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傷何起」
她的傷勢不輕,手紅腫了一大片,依形狀看來,像是按在一個爐子的沿上。看她的臉擰成那副樣子,定是疼得不行,否則也不至于哭出來。溫寧看她撇着頭,想必是問也問不出結果。故意把她的手掌展開些,她果真把手往回抽,咬着下唇,一聲不吭。
見她另一只手攥着裙褶,溫寧緩緩道:“不是很疼嗎?說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
阿音很想把手收回去,可稍稍一動就像刀割一般疼痛,只有忍着:“一點也不疼。”
“是嗎?”溫寧在她眼角一抹,把濕潤遞到她眼皮底下,“那這個是什麽?莫要說是沙子迷了眼睛。這種理由,太俗。”
“能不能幫我上藥?”反正都被他看得透透的,要他幫個忙,自然也無所謂了。
關于上藥這回事,阿音向來是怕的,在她的認知裏,上藥比不上藥還疼。經常沾了藥粉什麽,懸在在傷口上邊,能懸上半個時辰,最終都是師弟摁着她手硬給壓上去,之後便是疼得哇哇亂叫。今天燙成這個樣子,想必自己是下不了手了,只好寄希望于眼前此人。
溫寧伸出手去:“記得買藥,還算有救。”
阿音白他一眼,把藥遞過去,心說若是讓他知道這藥的來歷,指不定又得說上一頓。
溫寧拿着藥瓶,細細旋了一圈:“這不像是藥鋪買的,誰給你的?”
“你管是誰給的,我只讓你上藥!”阿音暗道溫寧的厲害,居然一眼就給看出來了。話說他不是成天在書院溫府之間來回,還有空閑研究藥鋪包裝?
“過來。”溫寧把她拽回房裏,又打了盆水回來。
面對一盆水,兩人面面相觑。阿音又把手藏起來:“剛才洗過了。”想起剛才那個鐵匠的蠻橫手勁,生怕溫寧也是如此。現在水泡又大了許多,這樣紮下去,恐怕得疼得昏過去。
溫寧靜靜望着她,細長的眼角彎成月牙,音色變得柔和:“阿音……”正當她聽得認真,驀地抓過她的手,直接給摁進水裏。
阿音感覺渾身疼得發麻,終于忍不住喊道:“很疼啊!你輕點啊喂!”
溫寧懶得理她亂叫,掐住她手腕,将傷口仔細清洗後,才把她早已脫力的爪子給拎出來。
眼看着他把藥瓶傾斜,阿音驀地精神一振,将另一手覆在傷口上邊,本來頗有骨氣的表情,堆滿貌似凄慘的笑:“拜托,輕一點……哎哎哎,聽人說話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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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像她那般猶豫,估計天黑了也上不了藥。其實,溫寧也很累,他從未想過一個女子的力氣能這麽大。如果不能盡快上藥,只怕稍過一會兒也沒力制住她了。
話說那個鐵匠的燙傷藥還真不錯,撒在手上涼涼的。阿音眯着眼睛看他把繃帶纏好,愣地發現這繃帶纏得比手掌還厚,幹笑道:“你纏成這樣,我今晚該怎麽做飯?”
“你還想做飯?我晚點買回來好了。”溫寧往她手背上一拍,瞧她吃疼的模樣,“你傷的是右手,如果一個不留神把鹽罐子丢進鍋裏,那該如何是好?”
“我會很小心的,外邊的東西貴得很,還不幹淨。你就不用去……”阿音猛然扭頭看向窗外,日未黃昏,急忙問他,“你不是要在書院裏擦桌子嗎?今天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不對,書院還沒下課吧?”
“總算想起我的事了?”溫寧本想作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卻見她慚愧地低下頭去,心想這笨女人又胡思亂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溫寧等了片刻,看她還沒緩過來:“放心,騎射課的老師摔傷了腿,所以早了些。”
阿音莫名長嘆,慢慢仰起頭,眼裏黯淡無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也就是我了。一直都是這樣。”不知怎麽地,忽然就想起拂月閣的同伴,當初被她害受傷的可不少,可是從來沒人怪過她。在溫家待了一陣子,像是領悟了一些東西。
溫寧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略有魂飛天外的意。手觸到書箱,方才想起裏面有件東西,便取了給她:“給你的。”
阿音聞到熟悉的氣味,眼底倏爾一閃:“是芝麻糕!”剛想接過來,手又停在半空,“你買芝麻糕幹什麽?”
望着她滿眼不信任,溫寧只得把紙包往她手裏一放,讪讪道:“我家夫人最喜歡芝麻糕。作為人夫,買一塊逗夫人開心,有何不可?”
