖霞派的牌匾被那陽光一照,明晃晃的仿佛鍍了層金,光輝閃耀着映入各個弟子的眼裏。
身着灰布衫的低等弟子站在門口,原本正一臉警戒的盯着周圍,猛然間,似是烏黑的深夜裏閃過一道光亮的雷,眼睛不由一花。
遠遠的,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左側的男子豐神如玉,一襲碧衣,明媚春日裏,微風掠過,衣袂搖擺宛若春水,那周身一片j□j便都似恍惚融化在那攤水波裏,蕩漾不絕。
右側女子一頭潑墨的青絲随意用一根白玉芙蓉簪簡單挽起,一身藕荷素雅羅裙,伴随姍姍曼步,湘紋飄逸,待走進看,也不見得絕美,只覺那雙烏黑的眸子極清極亮,隐隐又含了幾分慧黠,看人時清澈的似蘊了一層水汽,輕輕淺淺掃過諸人之時,宛若清泉流瀉,雪水綿延,叫人心神不由悠悠一漾。
兩人一左一右,并肩齊來,身後暖陽溫煦,柳絮徐徐飄灑,盈落于身,此情此景,當真宛若詩中谪仙,畫中璧人。
方才還喧鬧不休的栖霞派在這兩人的踏進之刻驟然安靜下來,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靜止,守門的弟子忘了上前盤問,灑掃的弟子手裏的掃帚僵在空中,正欲出門尋仇的弟子腳步也停下,那頭何虹玉與何勝也都愣住……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過來,跟随着這一對風姿絕倫的男女。
何勝第一個回過神來,他此刻正經歷着喪子之痛,如今卻見雲翎大搖大擺的上前挑釁,怎一怒發沖冠了得,大喝一聲:“妖女,還我兒的命來!”
第二十九話 惡人先告狀
何勝話落,手一揮,手下五六個随從便沖了上去,雲翎顏惜劍都沒拔,揮着劍鞘只得幾招便将那幾個随從打發了。
何勝早就知道顏惜武功卓絕,這一瞧發現這妖女的功夫亦是不弱,又聯想起方才小四等人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