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動心

威廉趴在床上,背後疼痛之處被教主按了一圈,頓時就覺得疼得輕多了,也不再哀叫,認真地聽着教主說話。聽到最後,他心裏一片雪亮,全身的骨頭都酥了,輕飄飄地答了一聲:“是,我明白了。”

教主見他能說話了,覺得再沒什麽大事,就直起身來,說了一句:“睡吧。”自己回到桌旁繼續飲酒。威廉本來酒量就一般,只靠着一股精神撐着和教主對飲。此時心也安了,身子也上了床,意識很快就模糊了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這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還一直在說着中國話。一會兒是“武林盟主”,一會兒是“軒轅”,一會兒是“結婚”,聲音低沉含混,若不細聽也難得知道說的是什麽。

這人雖然是有些急色,但除了這點之外,別處還是有許多好處的。教主慢慢品着酒,聽着威廉的醉話,再看了看床上那張閉着眼仍舊顯得光彩奪目的睡顏,一時又想到他方才大膽的舉動,心中反複掠過那副精壯的身軀,想得教主臉色微紅。

其實對着心上人想獻身也不是錯,他們魔教中人作風大膽的并不少,看上情郎就幕天席地、私訂終身的,教主他也見得多了。

——可這個洋人撲過來時,他怎麽就這麽想狠狠踹他一頓呢?

教主喝酒的速度突然快了許多,不一會兒酒都喝得見底。威廉已然躺下了,他只好站起身自己走到外面,打算找找這船上的酒藏在哪裏。走到餐廳時,他才看見之前被罵得擡不起頭的下屬們還有幾個沒離開,在那裏看着軍火商和他帶來的人。

教主身上還穿着一身超人套裝,手下先是把他當成了威廉盯着猛看。等看到臉之後,那幾人就都立刻垂下頭掩飾住臉上的驚訝和猜測的神色,唯唯諾諾地拿了一盤威士忌和些水果、蛋糕給他送到房裏,就退身出去,接着反省自身錯誤去了。

房裏還睡着個年輕英俊身材火爆的新任白道少俠,教主愛惜羽毛,生怕喝多了做出什麽錯事,便換了間房,到對面接着獨酌。此時正是夏日,天亮得早,才三、四點就見了絲光,外面天空的顏色也轉為藍紫,透過窗戶看去,也是炫麗非常。

新拿來的酒比剛才喝的那些烈得多,教主才淺嘗了一口,立刻感到口腔像被火燒了一樣,從頭頂到腳底似忽有道電流通過。

這樣的酒才稱得上是酒。教主滿意地倒了一大杯,仰頭咽了下去。

幾瓶酒很快又見了底,酒精燒得教主意識漸漸朦胧起來。半醉半醒之間,他仿佛回到了當初還是軒轅惜晟的時候,眼前又見到了泰山腳下新婚燕爾的武林盟主劍無瑕。

然而此時浮現在他眼前的,卻只有那一身晃動的紅衣,劍無瑕的模樣已極為模糊,看不出五官相貌。似近似遠的紅衣青年端起酒碗,卻是向着他以外的人致敬,一身喜氣,也不是為了他這個魔教教主而發。

他當初,到底看上了劍無瑕什麽呢?教主腦中仿佛有許多理由,仔細想時,卻又一個也想不起來。是年少有為?指揮若定?大仁大義?不懼生死?也可能都不是,就是在梵淨山下那一個照面,已足以讓他砰然心動,不顧黑白兩道之分了。

可那種心動的感覺,在泰山深谷之中,被埋在冰冷沉重的泥土下時,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來的,也不只是一個劍無瑕。自從重生以來,短短三年功夫,他卻好像從頭過了一輩子一樣,徹底底底成了二十一世紀的人。前世的人和事都隔了一層青煙,再也辨不清楚,心裏想的,都是如今這世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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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睜開眼,就要考慮給誰打電話、發郵件,去收納哪裏的幫派歸降,臨到考試時還要想着看物理書,做練習題,哪有閑心再想什麽江湖風雨。就是如今年紀大了,談到成家立業,腦子裏頭一個想到的也是對面屋裏的美國小子,竟沒動過找武林盟主的心思。

話說回來,他們魔教本就是苗人,又不是漢人,講那麽多身份門第做什麽?還是真情真意,全心愛他才是最重要的。不論這一任武林盟主像或不像劍無瑕,他都不可能看上。他既不想要個視他如仇雠的正派俠士,更不願找個委委屈屈入贅魔教的小媳婦。上輩子他年少不經事,竟為一個無情無心的人害得自己埋骨異鄉,這輩子難道還要重蹈覆轍?

再者說了,他這個魔教教主都像個商人多過魔教教主,武林盟主成什麽樣子,不必猜也該知道了。半年前左右使就說回國去弄武林盟主,直到現在還沒弄來,不是各派背信棄義,不想再認帳遵從舊例;就是白道上的情形也和他們魔教差不多,哪家都收不着新弟子入門,根本就選不出個能要的武林盟主。

以他魔教的威勢,魔教教主之尊,何必為了傳承教統就要聽白道那些門派轄制?就為了教統傳續,兩位魔使和五行旗主、六大長老泡在中國不務正業,他們魔教竟然連蠱毒都不敷使用,險險誤了他平定天下的大業。等到左右使帶了那個武林盟主來,他就得将此事正式提出,借此機會重整魔教,改易這些陳朽陋習。

從他這一代開始,魔教就該有新教規。武林盟主算什麽,他就親手扶持起一個來給後世作個例子!

