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自是有相逢
前去蓮谷鏟除柳葉刀的任務,比預計的多花了半月時日。
當傷痕累累的李尋手提木匣,返回拂月閣,跪在師父餘風面前,已是三月之後了。
餘風對木匣內的頭顱很是滿意,他挑眼看着李尋一身風塵仆仆,唇色有些蒼白:“這些日子,你辛苦了。稍後,為師将遣人過去給你療傷。”
拂月閣主高高在上,不屑人命,即便是徒弟的命,在他眼裏,也無不同。
這一點,李尋又豈會不知,早在兩月前任務初次失敗,他的師父就已派人前來清理門戶。若非有心腹探得先機,只怕現在站在拂月閣裏的,将是另外一人。
然而,養育之恩,當以命相報,李尋心甘情願。他俯首道:“多謝師父。”
回到房中許久,李尋也未等到那所謂治傷的大夫,他早已習慣。取出床頭的藥箱,準備為自己上藥。
解開外衫,血肉已與衣料粘連,小心揭開之時,疼痛沁入骨髓,但他不曾皺眉。比這嚴重的傷都受過,區區皮肉之苦,他完全不放在眼裏。
“吱呀”一聲,房門毫無預兆地被人推開。
“誰?”李尋輕輕問了句,唇齒間唏噓着冷氣,藥粉粘在傷口上的感覺,劇痛異常。
“師父讓我來的。”來人音色鬼魅,有着同女子一般的妖冶。
師父?聽到這兩個字,李尋手勢一頓。他的師父何時又收了新徒弟,難不成師父真的把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閣主之位,終究又有另一人與之相争。
那人站到李尋身邊,緩緩放下手中的藥瓶,動作悠哉地從袖裏抽出一柄短扇:“哦,我該喚你一聲‘師哥’。”
李尋側目看去,驀地一驚,此人的容貌與他的聲線一樣,妖冶魅惑。他分明是個男子,可眼眉間流露的妩媚氣息,卻與女子不相上下。可是,偏偏這樣一個人,周身氣場竟是淩厲到駭人,深瞳裏透出嗜血的味道。
那人微微勾起唇角:“染,我的名字。”
李尋見他目光始終落在後背傷口,便将衣衫先行合上:“入門幾日?”
染笑道:“兩月有餘。”
兩月麽?就是那個師父命人來清理門戶的時候?他連替代品都找好了?呵呵,不過可惜,他,李尋還活着,令師父失望了。
震驚還未僅止于此,染忽然說道:“我能拜入拂月閣,成為餘風的弟子,這,還得感謝師哥的提攜。”
李尋淡淡應了句:“哦?我麽?那時,我并不在拂月閣。”
“是,你在蓮谷。”染蘭指摘取瓶塞,一手搭在他衣襟上,“師哥,我幫你上藥。”
“不必。”李尋方才拒絕,染已将其衣衫敞開,動作十分利落。
染将李尋的話完全忽略,按住他肩膀,略微施力,将他按在床沿上。
想到背上的傷口不太好處理,李尋也就任憑他去做了。染的手法十分輕柔,有着男子所不擁有的細膩。每一分藥都下得恰到好處,痛楚很輕。
過了片刻,安靜的染忽然開口:“師哥,是否有人說過……(和諧)很不錯。”
李尋并未意識到他言中之意,微合着眼:“你說什麽?”
問句剛出口,李尋驟然睜眼,渾身一顫。染,在他身後,在幹什麽!……(和諧社會)
感知到一切的李尋,迅速合衣退開,順手抄起長劍,指向他:“別以為你是我師弟就能為所欲為!”
染目無懼色,攤着手,顯得很無辜:“我是做了什麽,惹師哥生氣了?”
李尋眉目閃出怒色:“你要做的,只有上藥!”
“是啊,我的确是在幫師哥上藥,只不過……”染緩緩靠近他,拾起方才換下的紗布,嗅着上邊的血氣,“情不自禁。”
“你……你是男人!”李尋意識到什麽,又退了一步。
“男人又如何?不可以喜歡男人嗎?”染放下紗布,把李尋望着,“從我見師哥的第一眼開始,我這個做師弟的,就忘不掉了。”
“你說什麽第一眼?你我今日,不是第一次見面?”李尋努力回想這數月以來見過的人,的确沒有關于染的記憶。
染作出傷心的模樣,搖頭嘆息:“上回見師哥,師哥也是一身重傷,人見猶憐。也因為如此,師弟我沒能完成計劃,讓師父失望。回去想想,師哥受傷的樣子,呵呵,我很喜歡。”
李尋目光驚駭,他似乎想起一個人:“那日在蓮谷偷襲我的人,就是你!”
染沒有否認,也無點頭的意思,他說:“只有殺了你,我才能進拂月閣,我有錯嗎?”
“可你沒能殺了我,師父如何能放你進來!”李尋警惕看他。
“這一點,你就不必知道了,師哥。”染一步一步走到門邊,回眸一笑,“師哥,這閣主的位子,你還是不要與我争。總之,待我坐上去,你會在我身邊。”
那日相見之後,整整七天,染再也沒現過身。
直到某天日暮,餘風将養傷中的李尋叫去。
冷漠的餘風,突然沖他笑了一下:“傷勢如何?”
