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執傘人」
看似一句威脅,可阿音并非是吓唬他。江湖的老把戲,無非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要是讓溫寧知道她曾是拂月閣的人,今晚遇上的也是拂月閣的人,她要找的那個人可能也與拂月閣理不清關系……這溫家的好日子,可真得到頭了。且按掃把星的運勢推斷,說不定還可能牽扯到魏家。
小昱為何要去魏府燒東西?阿音怎麽想也想不通。從來不曾聽說拂月閣接過江夏的單子,即便是接過,也不可能鬧到上門燒屋子的地步。不對,小昱不是在燒屋子。
無論如何,惹上拂月閣,終歸不是什麽好事。魏雲馳畫上的字跡,如果真是師父留的,那其中定有什麽警醒的意思,說不定連魏雲馳他自己都不知道多了這兩行。
素來後知後覺的阿音,在偶遇師弟之後,腦子居然轉得快了。可轉得太快,也不是好事。她腦子亂得一塌糊塗,只想馬上就把魏雲馳揪出來問個清楚。
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裏,溫寧手持小燭盯着她看,一連打了幾個哈欠,直到實在撐不下去,方才問她:“喂,你又在想什麽?該不會此去不成,又想再去一次吧?”
阿音定了定神,自顧自說道:“你說的對,我還得再去一次。”低頭把他望着,一副鄭重其事的姿态,“溫少爺,聽話,好好在家待着。如果你要問原因,我無可奉告。還有,照顧好板栗。要是它少一根毛,我就掐死你。”
溫寧默默接過板栗,熟練地籠在懷裏:“我只是随便說說,你不是真的要去吧?”
阿音驀地下床,手往床榻一指:“我把事情弄清之前,床歸你。”
聽她話裏的意思,是不再打算在家睡了?溫寧立即從地上彈起,擋住她去路。瞧着她一臉肅然,料想個中因果非同小可:“你才剛回來,要是有什麽事,不能明晚再去麽?”
說實話,阿音也很想明晚再去,畢竟她很困。在溫家作息規律,一下子想撿起守夜的能力,委實很困難。但是,她別無選擇。連小昱都出動了,魏家惹上的事還會小嗎?說不定魏雲馳這回出城就是為了避難,而非談生意。
回想小昱掀翻火盆的樣子,只怕他還有未能燒完的東西。也所以,依拂月閣做事不留痕的習慣,他一定會回來補上一記。
阿音知道溫寧的好意,但也只能說:“放心,天亮前一定回來。我又不是去幹什麽危險的事,只是等一個人罷了。”
“你等魏雲馳?”
“是。不過,你別想歪了。”
貌似瞧見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睛,阿音不禁懶得同這溫家少爺多解釋,随即甩門而去。
一連三日,阿音抽出所有空閑時間在魏府外守着,寸步不離。回家後,亦是時不時向溫寧詢問魏雲馳的消息。剛開始,溫寧還挺有耐心,後來被問得煩了,不由對她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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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得好,睡覺乃生命之本。可阿音已經三天兩夜不眠不休,最終只憑意念撐着,藏在魏府附近的巷子裏。到了傍晚,又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
疲勞過度的結果,便是她做菜失了水準。若非她之前表現良好,溫夫人準把桌子給掀了。
溫寧看不過眼,就讓她去房裏歇息。待他把碗洗了回去,見某人已一頭栽在床榻上,昏睡不醒。
其實,她昨天就很累,溫寧全都看在眼裏。跟她說了很多熬夜傷身的話,可她就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今天幹脆累得昏倒。
看她一身夜行衣,又是要去某處守着。趁她熟睡,溫寧把她搬上床,讓她躺得舒服,而後把被子蓋上。本以為她可以因此一覺睡到天亮,可惜,板栗出現了。
幾天沒機會與阿音相處的小板栗,難得見她乖乖待在屋裏,也顧不上主人熟睡與否,貌似乖順地從溫寧腳邊挪過,下一刻卻蹦上了床。
跳上了床不要緊,可它一下子蹦上阿音的胸口,害得她猛咳着醒來。
阿音摟着板栗,往窗外一瞥,那雙浮腫得像是卧龍崗特産的眼睛,突然瞪得像個大核桃。她匆匆下床,把板栗往溫寧懷裏一丢:“你看這天都黑了,怎麽不叫醒我!要是錯過了那什麽,那就不得了了。”
溫寧沒有應她,因為他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麽。果不其然,阿音一個踉跄軟下去。
“你累得連站都站不穩,還要去哪裏?”溫寧把板栗松開,兩手攙住阿音,轉身把她抱上床,“今晚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我在家睡着!”
