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謀生計」
料他絕不是腦子被門夾了這麽簡單,阿音猛地扯過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一啃。以為他會就此停下,哪知他還是堅持拖着,直到牆角才把手縮回去。
瞧他面不改色,阿音瞥着那圈牙印,心裏略有愧疚:“那個……你疼不疼?”捉摸着他會應個兩句,誰知道他跟木頭似的,阿音往他胸口上一拍:“我說,你今天吃錯藥了不是?”
溫寧拾起她纏着繃帶的手,斂着眉頭:“不就是一個錢袋,用得着把手賠上?”
阿音大致明白他言中所指,連錢袋都知道,八成是見過那個鐵匠了。慢着!這個時間,他去見鐵匠?忙壓低音量:“喂,你今天不用去書院嗎?也不用擦桌子?”
“那麽點錢,丢就丢了。要是廢了只手,多少錢也換不回!”溫寧眼底盡是惱怒,見阿音向後傾了兩分,“知道怕了?”
“真是比那天還可怕。”阿音搖頭盯着他,發覺今天的溫寧很不一樣,說是生氣吧,也比不上洞房那夜的暴怒,說是同情吧,還沒見過有人把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樣。話說他可是一雙狐貍眼,瞪起來真是很不容易,且是瞪得發綠光。
“那天?”溫寧自然不知她指的是哪一天,總之再提醒她一句,“給我記住!若有下回,不許撿錢袋!”
阿音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若無其事地撇過頭:“下次?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溫寧認真地捉住她,音色冰冷:“阿音,你是要我說明白一些麽?”
阿音聽着他莫名低沉的聲音,整根脊梁骨都涼了。他的手勁很大,真的與以前很不一樣。被他這麽帶着名字一喝,現在是真真正正有點怕了:“說、說明白什麽?”
溫寧正要說些恐吓的話,邊上的木栅子忽然給人推開。他繼續拎着阿音的手,扭頭過去,看見一個少年探頭進來。
看他一個小厮模樣,穿着并不寒酸,在禹州城裏能混到這個程度,至少也得為東家鞠躬盡瘁二十餘載。看他不過十一二歲,憑溫寧的記憶,他絕非禹州之人。
那個少年大大方方就進了院子,也無理會主人是否首肯。瞧見一個男人拽着一個女人,青稚的眼神貌似老成,他直接就問:“溫錦堂在不在?我家公子要見他。”
敢直呼溫老爺名諱的人可不多,即便溫家失勢,路人見了也至少喚一句“溫老爺”,哪裏輪得上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随意叫喚着?不過,敢在這個關口來找溫家,那位公子的膽子可算是不小。多少人避之則吉,他倒好,送上門來了。
天曉得他是不是個搗亂的主?阿音絲毫沒給溫家少爺面子,甩了他就問少年:“你家公子是誰?怎麽教的下人?連尊敬長輩的道理也不懂,一點禮數也無……”
“阿思,算了。”溫寧将阿音攔在身後,想她也不太懂這上上下下趨炎附勢的人際關系。曾通過餘叔認識不少父親的生意夥伴,但從未有一家嚣張成這樣。可是,能在這時候來的,應當也有嚣張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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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有點骨氣好麽!”阿音在他身後低聲一句,瞟着那少年的輕蔑樣子,一種熟悉的窩火感,油然而生。
溫寧努力把阿音擋在身後,現時的溫家的确惹不起任何人:“不知貴府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擡手往屋裏一指:“通報一聲,說魏家公子來訪。你們兩個,準備準備。”
看他輕佻的手勢,是完全把溫家少爺和少夫人當成是下人了。他看兩人不動,眼角微微一斜:“莫說溫家現在的落魄樣,就算是以前,也能如此待客?”
溫寧不得已往身後踹一腳,而後對少年款款施禮:“在下溫寧,溫錦堂正是家父。”
“你是溫家少爺?”少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腳底一滑就奔出去。在院子裏就能聽見他大呼小叫:“公子,溫家少爺在呢!”
阿音拍了裙角的灰,往溫寧胳膊上一擰:“我讓你踹我!”
