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外宿眠」

随魏雲馳回了府中,阿音驚喜地發現,板栗居然等在門口。原來,它是回家了。

阿音渾身冷顫不止,噴嚏也一個接着一個,發絲貼着蒼白的臉頰,冰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她感覺喉嚨疼得發腫,頭也有些暈眩,看來還真是病了。

阿明從門裏撐傘跑來,遞出一張毯子。讓阿音吃驚的是,他的這張毯子竟然不是遞給他家公子,而是他一直鄙視的外人,溫家少夫人。

看她雙手環着肩膀,唇齒顫抖的模樣,阿明只好把毯子交給魏雲馳,轉眼發現,阿音正盯着他看。他說:“有什麽好看的?反正給了公子,他也會給你披上。你看。”

魏雲馳果真把毯子給阿音裹上,但她早已渾身冰涼,一條毯子似乎毫無用處。擡手往她額前一摸,指尖微顫:“阿明,去把徐大夫請來,捆也得捆來。”

禹州城內只有一個徐大夫,還曾給阿音把過平安脈。阿音聽耳邊雷聲陣陣,忙拒絕:“沒事的,我睡一覺就好了。”說完,又是結結實實的一個噴嚏。

魏雲馳俯身往她腿彎一提,另一手已扶上她脊背,輕松一撈,便将她攔腰抱起。不顧阿音的無用掙紮,對阿明道:“半個時辰。”

大雨瓢潑,阿明即刻沖進雨裏。阿音感覺過意不去,畢竟來這裏的初衷只是躲雨,順便問點事,溫家還是要回的。如果徹夜不歸,真不知那個某人又會發什麽瘋。可這個魏某人已抱着她往裏邊走,偷瞄他一臉嚴肅,阿音一時間成了啞巴。

徐大夫很快被請來,他見魏雲馳床上躺着的,居然是溫家少夫人,委實驚訝不已。但在魏雲馳耳語幾句之後,他的反應随即正常許多。

雖然換了衣衫,但阿音仍是四肢發涼,她甚至覺得有一股寒氣時不時在脊椎來回竄着,随後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抽筋,可困意一波一波襲來,各種感官也越來越遲鈍。直到某些穴位傳來針紮的疼痛,她才清醒幾分。

徐大夫開了藥就走,是阿明送他走的後門,這個魏雲馳的行事作風,甚為謹慎。

他坐到床邊,擰了濕巾敷在她額頭上。開口說話的聲音,溫柔好聽:“你睡吧。”

阿音很想如他所言,好好地睡上幾天幾夜,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嗓子已舒服許多,她強撐地坐起:“我有話問你。”

魏雲馳也無阻止她的意思,便順了她的意,在她身後多墊了兩個枕頭:“問吧。”

還以為他會和溫寧一樣,喋喋不休一陣,然後強行把她摁在床上睡。可魏雲馳并沒有這麽做,目色認真地默在一旁,好像絲毫不在意她要問的是什麽。

既然他如此配合,阿音就自然而然地問了:“魏公子,你送的那幅月映圖,我收到了。只是上面多了兩行詩。是你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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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雲馳颔首道:“為什麽這麽問?”

關于“很像”的那些字眼,阿音說不出口,她怕魏雲馳追問。她心裏想的那個名字,并不能随随便便說出口。

阿音咬了咬下唇:“魏公子,前幾天貴府走水,你知道嗎?”

“你怎麽知道我府中走水?莫非你親眼見了?”魏雲馳把一句本該驚詫的問話,說得是輕描淡寫。好像只是象征性地問一問,一絲好奇也無。

“那天晚上,我想來問你這兩行字的事,後來……看見火光……”阿音望着他淡漠的眼神,瞳孔雖是幽深,卻查不出半點端倪。他貌似對書房失火之事,毫不在意。

正當阿音以為他滿不在乎,魏雲馳竟突然發問:“你想問我的,應該不是這麽簡單。這是我第一次題字送人,你問,即是說明你見過。難道有人寫的字與我相似?”

他說得這般坦白,反倒讓阿音不知如何下手。她甚至覺得,魏家幾代只涉獵經商,實在太過浪費。可是,既然他推斷出來,她也沒什麽好避忌的。

想好說辭,阿音又問:“魏公子,不知你是否聽過……拂月閣?”

魏雲馳眼底閃過一瞬驚色,稍縱即逝,面色緩和:“想不到漪花樓的人,也曾聽過那拂月閣。呵,拂月閣一行神出鬼沒,我只有幸見過一次。”

“是否有牽扯?”阿音顧不上身份暴露,更說得清楚明白,“我是問,魏公子是否讓拂月閣做過什麽?如果做了,是否已經脫清幹系?”