感覺渾身起了三層雞皮疙瘩,阿音似乎聽見耳邊旋着嗡嗡的風,看他的表情略輕佻,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認真。難道溫少爺今天吃錯藥了?貌似自從搬到這裏,他天天都吃錯藥,否則他怎麽可能放着床不睡,心甘情願地倒地上睡去?八成是腦子被門夾了。
不管她心裏想什麽,溫寧只說他想說的:“你天天去市集買菜,肯定天天看到賣芝麻糕的攤子。可這半個月過去,又沒見你買回來。你是為了省錢,對不?”看她意欲辯駁,遂搶了先,“如果連塊芝麻糕都沒法買給夫人,我還當什麽丈夫?”
聽他說得這般溫柔,阿音只覺毛孔悚然,如是好友一般拍肩道:“這位大哥,你能說人話嗎?”
今天的溫寧很奇怪,阿音清楚感受到了。只是燙傷個手掌,某人就差點要她挂着胳膊。好在阿音口才尚可,總算把他給勸好了。可惜,這只是第一步。
阿音手傷成這樣,注定是掂不了勺子,晚飯的問題本就有夠頭疼,但見溫寧挽起袖子,她真是險些厥過去。好說歹說,終是讓溫寧放棄了獨立做飯的荒謬想法。若不是阿音從旁一步一步指導,搞不好等溫老爺回到家,只能喝上一口涼水。
第二天,溫寧向書院告了半天假,他只想弄明白阿音的傷是從何而來。可是,他拿着藥瓶問遍禹州城的大小藥鋪,也沒問出個結果。
眼看快到午時,也該是回家的時候。溫寧路過市集,聽見有人喊他:“你是溫家少爺吧?”
溫寧轉過身,是一間鐵器鋪子,叫住他的是門前打鐵的老板。“有事嗎?”
仍是昨天那個鐵匠,他指着溫寧手裏的藥瓶:“你夫人的手沒事了吧?我這藥可是祖傳的,抹上一天就能好。”
溫寧一驚,立即移步過去,拿着藥瓶問他:“這藥,是你的?”
鐵匠點頭道:“是啊,昨天你夫人在我這裏燙傷了,我就給了她藥。”
“你這裏?”溫寧左右看看,瞧見那個燒着炭火的爐子,心底的怒氣跟着火苗一道竄起來,“店裏這麽危險,你怎麽能讓一個姑娘進來!”
“是她要進來撿東西。”鐵匠看他言辭激動,估摸着他是心疼老婆,但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對頭,“她沒告訴你是怎麽受的傷?”
溫寧嘆息道:“她向來不願說這些,所以我才拿了瓶子出來問問。”想到剛才的語氣略重了些,“這位大哥,在下方才語氣重了些,請別見怪。你能不能告訴我,夫人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到鐵鋪裏撿東西?”
鐵匠往街邊一瞥:“看見沒,就那三個女的。昨天對你家夫人說三道四,你夫人就頂了幾句,然後她們就把你夫人的錢袋給丢到爐火裏了。看裏面也沒多少錢,也不知道你夫人怎麽就不要命地撲過來。”
“原來是這樣。”溫寧只想盡快回去,只想好好教育那女人一番,“多謝了,告辭了。”
“快回去吧。對你夫人好一點,溫家都這樣了,她還願跟着,不容易啊。”鐵匠擡起頭來,溫寧早就沒了蹤跡。
若換了往日,溫寧一定會把那三個女人好好教訓一頓,但正如那個鐵匠所言“溫家都這樣了”,所以還是少生些枝節。
趕到家門外,溫寧猛然想起忘了買東西,然而房裏傳出的聲音,使他不得不沖進去。
又是溫夫人的聲音:“手傷了就不用幹活了!你是想把我活活餓死是不是!”
阿音站在她面前,面無懼色,昨天哭夠了,晚上也睡得很好,現在自然有心情應付這位發狂的大嬸。她扶着手腕,剛想說上幾句,哪知一個人影突然擋在眼前。她覺得視線被擋着不舒服,就去撥開他,一動手就瞧見那人轉過來:“我說,你最近很閑嗎?”
溫寧從她右手繃帶上掠過,轉而對溫夫人道:“娘,你不要再說阿音了,她根本沒有錯,你也不必把氣撒在她一個人身上。她每天做家事已經很累了,何況還傷了手。”感覺有人在扯他衣角,遂将那只不聽話的手給擒住,接着說道,“這兩天,就讓她歇一歇。”
阿音目瞪口呆地望着這個男人的背影,自身燃起的鬥志,瞬間就被他這一席話給澆熄了。不知為何,聽他這麽說,一點也沒感激的想法,反而有點心虛。她忙用腳踹他:“喂,少說兩句,她是你娘啊。”
“你是我夫人!”溫寧在她耳側落下一句,立馬就把她拽出房間。
“娘,我很快做飯送來。”為了日後可能的和平相處,阿音只能這樣朝屋裏喊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助攻】逗比蘇今天什麽助攻的事也沒幹。。。。話說圓通越來越懶了,以前送到家樓下,現在送到坑爹物業處,不打電話也就罷了,發短信也不說自己是哪個通~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