“你管我?”阿音貌似說得很有氣勢,卻重重打了個哈欠,眼睛被清淚糊得睜不開。
“哼,除了我管你,還有誰肯管你。”溫寧将她摁在床上,用被子把她裹得像粽子。
阿音勉力抽出一只手,把視線揉到清晰,兩眼發紅地望着溫寧:“你是我的誰啊?管我?你真當你是我丈夫啊!”
溫寧硬生生地笑了:“名義上,是的。”
想到魏府與拂月閣之間理不清的關系,阿音急了,只能透露兩句:“好,我告訴你。魏家可能要出事,我必須去那裏守着。好歹魏家也幫過我們不少,現在就當還人情不行嗎?”
“你說魏雲馳會出事?哈哈哈,他根本不在禹州城,他能出什麽事?”溫寧看着她一臉憂慮,居然不是為了自己,頓時怒由心生,“他家的破事,與你無關。你好好躺着,憑魏雲馳的本事,準出不了事。”
“如果是尋常那些的确沒事,可我那晚見到的是拂……”阿音神志清醒大半,體力也恢複了一些。她猛地将溫寧推開:“我說過,多問的話,會死的。”
“我憑什麽信你?”
“就憑我以前是……不行,我不能說。”
眼見她搖頭不止,溫寧更加好奇:“告訴我,是不是跟過去的你有關?魏雲馳是不是你過去認識的人!”
阿音突然定住,苦笑道:“如果他是,那就好了。如果不是……”
溫寧心弦一緊:“什麽叫做那就好了?如果他是,你就要跟他走是嗎?”
阿音擡手拍拍臉,努力讓精神好些。眼角浮着未醒的淚眼,對他說:“我不會離開溫家,至少把一切恢複原狀之前,我不會走。”
“對你來說,什麽是原狀?”溫寧自知是多此一問,所謂原狀,自然是指過去。她一直認為是自己害得溫家淪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她是要還債?
“不想跟你廢話。”阿音穩穩地起身,猛然想起溫寧手中好像少了什麽,“板栗呢?”
剛才光顧着扶她,就把板栗先松開,以為它會乖乖待在一邊,哪裏知道它又跑了。溫寧看她焦急,就想馬上替她去找,可轉念一想,這只狗,是魏雲馳的東西。
天際悶雷轟鳴,空氣一層一層壓下來,一時間令人喘不過氣。要下雨了。
阿音自言自語:“要是下雨了,板栗會淋出病來的。”
眼看她跑出家門,溫寧全然沒有追上去的想法。
他在想,要是那只狗真找不回來,倒也不錯。
一場雨來得很快,銀蛇縱橫閃現,幾乎要将天際裂得粉碎。天地間忽明忽暗,雨水如石子般從天而落。整個禹州城裏,連一個打傘的人也無。
也許是累糊塗了,雨水砸在身上生疼,阿音好似毫無知覺。她擡手遮在額前,在雨裏來回尋着,但願能找到板栗的影子。
漸漸地,眼睛被雨水迷得睜不開,她只好尋了處屋檐,暫且把眼睛擦一擦。
往雨裏看去,阿音覺得自己有點傻,這麽大的雨,板栗應該會找地方先躲着,可就是擔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心裏一急,阿音又跑進雨中。
她大喊了幾聲,可惜聲音抵不過雨聲,又給雷聲蓋過,她只好循着巷子一點一點找。
喉嚨灼得厲害,想來是染了風寒。阿音只能自認倒黴,可能是這幾天太過勞累,否則以她的身體素質,區區淋雨,怎麽可能發生此等破事?
雨似乎小了些,阿音扶牆歇息片刻,天空劃過銀色,她瞧見地上映出一方影子,是傘的形狀。她擡眼一看,大雨依舊瓢潑,原來是頭頂有把傘遮着,所以才顯得雨小。
“沒想到,你還知道追出來?算你有良心。喂,你送傘就送傘,這樣不說話,別人以為我欺負……”阿音一邊表達憤慨之意,一邊側目過去。來送傘的人只可能是溫寧……至少阿音一開始是這麽認為的。可當她回頭過去,竟是看見一人瞳色冰冷。
“是我。”魏雲馳靜靜站在她身後,為她打傘已有一陣子,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魏公子,怎麽是你?”阿音嘆了嘆,“看來是我多想了,他哪有這個心。”
魏雲馳見她渾身濕透,唇色有些蒼白:“我,送你回家?”
阿音先是點頭,很快又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待着就好,不想回去。”
魏雲馳察覺她眼底閃現的不甘,遂說道:“那……去我家?”
阿音目色一震,連連點頭:“這個好!我剛好有事問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咳咳】願夫人下回考試再接再厲,板栗君看着你~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