“何出此言?”魏雲馳面不改色,身形也無半分動蕩。

“你有沒想過,有人闖入你家,可能是為了找一些東西,而後找尋不成就放火,企圖付之一炬。”阿音只能說到這個份上,至于師弟小昱那些,自然不能洩露。要是讓他猜疑堂堂溫家少夫人半夜潛入魏府書房,還與拂月閣的人有瓜葛,那可不好收拾。

接下來,魏雲馳的坦誠令阿音驚駭欲死。聽他淡淡地說:“有。魏家與拂月閣曾有來往。當年涉世未深,與一些人做了一筆不愉快的生意,那些人欠錢不還,我便設法尋得拂月樓做了一宗讨債的買賣。這回他們派人來,興許是怕我這裏留下什麽痕跡。現在他們來過,該燒的也都燒了,應該不會再來。”

阿音忍不住把下巴扶了扶,心說師父什麽時候也接了追債的生意,居然沒帶上她!

魏雲馳看她半晌沒說話:“難不成你與拂月閣也有過往來?”

“沒有!絕對沒有!”阿音瞠目說着,怕他不相信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一搖,可讓腦子昏沉不已。

“難道我的字,與拂月閣有關?”魏雲馳看似無意。

“不是,随口問問而已。”阿音雖是疲憊,但這話的可信程度,連她自己都全無信心。想到魏雲馳是個聰明人,剛才說的話,每一句都漏洞百出,但願他不予深究。有可能嗎?

“你休息吧。”魏雲馳居然真的沒有多問,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睛,對阿音無所要求。

通過得如此容易,這讓阿音心底發毛,不得不聯想他別有用意。不慎觸及他的深瞳,阿音渾身一顫,覺得若再待下去,定會出事。

魏雲馳往她肩上一扶:“你病得不輕,早些睡下吧。”

說來奇怪,當他的手扶上肩頭,好像觸及什麽穴位。阿音尚未來得及辨認,只覺眼前一黑,沉沉入夢。

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時,還有零星雨水自屋檐墜下。

阿音感覺腦子裏脹着一樣東西,來回撞擊。連呼出的氣息也有些幹澀,她捂着胸口坐起,見窗外天際漸明,方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剛想起身,即讓一人按住。

“少夫人,你多歇一歇,天還沒大亮呢。”這熟悉的聲音,竟然是……小繪!

魏雲馳不僅買下溫家的大宅,連溫家的下人一并接手了?想到這裏,阿音醒了大半。

小繪柔聲道:“公子交待過,如果夫人想走,斷不可攔着。只有一點,必須睡到辰時。”

阿音不想問她在魏府的原因,只是不解少睡一兩個時辰有何差別。她只知道,若當真睡到辰時,某個人定要發狂了。“不了,我回家再睡。”

“少夫人,你一個時辰前才剛被灌了藥,若不躺一會兒,藥就沒用了。”小繪執意讓她躺着,嘴裏卻低估,“少爺也真是的,夫人一夜不回家也不擔心嗎?”

“所以我得回去。”阿音堅持起身,勉強笑了笑,“發燒而已。要是再不回去,那位少爺可真得像你說的那樣。”

小繪拗不過她,只好伺候她更衣,一邊還說着:“這才多長時間,少夫人就瘦成這樣。”

阿音笑道:“瘦了不好嗎?有的人想瘦也瘦不下來呢。”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板栗就留在魏家吧。這幾天我病着,估計也照顧不了它。”

從房間走到魏府大門,似乎實際情況不像阿音想的那樣,魏雲馳并沒接收溫家所有的下人。看門的侍者遞來一把傘,她撐着回家了。

不知徐大夫開的是什麽藥,不過禹州名醫的名號,他可沒辜負。相較昨晚,阿音已舒服許多,至少臉色不再那樣蒼白。

溫家巷口,果真有人執傘相候。阿音看他在等,心裏有點高興。

“你去了魏雲馳那裏,睡了一夜?”溫寧的聲音冷冰冰的,聽不出半點關切。

“你怎麽知道?”阿音心想他又誤會了什麽,便想與他說生病的事,“其實我……”

溫寧擡手拂過她鬓邊,兩指拈出一瓣白花:“禹州城裏,只有他家有槐花樹。你,夜不歸宿?呵呵,你可真守婦道。”

阿音粗粗回憶,好像剛才是有從一棵樹下走過,原來那一樹雪白,是槐花。

溫寧見她垂着頭,臉色不好,便往她額前一探,豈料她避開了。“你病了?”

阿音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只是起身時有點涼,等會兒就好了。”

“娘那邊,我替你瞞過去了。”想到她在姓魏的家裏睡過,溫寧心底湧動的不忍,瞬間消失殆盡。他轉過身去:“娘快醒了,做飯去吧。”

“哦。”阿音看着他獨自走遠,心裏有點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咳咳】據聞,三次元溫寧本體有點情緒,要譴責我。我想說:快來好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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