溫寧像是不怕疼,只輕聲說了句:“怕是有貴客,你小心一些。”
阿音一聽,立馬挺直腰背,弱弱耳語道:“你認識?”剛想擡眼看溫寧的反應,一道影子就投進院子。望着這道颀長的影子,阿音覺得熟悉,可真正看去,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眼前這位當真是位貴公子,一身錦繡青衫,看起來比過去的溫寧還要有錢。長長的睫毛掩了深瞳的冰冷,面目如他的眼睛一般肅然,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感覺,不識喜怒。
他始終沉着眸子,許久才擡起一張清俊的臉,聲線沉若鐘鳴:“江夏,魏雲馳。”
少年随在他身後,說起話來與方才的态度一模一樣:“公子,就是他們。”
魏雲馳在人前淡漠有禮,然而一回頭卻是利索地飛去一個眼刀,又用極為溫柔的聲音說着,聽不出怒意:“阿明,不可無禮。”
不知為何,阿音直覺這個阿明回去定要倒大黴,也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對于江夏魏家,溫寧略有耳聞,聽餘叔提起過,這個魏家手裏握着不少錢路,然平日裏又低調得很,低調到許多王都貴族也未聽過。至于兩家之間的關系,魏家僅在數年前與溫家有過一筆生意,據說也是一幅刺繡,此後再無聯系。這回由他家公子親自前來禹州,也不知是何目的。
溫寧往屋裏一引:“魏公子,有請。”
魏家主仆二人剛在屋裏坐定,溫夫人就匆匆從房裏出來。說是匆匆,可也經過一番打扮,雖不似往日盛裝,但也算得上大方得體。
溫夫人曾見過這位魏家公子,既然溫老爺不在,這接待客人的事自然得由她擔着。溫寧本是責無旁貸,但溫夫人考慮到他從來不過問家中生意,而魏家突然前來,想必是為了生意。這要是說錯一句,後果不堪設想。然而,若當真是為了生意,溫老爺定是不想讓溫寧染指半分,可客人在場,直接趕人也不太合适。
恰好見屋裏少了個人,溫夫人就借機問道:“溫寧,阿思在何處?客人來了,該上茶。”見溫寧欲開口,溫夫人立即料到他想說的,順勢擺手道,“哦,她的手傷了。那就你去吧。”
溫寧自是明白母親的意思,也無多說,向魏雲馳颔首後,便緩步退去。臨門時,他察覺母親眼光裏的深長意味,看來這茶得泡得久一些。
剛退到門外,溫寧便撞上一對好奇的眼睛,見她手裏端着茶:“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阿音把托盤遞給他:“你娘不是要茶嗎?你現在送進去,她就沒辦法趕你出來了。”
溫寧無奈道:“你把我娘想簡單了。”低頭看她垂在一旁的手,“手傷着沒?”
阿音晃着手說:“哪有這麽容易傷到?燒水而已……”話音驟然停住,扳過溫寧的肩,推到門邊上,“開始說了,在這裏聽也是一樣。”
于是,兩人就同做賊一般,在門外聽着。
那個魏家公子果然是來做生意的,要溫家在一個月內交上一百匹錦緞。
若換了往日,以溫家之力,一百匹錦緞,五日可成。如今魏雲馳給出這般時限,定是充分計算好溫家的能力。但問題是,他為何不向其他布坊要貨?在禹州,錦緞并非稀罕物,各大布坊所出的質量也相差無幾,可為何非要溫家的?價高不說,工期還長,其中定有蹊跷。
溫寧本以為母親會拒絕這門生意,因為即便溫家應下,魏家給出的訂金十分優厚,但也只有三成。也就是說,溫家沒有足夠的資金去預備所需材料。溫夫人應下的結果,只能是失信于人。
聽到這裏,溫寧忍不住想進屋阻止,然魏家公子竟已起身道別。這單生意前前後後談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不論如何信任溫家,這三言兩語也太過草率。
魏家公子邁步而出之時,往邊上看了一眼,看的不是端着茶水的溫寧,而是他身後的阿音。之後,一句話也無,面目肅然依舊,與那個阿明一道,離開溫家。
阿音沒溫寧想的那麽多,只知道溫家有了一單大生意。她高興道:“這下子好了,溫家有希望了!喂,一百匹那什麽能掙多少錢?”
溫寧全然聽不到阿音的問話,徑直闖進屋裏,見母親在數訂金,不禁道:“娘,這單生意我們不能接!我們家根本連買絲線的錢都不夠,如何能趕出這批錦緞!還有,那個魏家奇怪得很,以他家的財力,完全沒有非溫家不可的理由……”
溫夫人手勢一頓,目色警覺:“溫寧,你怎麽知道魏家?是誰告訴你的?”
溫寧冷靜道:“是誰都不重要。娘,趁爹還沒回來,把訂金退回去。”
溫夫人拍案道:“家裏生意不是你該管的事!你讀你的書便是,莫要理會其他!你以為,你在書院做的事,我會不知道?若非現在溫家如此,我豈會容你去做那些下人的事!”她将訂金收入袖中,“這單生意,與你無關。”
阿音倚在門邊聽得清清楚楚,原來溫家吃不下這個單子,可溫夫人卻一意孤行。待溫夫人快步出去,她才走到溫寧身邊,往他身上戳戳:“你也不用着急,等你爹回來……”
“沒用的。我爹一定比我娘更想要這筆生意。”溫寧嘆息道,“這回不知是誰不自量力。”
“那個……假如家裏的錢夠,能做成這筆生意。溫家的日子,是不是一定比現在好很多?”阿音埋着頭說,聲勢一點一點弱下去。其實,她對于想起的那件事也沒把握。但這是溫家難遇的機會,她想做些什麽。
“是。”溫寧拾起母親未及拿走的一枚碎銀,握在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拉橫幅自帶彈幕】溫寧醋王模式開啓!魏公子你終于來了,把溫寧踩在腳下吧!
【三次元助攻】那個誰啊,有空多去前排座位走走,有人在等你~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