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脫離軌道的人
因為有一只渾身都不舒坦的簡于在後座上鬧騰，許京濤本想問出口的疑惑都化為了提心吊膽的語氣詞。他雖然知道，簡于的真實性格和表現在公衆面前的有很大差別，但看見他像現在這樣，依賴地扒在林城身上，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揪着人家的臉，沖擊力實在太大。
“硬邦邦的，不好玩。”簡于一邊欺負林城，一邊還抱怨，後者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這種酒的後勁兒大到不正常，如果現在在簡于身邊的不是自己，這樣軟綿綿又可愛至極的簡于豈不是任人擺弄嗎？
林城雖在很多事情上都能保持溫和的态度，可這件事已經觸到他的底線，讓他怒火難抑。
他越來越難看的表情把簡于吓到了，後者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咕哝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生氣。”他用的雖是命令的語氣，氣勢卻很弱，顯然是害怕林城因為剛才的事情責備他。
“我沒有生氣。”林城搖頭，摸着簡于的腦袋順毛，“你是不是頭很暈，要躺一下嗎？”
醉酒的簡于完全抛棄了羞恥心，在一下一下的順毛中露出享受的表情，像只小貓一樣仰起頭眯着眼，一時之間倒是安靜了許多。許京濤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怔愣了好一會兒，低聲說：“劉董事今天的舉動很不尋常。”
他這樣，當然不是在跟飄飄然的簡于說話。林城聽得明白，皺眉道：“我記得他在樂美也有很多年了，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嗎？”
“劉董事以前就對簡于有想法，但礙于簡于的家庭，一直都沒有動手，現在他忽然這麽明目張膽，我懷疑……”
林城隐約察覺到許京濤對他的态度有所轉變。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簡于好。許京濤能為簡于苦心經營這麽多年，他對簡于的了解一定很深。
“簡于的家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京濤在紅綠燈前停下，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簡于不太願意提到家裏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願意依賴你，相信他遲早會告訴你的。”
夜色深重，公寓樓底下的停車場空曠寂靜。簡于躺在林城的腿上睡得香甜，林城想要把他抱起來，他卻好像在座位上生根發芽一般，不但死死抱住林城的大腿，還念念有詞地說夢話。
許京濤嘆氣：“你們這樣不行的。這棟公寓樓雖然保密性很高，但來去的還是有一些圈內的人。你們這麽親密，次數多了以後，別人難保不會往致命的方向想。”
在這一點上，林城的想法和許京濤是一致的。見過熒幕上耀眼的簡于以後，任誰都能看出他天生就屬于這個領域。
“我以後會注意的。”林城點點頭，在車上把簡于的手扳開，和許京濤一左一右扶起他往電梯裏走。簡于無論什麽時候被打擾都會有起床氣，這會兒被強迫叫醒，他撅起嘴，不停地念叨着“我要睡覺”。
許京濤進門後輕車熟路地找出醒酒藥，又囑咐林城明天送簡于去劇組，忙活了一會兒才走。看到他的生活狀态，林城不由自主地想到蔡小倩。他一晚上沒回去，蔡小倩竟然也沒有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麻煩事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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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黏……”剛被喂下醒酒藥的簡于幽幽地飄過來，扯着自己襯衫的領口使勁拽。林城拿不準是藥效沒上來，還是簡于太喜歡撒嬌。他越扯越誇張，優美舒展的鎖骨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林城把他轉了個圈，往浴室裏推，哄他去洗澡。
把水溫調好以後，林城擔心以簡于現在的狀态會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裏，他思考着要不要自虐地留在這裏看他洗澡，簡于卻已經靠在馬桶上睡了過去。林城伸手探了探他的背，果然黏糊糊的都是汗，不洗澡不行。
林城幫他脫衣服的時候，簡于倒是乖巧得很，一動不動的。他的肌肉鍛煉得很勻稱，身體和臉部一樣白皙，氤氲在水汽裏，仿佛帶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在被抱到浴缸裏以後，簡于終于因為藥效的發作和環境的變化清醒了一些。剛一睜開眼，他就看見林城正手沾沐浴露，認真地往他手臂上抹。簡于先是愣了愣，忽然想到這是個好機會啊！
他立刻閉上眼，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可下一秒，身上熱乎乎的撫摸就消失了。林城的語聲中帶着深深的無奈，“簡于，你快點洗，早些睡覺，明天還要去劇組。”
