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翌日清早,梨園內熱鬧非常,南風公子久不曾上臺,好不容易唱一次,百姓們都争着搶着想聽。

大堂內座無虛席,二三樓的雅間皆滿,連街上都是人山人海,想着能聽見一兩句也是好的,裏面偶爾傳出幾聲戲腔,雖聽得不真切,衆人還是沉浸其中,搖頭晃腦着感嘆:“不愧是南風公子,此音只應天上有!”

紅舍子班主陳林在後臺笑的見牙不見眼,偶爾有弟子搬錯東西,他也是輕輕放過,這若是放在平常,至少要挨幾下手板。

弟子們知道是因為顧南風才如此,心中既羨慕又嫉妒,但更多的是驕傲,南風公子可是其他戲班搶都搶不走的人,是他們的師兄!

盡管這個師兄跟他們不是一個師父。

二樓雅間內,站着一位身穿藍衣的貴公子,他身形極為欣長,腰間束着一條淡青色錦帶,長長的流蘇垂下,上面挂着一枚環形玉佩,看起來價值不菲。

他默默地盯着臺上唱戲的顧南風,眼神中透着滿滿的怨怼,像是被抛棄的小媳婦一般,吩咐立在一旁的随從:“去,把這裏的管事叫過來。”

“是。”随從應下,小跑着去喊人。

陳林不慌不忙的來到雅間,由于顧南風出名,他跟着見過不少貴人,心中并不如何緊張,也早就練成了一張八仙嘴——能把八仙都逗樂的嘴。

“戲唱完了,讓他過來陪我。”男子的眼神未從顧南風身上移開,沒有回頭看陳林一眼。

陳林見到人,當即苦了臉,別人都好說,可這位爺,他是真的糊弄不過去,每次南風公子上臺,這位爺必定會來,之前還好好地,最近顧南風已經推拒了三四次,這位爺也一次比一次難搞,眼看着态度越來越不好,就差吃人了。

“南風公子最近……最近需要排練,每天從早晨忙到晚上,恐沒有時間來見您。”

宮白轉過頭,露出一張出塵俊逸的臉,只是臉上的焦急破壞了他身上溫潤的氣質:“怎麽我每次找他,每次都不得閑?別蒙我,今日他不來,我便砸了這戲臺!”

“爺您生氣歸生氣,千萬別氣壞身體,南風公子說您願意砸就砸了,把整個梨園都砸了也沒事,反正您賠得起。”陳林小聲嘟囔,生怕宮白聽不見。

陳林腹诽,能把京都赫赫有名的宣平侯世子氣成這副模樣,顧南風确實有兩下子,別人若能得世子召見,肯定立馬貼過來,說上無數漂亮話,小心翼翼哄着,顧南風倒好,不僅不怕得罪人,還上趕着諷刺,生怕別人不生氣,偏世子還拿他無可奈何。

“顧南風!”宮白恨得牙癢癢:“我又沒讓他過來唱曲兒,他倒好,行,他不來我今天就不走了,反正爺有銀子,住得起!”

“合璧,出去盯着,時時盯着,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我就不信了,他連如廁的時間都沒有,趁他如廁的時候把他綁來。”宮白氣急敗壞,已經不擇手段的想要陰顧南風。

合璧應下,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他跟陳林對視了一眼,陳林同情的看着合璧,主子發火,遭殃的都是奴才,陳林完全不擔心顧南風會被綁,他身邊那兩個侍衛都是高手,聽說比金吾衛還厲害,合璧不可能有那麽大本事。

侍衛是顧南風自己請的,陳林不用出銀子,自然沒意見,反而覺得這樣很好,免得顧南風整日應酬那些王孫公子,不好好練戲,基本功必須天天練習。

眼看着就快結束,衆人都非常不舍,想讓顧南風再唱兩場,可三皇子一擲千金都請不動,更別說他們,只能先打聽好顧南風下一次什麽時候上場,早日來這裏排隊。

顧南風還未唱完就看到合璧苦着臉朝他招手,知道陳林推脫不開,宮白是鐵了心要見他,罷了,見就見吧。

下臺後,顧南風淨完面,換了一套素白衣衫,才跟着合璧來到二樓,陳林已經走了,只有宮白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地喝茶。

見到顧南風,宮白的聲調不自覺擡高,活像個見了主母的寵妾:“呦,請了這麽多次,南風公子終于肯見我一回了?”

“聽聞三王爺送了無數翡翠珠寶,也沒見到南風公子一面,看來我算是幸運的,只來五次就見到了南風公子。”

“陰陽怪氣。”顧南風搖搖頭,三兩步走到宮白面前,抱拳行禮,宮白皺了皺眉,撇過頭冷哼一聲。

再次回過頭來,宮白的聲音和緩些許,讓合璧退下:“你說說你,當初為何不直接去我府上,還讓人瞞着,不肯與我相認,非要在這唱戲,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麽說你的?那些話難聽死了,你在我那随便做個詹事,也比在這裏賣笑強。”

顧南風頓了頓:“世子您能別說的這麽難聽嗎?”

