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總有那麽些人想揩油

最終，簡于還是沒能問出心裏的疙瘩。現在無論是他對林城，還是林城對他的了解都還很不夠，也許對方會因為他什麽都不懂而嫌棄他，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簡于都不會去冒險。

夜幕降臨，王司機載着許京濤到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來接簡于。看見林城跟在旁邊，許京濤沒有顯出一絲一毫的驚訝，态度也很親切，“謝謝你今天來幫忙，別看簡于名氣大，可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的生活，有你這麽細心的人看着他，真是很讓人放心。”

林城看不出他究竟是在說場面話，還是真心為簡于交到圈外好友而高興。簡于在車上一句話都沒說，直到車開到飯店門口，他才問：“京濤，今晚大概要多久？”

“一頓飯的時間，應該不會有後續活動。放心，我明白你的想法。”

雖然簡于面上沒有流露出不喜，但許京濤知道他一向反感見投資人的場合。早年他還沒這麽紅的時候，常常有人意圖揩油，都是憑借許京濤長袖善舞的功夫圓了過去。也虧得簡于的背景過硬，一般來說，投資人也只是借機親近，倒不敢提出過分的要求。

“林城接下來準備去哪裏呢？”許京濤笑容不變，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簡于一愣。自出道以來，許京濤一直盡力扶持簡于走紅，兩人的默契是毋庸置疑的。簡于本以為自家經紀人能夠理解自己對林城的執着，可現下許京濤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不想讓林城一起出現在飯桌上。

簡于承認這件事是他任性，可十多年過去，他幾乎不曾提出過什麽過分的要求，也不曾像別的藝人那樣惹麻煩，為什麽這個就不行呢？

許京濤看着簡于略顯受傷的表情，在心底裏嘆息一聲。在小金向他彙報簡于這段時間以來反常的舉動時，他就已然意識到不對。可畢竟還是不夠狠心，做不出把幼苗掐斷在搖籃裏的舉動。簡于的公衆形象成熟穩重，待同行和工作人員也一向謙和有禮，許京濤曾經覺得這種性格很不錯，簡直就是天生的偶像，經紀人還能少操一份心。

但後來，他漸漸覺出些別的東西來。簡于力求在同行和粉絲面前表現完美，對別人的評價和喜歡非常在意。但相處日久，許京濤又隐隐覺得這些都不是簡于真正想要的東西，他之所以能扮演一個完美的大衆偶像，是因為他最在乎最想要的目标還沒有出現。

簡于需要愛，很多很多的愛。但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全世界的愛都比不過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而現在這個可能性出現了，簡于堅固的外殼迅速出現了裂痕，再這樣下去，許京濤擔心他費心維持多年的形象也許會在一夕之間毀于一旦。而簡于現在還沉浸在美夢中，興許他根本沒有想過後果。

許京濤不得不出手。他既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也想讓簡于知道，很多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樣一帆風順。過去也許會，可那并不代表将來也會。

“簡于最近在研究度假地點，我去旁邊的書店幫他看看旅游指南。”林城順着許京濤的話回答，面色十分平靜。他知道，如果這樣僵持下去，難辦的只會是簡于，所以他寧願先退一步，讓簡于先見完投資人和導演再說。

林城打開車門準備先下車，簡于卻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叫了聲他的名字。

“放心，我不會走遠的，你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林城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眼神堅定。簡于的臉色稍微緩和一些，他目送林城走向街邊的獨立書店，淡淡地對許京濤說：“結束以後我們必須得談談。”

許京濤只得苦笑。簡于很少發火，但這不代表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會乖乖聽話，相反，他在某些事情上固執得要死。

事實上，這次要見的投資人和導演都不是什麽陌生人。投資人劉總本就是樂美的董事之一，雖然沒有在公司任職，但也在兩三部簡于出演過的電影裏挂過制片人的名。導演則是在業內頗負盛名的賈顯光，不過說來奇怪，簡于在拿影帝前出演過他的作品，真正功成名就以後反而沒有合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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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坐下，就直接無視旁邊的投資人和拍攝組其他核心成員，探讨起簡于飾演的主角來。早在拍攝組和許京濤開始接觸時，簡于就把原著認認真真地看了兩遍。這部電影根據著名作家姚玄華的小說《戰栗的偶然》改編，作者本人也參與了劇本的寫作。

這是一部荒誕現實主義作品，簡于在讀完後還看了好多論文，才得出了一套對主角的認知。賈顯光也是個對作品無比認真的導演，見簡于似乎有無數話想說，立刻興致盎然地談論起來。