李尋應道:“蒙師父挂懷,李尋的傷已好了大半。”
餘風道:“那麽澤川,就由你去了。”
澤川是洞澤之南的小城,拂月閣花了兩年也沒将其收入囊中。今日看餘風的神色,似乎并不在意,完全沒有志在必得的意思。
餘風見他眉心微皺:“不是要你去奪澤川,你傷勢未愈,一人獨闖,實在太過兇險。為師的意思是,要你去澤川救一個人。”
“誰?”
“染。”
李尋目色微涼,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染故弄玄虛。以蓮谷上次的伏擊判斷,這人的智謀不容小觑。可以說區區一個澤川,根本沒有可能困住他。哪怕是他重傷,也沒有人能動他分毫。然師父都開口了,他只能問:“莫非師弟身陷囹圄?”
餘風沒有多作解釋:“你去便是了。”
李尋颔首道:“李尋遵令。”
三日之後,澤川城。
李尋根據線報潛入名宿門,試圖趁夜從密室救出染。
可當他打開機關,踏入密室,看到的,卻是意想不到的場景。
偌大的密室之中,有兩人端坐中央。一人是名宿門的二當家,另一位,是染。
“師哥,你終于來了。”染手執短扇,幽幽地往邊上瞧一眼,“二當家,我說他會來,他就一定會來。如何?可以把我給放了?”
“那是自然。我從不食言。”二當家作出邀請的手勢,放了染的同時,迅速命人将十數柄長劍架在李尋頸側。
李尋嗅到出賣的氣息:“師弟,你這是在幹什麽!師父要我來救你,可你卻勾結外人!”
染走到他身邊,輕手擡起他下巴:“師哥啊師哥,你應該沒從師父口中問出真相吧?你以為你殺了柳葉刀,師父就會放過你?呵呵,你在師父眼中不過無用之人,他要你來,不過是想一命換一命。難不成,你當真以為師父放心讓一個傷勢未愈的人,來此孤身犯險?”
李尋面無表情,只是垂眸,說了兩個字:“很好。”
名宿門與拂月閣素有仇怨,拂月閣更是在十年間殺了名宿不下百人高手。如今繼任閣主李尋落入他們手中,他們豈會放過折磨的機會?然他們不知,李尋于餘風而言,不過棄子。
為鐵鏈所縛,捆于火熱的鐵架之上,已是第五日。
李尋一身血痕,血水順着腳踝滑落,俊逸的臉上亦有一道鞭痕。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自小被師父抱回養大,把師父當成父親一樣崇拜,天真地以為即便拂月閣窮盡冷血之事,但在兩人之間,至少還存有一絲牽絆。想不到十八年的朝夕相對,換來的仍舊是這樣的結局。原來,一心崇拜的師父,竟是這般看他。
火盆裏的烈焰燙得灼人,李尋幾乎睜不開眼。恍惚之中,似有一人手執鐵烙走來。
“要殺便殺,別以為我師父會因此屈服。我對于他,不過是一顆棋子,全然不重要。”李尋合着雙眼,坦然說着,可應有痛楚遲遲未至。
“師哥,你就這麽看輕自己?即便你對師父不重要,對于我……上次不舍得你死,這次,也是一樣。”染的聲音深深淺淺,在耳畔盤繞不散。
李尋微微睜眼:“你來做什麽?看我不死,所以來補上一刀。是師父的意思?”
染笑了笑:“師父那邊,的确是想讓你死。我來救你嘛,是我私人的意思。我染想做的事,與拂月閣無關。也所以,我想救的,不是師哥,而是李尋。”
這話聽起來萬分可笑,李尋淡淡笑開:“害我,又救我。你憑什麽以為,我會信你。”
染取下腰間的鑰匙環,在李尋的手腕鐵鎖處,一根一根試着。他說:“我說過,我喜歡看你受傷的樣子。”話音剛落,開鎖聲忽而傳來。
李尋動了動手腕,鐵鎖居然尚未開啓:“為何不開鎖?”
“開了。但我覺得可惜,又關上了。”染把鑰匙丢到一邊,挑指掀開他皮肉粘連的衣衫,看他皺眉的模樣,“啧啧啧,師哥的膚色這樣好看,他們竟然打得下手。嗯,等會兒再去砍了他們雙手。”
“先放了我。”李尋感覺他的呼吸就在耳邊。
“放?怎麽能放?我知道,只要這鎖一開,師哥便會抗拒,跟上次一樣。”染的指尖在他的傷口上來回劃動,“師哥,你是癢,還是痛?”
“你先放了我。”李尋看着他的手一路往下,“你給我住手!”
染的手一頓,擡眼看他:“看來,師哥真的很不喜歡我。”
手溫越來越熱,李尋切齒道:“你放開,我……不逃。”
染的動作并未就此停住:“師哥何必如此?只要一次,拂月閣主之位就是你的。”
李尋驚道:“那師父……你對師父做了什麽!”
染盈盈笑道:“師哥,那個人想殺你,你還想着他做什麽?”他頓了頓,“前兩天。他在沐浴之時暴斃而亡,那時我在澤川籌謀救你,所以,與我無關哦。”
“你以為我會信?”李尋的氣息漸漸紊亂。
“由不得你不信。師哥,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染漸漸湊上去……(和諧社會)
【後來,染真的把閣主的位置給了李尋,他自己就随便當了個江南領主……後來的後來的後來,他發現李尋喜歡他的逗比小徒弟,就去害他那個逗比小徒弟,再後來嘛……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近期晉江波動……前文有删減的部分,請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