什麽叫賣笑,他只賣藝不賣身。

“嫌我說的難聽,那你就跟我去侯府。”宮白看着顧南風,這人哪都好,就是太執拗。

“這話世子已經說過不下幾十次,您就當我不識好歹吧。”顧南風輕嘆,他如何能不清楚外面的人怎麽說他,比宮白說的難聽多了,雖然被捧着,但都是虛名,說白了還是戲子這個身份上不得臺面。

可他不會別的,只會唱戲,而且只有這個身份能讓他随意進出各大公侯世家,甚至王府和皇宮。

宮白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顧南風想做什麽,想起當年在鶴江山見到的顧南風,跟現在完全就是兩個人。

“算了,我也不想再提,雖然我不喜歡你這個身份,但你唱戲确實好聽,全京都的人都争着想聽還沒機會,可惜我不喜歡聽戲,要不然天天請你去府裏唱!”宮白壓低聲音:“明日沈修齊回城,你……你自己小心。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來京都,你不說,我便不問,可沈修齊是個大麻煩,你盡量避開他。”

“我避的開嗎?”顧南風輕輕一笑,如果宮白知道他不僅沒想避,還打算沖上去,會不會以為他瘋了?

宮白惆悵:“也對,你怎麽都避不開,那也盡量小心着點。”

“傳聞他好男風,有斷袖之癖,我就是怕他看上你,沈修齊權力又大,跟三王爺不一樣,他看上的人,我可保不住,不過想來沈修齊也不會來梨園這種地方,只是先告訴你,以防萬一。”

怪就怪顧南風這張臉太過漂亮,別說女人,男人看了都動心,三王爺不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嗎?而且蕭光霁那個蠢貨馬上就要成親了,還天天往梨園跑,為了顧南風上蹿下跳,皇帝沒找顧南風的麻煩已是仁慈。

聽說簡昭儀被氣暈過去好幾次,還想找人暗殺顧南風,被蕭光霁的人攔住了。

“他好男風?”顧南風皺眉,這倒是沒聽說過,當年看着沈榭挺正常的,難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麽?

宮白搖頭:“不知道,只是傳聞,要不然你看他都這麽大歲數了,府裏連個侍妾都沒有,自從當年定國公出事,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招惹不得。”

定國公,沈榭的父親,現在已經成了禁忌,所有人都知道定國公身子一向康健,卻突然病發身亡,怎麽都不正常,意識到說錯話,宮白趕緊補救。

“反正都說他是斷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得小心着。”

“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顧南風沒放在心上,傳聞而已,做不得真,沈榭年紀确實大了些,普通人像他這麽大時,孩子已經滿地跑了,但世事難料,他自己的年紀也不小,還不是孤身一人,而且——

顧南風看向宮白:“說人家,你自己不也是沒成婚?”

“我跟他不一樣,我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和母親接連過世,這才耽擱了下來,最早明年我才能議親。”宮白道,沈榭比他還大一歲。

看着顧南風心不在焉的模樣,宮白不再勸,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最近怎麽總躲着我?”

以前每次來,顧南風都會好好招待,實在忙的話也會跟他解釋,從來沒有怠慢過,最近卻次次推拒,如果不是這次他賴着不肯走,放狠話要砸場子,顧南風想必還是不肯見他。

“沒什麽,世子您總來這裏,不比三王爺少,我總見您不見他,他也是有脾氣的。”顧南風隐去宣平侯讓人傳的話,宮白真心拿他當朋友,那些話不用說給朋友聽。

宣平侯是宣平侯,世子是世子。

宮白噗嗤一笑:“管他作甚!咱們說咱們的,誰讓他對你圖謀不軌?今後他要是想逼你做什麽,你便差人來找我,我幫你打發他。”

“有星岚和星辰在,沒事。”顧南風押了口茶,唱了一個多時辰,嗓子有些幹:“今日我唱的怎麽樣?”

“餘音繞梁,經久不斷!”宮白收起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雖然我不喜歡聽戲,也聽不懂,但聲音的好壞我還是能聽出來的,這梨園啊,也就你的聲音能入爺的耳。”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顧南風笑的溫柔:“你剛才提到攝政王明日回京都,何時回來?”

“具體時辰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你不是想讓我避開他嗎?自然要問清楚,這些日子我便安心留在梨園,哪也不去。”顧南風道。

宮白搖頭:“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我告訴你,攝政王脾氣古怪的很,我現在都不敢跟他說話,當年好歹是同窗,誰知他一點兒同窗之誼都不念,冷心冷肺。”

以前沈榭也很少與他們說話,人雖然冷漠,但還是能交流的,自從那件事之後,沈榭就跟瘋了一樣,要不然他這攝政王之位怎麽來的?

還不都是殺出來的!

裏面不知道沾着多少人命,稍有不快,便能把人活活打死,也就他們幾個敢在背後議論,普通人連沈榭的名字都不敢提。

百姓們更是怕的要死,傳言提沈榭之名,可止小兒哭啼。

“他的脾氣當真這麽古怪?”顧南風思緒慢慢飄遠,難不成他失憶了?

他記得沈榭的脾氣還可以啊!

雖然他們不打不相識,但是他在沈榭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才惹得沈榭出手。

宮白堅定道:“你不認識他,自然不清楚,沈修齊攝政十年,要真沒些手段,他怎麽撐的過來?”

“當今日日沉迷在後宮中,自攝政王走了才勤快了些,沈修齊一回來,估計他又要躲起來,除了生孩子他還會幹什麽?兒子已經夠多了,他自己辦不成的事,難不成想讓那些不成器的兒子們辦?”

“他是不是想生上百八十個,聯合起來,組團弄死沈修齊?!”

作者有話要說:  山野間,一小兒正撕心裂肺的哭,驚的樹上的鳥四散而飛。

婦人:攝政王

小孩:嗚嗚……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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