等到簡于睜開眼時，林城早已退出浴室了。簡于難以置信地環顧一圈，發現他真的毫不猶豫地走掉了。難道自己真的這麽沒魅力，連脫光了都不能讓人撲上來？！
萬念俱灰的大明星匆匆洗完澡，站在簡易衣櫃前想了想，哼唧一聲，選了套保守的黑色家居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出去了。看見林城自覺地坐在床邊等他，他也沒有給一個眼神，而是往旁邊一躺，閉上眼迅速入睡。
第二天起床自然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簡于打定主意要和林城冷戰，一直對他愛理不理的。林城也不在意，該做飯做飯，該開車開車，把人送到劇組交給小趙，問清什麽時候拍攝結束，就準備找個附近的咖啡廳工作。
簡于看他一點也沒有要和自己和好的意思，心灰意冷之下，內心動搖不已。《黑暗》的拍攝本就到了收尾階段，劇組裏彌漫着即将解放的歡樂氣氛，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因為演技太差而被拍攝組诟病的陳芸。她的一個分鏡總是要比別人多來幾條才能通過，而這部劇的宣傳期又壓得十分緊迫，導演組對她的不上道越來越暴躁。
“可是我總是找不到感覺嘛。”陳芸對着導演撒嬌，“聽說簡于很會帶人入戲，能不能拜托他跟我對對戲，說不定我就能迅速找到感覺了。”
在旁邊休息的程如許皺了皺眉。簡于正在另一邊趕拍其他鏡頭，怎麽可能來陪她對戲。而且她這樣說，豈不是在影射今天和她對手戲最多的自己戲感太差麽？
果然，導演對她的要求一口拒絕，讓她去旁邊自己找感覺。她不拍，接下來都需要和她同時出鏡的林可欣自然也拍不成，導演組只得先拍其他配角的戲。但這位女主角一點怨言都沒有，反而走到陳芸身邊，關切地問：“小芸，我看你在攝影棚裏悶得臉都紅了，要不我們出去走走，順便練一練這一場戲。”
在這個緊趕慢趕的點，陳芸也沒心思去追究林可欣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她不甘地望着攝影棚的另一頭，再滿含期待地望向程如許。但程如許只當沒發現他的暗示，只是點了點頭，便挪開了視線。
陳芸遺憾不已，和林可欣一起在不遠處的林蔭小道上漫步，不知不覺就順着山坡繞攝影棚走了半圈。
陳芸才不管劇組裏的人是不是都在說她情商低，很多話她寧願說出來，也不願意憋在心裏，“林可欣，你對簡于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哦，我當然是希望成為像他那樣出色的演員了。”林可欣聽不懂似的裝傻。
陳芸感到無比煩躁，這個圈裏的人都這樣，明明有所企圖，卻要裝得好像很清白似的。程如許也是，不過是因為樂美要一力捧紅他，他才能得到這樣好的資源，偏偏處事還滴水不漏，讓她一點機會都抓不到。
正發愁着，陳芸忽然看見山坡下隐約露出的攝影棚後門邊，有一個人的身影隐約掩映在綠叢中。見林可欣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心中竊喜，捂着肚子叫道：“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想先跑回去上衛生間。”
沒等林可欣回答，陳芸就三步并作兩步地往山坡下跑去。快要到攝影棚時，她瞥見簡于神情茫然，似乎是在發呆，當下有了決斷，腳一崴，一下跌坐在地上。
簡于恍然回神，見陳芸泫然欲泣地坐在地上。雖不想管這樣的事，但這裏只有兩個人，他只得上前去扶。陳芸此時的演技倒是比拍戲時要精湛不少，她求簡于把自己扶到攝影棚裏休息，還故作堅強地試圖直起身來。
影視城裏畢竟人多眼雜，像簡于這樣的咖位，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媒體寫上一篇大稿。他本想先把陳芸扶到門內的休息區坐着，再回拍攝區去找她的助理過來。可想到今早林城的态度，他忽然改變了主意，答應了陳芸的請求。
林可欣跟在後面看得分明，不免有些驚訝。她故意落後一段，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似的。
簡于和陳芸回到拍攝區時，果然驚到一大批人。偏偏簡于還維持着關心的神情，親自把陳芸送到休息椅上坐好，又叮囑她的助理記得帶她去醫院看看。
小趙注意到有不少人都拿出了手機，立即着急地跟許京濤打電話。
“你說，這些都是簡于主動的？”許京濤擡手，節奏紊亂地敲擊辦公室的桌面。他要求小趙事無巨細地把簡于今天的事情彙報一遍，在聽到林城把簡于送到劇組，連停車場都沒出就走了，而且還沒和簡于說一句話時，許京濤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語聲中顯出一絲疲憊：“這樣嗎……我知道了。你不必管這件事，有人要在網上爆料就讓他們爆去，事後我會處理好的。你盯着簡于，只要他不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就不要管他。”
放下電話，許京濤止不住地苦笑。他當初是為什麽認為簡于适合進入娛樂圈呢？簡于的天賦、對演戲兢兢業業的态度和對粉絲十年如一日的溫柔，或許是最大的優點。但他卻缺少這個圈子裏的人最需要的東西——他根本不在乎名聲、財富和地位，他喜歡的只是演戲。曾經他會為了粉絲的愛而做到一絲不茍，但現在，這些對他都不重要了。
許京濤感到，簡于正在漸漸脫離軌道，而能夠拉住他的人，只有林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