直喝到太陽升起,教主才想起把身上那件可笑的超人套裝脫下,給威廉擱到床頭。唐紹和徐儒因為昨天頭一次看見江湖血拼,也激動得一宿沒睡,到郵輪進港,才找到卧室跟教主彙報情況。

教主此時已經有些喝高了,精神亢奮得很。他一手按着沙發扶手,一手端着酒杯,指示兩人:“不必下船了,你們把對面屋裏的外國人叫起來,讓他自己離開。咱們直接開到莫爾黑德港,去接收些新産業回來。”

唐紹立刻應命出了門,徐儒要走時,卻被教主叫了回來:“唐紹一個人去叫他就夠了,你讓兄弟們把船上的人都放了,先叫他們把早餐弄出來。咱們也折騰一宿了,先吃些東西再說。”

兩位特助分開行事,徐儒去餐廳準備早飯,唐紹去對門叫威廉起床。威廉起時酒意未退,還當來叫他的是教主,才一睜眼就開始呻吟叫痛,想讓教主再給他按摩兩下。

唐紹聽他連教主的名字都敢叫了,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不告訴他認錯人了,手掌輕輕按上他後背揉了兩下,低聲在他耳邊問:“舒服嗎?”

威廉連聲叫着:“舒服”,又委委屈屈地抱怨道:“親愛的,你昨天踹得我好疼啊。”

唐紹全身一陣惡寒,但想到這小子昨天讓教主踹了,心情又好了些個,壓低聲音問:“很疼嗎?這樣……是不是更疼?”他大掌揚起,毫無預兆地在威廉背後狠狠拍了兩掌,疼得他“嗷——”地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這才看見進來叫他起床的不是想了一宿的教主,而是那個兇神惡煞的大胸特助。

威廉又叫了一聲,翻身抓過床單裹住身體,三貞九烈地喊道:“你要幹什麽?我已經是複生的人了!”

唐紹忍了又忍,一把把重達四十多斤的超人套裝扔到了他腦袋上:“什麽教主的人,教主說了,不讓你再在我們船上蹭着,讓我過來把你轟下船去!”

“不可能,昨天我們明明還談得很好……”威廉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也是想到了臨睡時算不上美好的獻身經歷。可也不至于就這麽一下,就連船上都不讓他呆了吧?他委委屈屈地抱着套裝,鼻端忽然聞到一股奇異香氣,精神突然一振——

對了,這衣服昨天複生才穿過,這味道肯定是他身上的。一想到這個,威廉也顧不上和唐紹吵架了,專心聞着這令人迷醉的香氣,聞着聞着就再度失去了意識,倒在床上。

唐紹看他說着說着話就倒,倒時臉上還挂着扭曲的笑容,也有點害怕了。昨天那些船上員工怎麽倒的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這外國人不會也是……他不敢再耽擱,推門出去,直沖到教主面前:“教主,不好了,那個外國人暈倒了!他就聞着那套衣服,就暈了!”

教主在屋裏就聽見威廉大叫,本以為只是他性情本就這樣,沒事就愛乍呼,哪想到唐紹也跑進來告訴他出事了。他這才想起來昨天測試套裝抗性時,撕得太用力,指甲縫裏的藥漏出了許多,恐怕都灑到那身的衣服上了,此時威廉再穿上,就跟穿了一身毒藥一樣,哪有不倒的。

他忙撂下杯子,起身去看了看威廉,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替他塞到嘴裏,又用運功幫他化解藥性。折騰了一陣,這人才終于醒了過來。教主又撒了些藥粉到他衣服上中和毒性,叫他起來穿衣。

威廉一見教主在眼前,臉就大了起來,直接就要解衣。但唐紹踏上一步,擋在他面前,用自己的實際體魄讓他明白眼前的形勢。威廉在唐特助面前一向羞澀,憤憤地轉過身穿上了套裝,跳下床去見教主。

他的衣裳昨晚還穿得妥妥貼貼的,經過教主之前一翻試驗,如今胸前腿上,到處都露着白生生的皮肉,看着更像乞丐穿的。教主淡淡掃了一眼,只當沒看見那些昨天試驗時留下的細縫,說出了和唐特助一樣無情的話語:“你先回去吧,本座還有事要忙。來日要見你時,自然會給你打電話的。”

威廉仗着自己的超人套裝又上了身,膽子頓時大了不少,又一次撲了上去:“複生,你就看在我一身是傷的份上,至少給個離別吻吧?”

教主一把托住他,拉着前襟提到半空,問了一聲:“你現在還能飛?”

威廉拼命點頭,立刻打開了噴氣推動開關,浮在空中走了兩步給教主看。教主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掌按上了觀景窗戶,将玻璃打得粉粉碎:“出去吧,什麽時候做好了你該做的事再回來。本座這樣看重你,可不只是為了養個外室男寵在身邊。”

威廉還要再賴,教主已從他背後一掌推了出去。他咬了咬牙,在空中轉了一圈,浮在窗外向教主保證:“等我的好消息吧複生,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我是個完全值得你愛的男子漢,是個真正的正義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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