許京濤在旁邊打趣：“簡于就是這個性格，對工作認真得很，看來這滿桌的菜只能由咱們先嘗為快了。”

編劇附和了兩聲，說：“可惜姚老師今天有事不能來，不然他們三個倒是能好好地暢談一番。”

“總有機會見面的。”許京濤招呼服務員布菜，眼角餘光注意到劉總一直盯着簡于看，眼中的垂涎比以往更直白地顯露出來。

許京濤微微皺眉。在簡于剛進入樂美時，劉董事便試圖對簡于下手，擋了兩回後，他得知簡于的家庭背景，便熄了這份心思。此刻他這樣表現，也不知道是在打什麽主意。

大約半個小時後，賈顯光和簡于終于意猶未盡地結束激烈的探讨，開始動筷。許京濤讓服務員一道一道地熱菜，簡于低頭慢慢地吃，還沒吃上兩口，劉董事就開始敬酒。這種事在飯桌上向來無法避免，簡于不好推拒，勉強喝了些，面頰上飛起一絲紅暈。

劉董事眼睛一亮，勸酒勸得更賣力了。賈顯光眼中雖流露出對此人的不屑，可卻沒說什麽，一直冷眼旁觀。簡于察覺到不對，拒絕的言辭越來越嚴厲，但劉董事的臉皮比城牆還厚，說什麽，都是一個公司的人，平時難得見面，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增進感情，簡于如果不喝就是不給他面子，“你看，小許還在這裏呢，大不了一會兒讓他送你回家。”

在他的堅持下，簡于又喝了兩杯，腦子裏暈暈的，潛意識覺得不好，當下站起身來，說：“我去一趟衛生間。”他話是這麽說，心裏卻打定主意要不告而別，讓許京濤留下來處理這堆爛攤子。

那個得寸進尺的劉總居然跟着站起來，還表現出很關心的模樣，“你沒問題吧？我扶你去。”他不由分說地要上手，簡于表情一變，往旁邊跨了一步。他身上軟軟的使不上力氣，劉總一拉住他，他竟然無法掙脫。

這時候，劉董事的助理也跑上來，扶住簡于的另一只手。編劇一直怕事地低着頭，也不敢說什麽，賈顯光似乎終于看不下去，剛想開口，包間的門卻忽然被推開，還伴随着服務員着急的喊聲：“先生，裏面有貴賓在，您不能亂闖！”

來者極具壓迫性的身高讓席桌旁的人俱是一愣，簡于看見他，臉上不自覺地就顯出委屈的神色來，像是在埋怨他怎麽不堅持跟過來。林城的臉上似覆着一層寒霜般，相當難看，他幾步就走到簡于身邊，伸手一壓，劉董事的手立時便松開了。

林城一言不發，拉起簡于就要走。劉董事在一驚之下立即反應過來，“你是誰？！小許，你也不攔攔，一個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帶走簡于，公司的臉往哪裏擱？”

許京濤對劉董事的行為很看不上眼，心說公司的臉都被他丢光了。可面上還是不能撕破臉，只得和事老一樣地解釋：“這是簡于的新助理，平時由他負責送簡于回家。劉總，簡于今天實在是醉了，再留下來的話，如果被拍到，怕是會引起不利的謠傳，就讓他先回去吧。”

不死心的劉董事還想說什麽，不知何時閃到他身邊的助理卻低下頭來，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兩句。劉董事面色一變，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林城，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浮上幾分驚恐，低聲問：“你确定？”

助理肯定地點點頭，劉董事忽然就有些讨好地笑起來，對許京濤說：“應該的，應該的，快送簡于回家吧。這夜深了，賈導估計也累了。”

他的态度變化令人始料未及，許京濤心裏雖疑惑重重，卻還是得體地客氣兩句，才跟在林城和簡于的後面離開。

一旦松懈下來以後，簡于的醉勁兒更是上頭。他像個樹袋熊一樣靠在林城懷裏，引得許京濤叫苦不疊，和林城一起，好不容易才把他扶正帶到車上。結果一挨到後座，簡于立刻抓住林城的衣服不放。許京濤當即給停車場外候着的王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直接下班，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的位置。

車一行駛起來，簡于的本性也完全暴露出來，他呵呵地傻笑着，空出的手在林城面前直晃，“有小星星……你臉上，是小星星……”

他的語聲中帶着微微的鼻音，尾音軟軟地上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無害。林城眼神一暗，握住簡于腰身的手不自覺地重了一些。簡于立刻抗議似的一爪子拍在林城臉上，理直氣壯地對救命恩人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