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回沈淩風沒扔,他冷漠地說:“我來之前吃過了。”

餓着肚子等他來吃盒飯的許默:“………”

早該想到,沈醫生防他就跟防洪水猛獸一樣。他準備的飯菜,沈淩風從來不吃,他安排的用品,沈淩風從來不用。

被許默這麽一打斷,沈淩風積攢起的怒氣也散去了,他本就是情緒起伏不大的人,像這樣激動的動怒極少見,頂多露出嫌惡煩厭和不耐煩。

許默心想,也只有為了蔣銘軒,五指山下的沈猴子,才會用盡全力掙紮。

但那又怎樣,他的符咒貼得嚴嚴實實,就不信他沈淩風還能跑掉。

許默咧了下嘴角,坐起身,将盒飯扒拉回自己面前,捏着勺子慢吞吞地吃起來。

沈淩風望着他,一言難盡。許默這碗盒飯,和他平常吃的東西比起來,可以說天差地別,單論賣相就有礙觀瞻。

大概是自己親手做的東西,不想浪費。沈淩風沉沉地注視他。

許默把盒子一推,擡起眼簾:“你喂我。”

沈淩風面露嫌惡。

“你剛才拔了電源線,”許默伸手一指攝像頭,“蔣傻子說不定還在等你。怎麽,你忍心讓他久等?”

沈淩風返身回去插上電源,許默在旁邊幽幽地說:“你喂我,我就閉嘴。”

沈淩風那麽在乎蔣傻子,為了他,連和許默結婚都答應,小小的喂飯算得了什麽。許默上身後仰,笑眯眯地等他。

果不其然,沈淩風端起盒飯。

許默微笑。

只見沈醫生面沉似鐵,一手捏勺,特意舀滿姜蒜。

平時聞見姜蒜氣兒就能吐的許默:“………”

沈淩風居高臨下地站着,勺子送到許默嘴巴邊上。

許默一擡頭,就看見沈醫生那張臉,氣定神閑,那眼神仿佛在說,有本事你倒是吃。許默笑了下,啓唇。

那雙唇是淡粉的,唇色很好,襯着許默白皙的膚色,仿佛白玉上點綴着嬌嫩的花。

沈淩風蹙眉,将勺子喂他嘴裏。

瞬間,許默整張臉皺緊,沖人的味道霎時盈滿口腔,他輕輕嚼了一口,蒜片揉裂,腹中頓時湧上翻山倒海的惡心,許默一低頭,按着胸口吐了出來。

沈淩風放下飯盒和勺子,許默這一嘔,連胃裏酸水都反流而出,他趴在桌邊,接連幾下幹嘔,有氣無力地喘息。

“不要了…”許默胃口全無,這一勺下去,能要他半條命。

沈淩風冷冷地瞥他,打開套房門,朝門外等候的德川說:“讓酒店弄倆菜,口味清淡,不放姜蒜,再弄碗熱粥,不準加糖。”

許默喝粥,喜歡往裏邊放糖,一放就是滿滿兩大勺。

沈淩風說完,許默掙紮:“放糖!”

“不放。”沈淩風甩上門。德川摸摸鼻尖,吩咐廚房去了。

折騰完許默,沈淩風回到攝像頭前。

果然,那端蔣銘軒還在等他,見沈淩風再次出現,豁然起身,眉開眼笑:“沈哥!”

“處理點事兒,”沈淩風語氣溫柔,“不好意思。”

蔣銘軒搖頭:“沒關系,對了,許默呢?”

沈淩風下意識望過去,許默不見了,卧室裏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音。

許默進了卧室。

“出去了。”沈淩風回頭:“別管他。”

“嗯…”蔣銘軒抿着下唇,欲言又止,他擡起眼睛,滿面希冀:“沈哥…許默剛剛說…他說你……”

“銘軒!”沈淩風忍着痛打斷他:“等你回來…你回來…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蔣銘軒耷拉眉眼,他伸手揉眼睛,半晌,重重點頭:“好!”

“你身體怎樣?”沈淩風轉而問。

蔣銘軒笑了,張嘴正要回答。

液晶屏咔嚓黑屏,沈淩風猝然扭頭,許默拔了電源,指着牆上的挂鐘:“你該不會以為你倆能聊整晚吧,時間到了。”

“許默…”沈淩風怒氣騰騰,邁步過去搶奪電源線。

許默一把将插頭抱在懷裏,低頭縮肩緊緊護住,仿佛沈淩風要搶他什麽寶貝似的。

“給我!”沈淩風怒喝。

“不給!”許默大聲說。

沈淩風彎身,憑他的體型和力道,要制住許默不費吹灰之力,掐着肩膀狠狠一推,許默吃痛,雙臂便不自覺地松開,沈淩風一把奪出電源線。

許默追上去,攥緊沈淩風右臂,上嘴直接咬。

“操,”沈醫生忍不住爆粗口,“狗牙。”

他反手按住許默頸窩,大手上移,大拇指與食指捏緊下颌,虎口一壓,逼迫許默張嘴,松開他。沈淩風低頭一看,牙印見血。

百分百如假包換的鋒利狗牙。

沈淩風甩甩手,推上許默輪椅将他送至牆角,然後幹脆利落卡住輪胎。

許默走不了了。

沈淩風插回電源,攝像機重新開機。

許默急了,額頭滲出細密汗水,他用盡全力掙動,但輪椅始終無法挪動分毫。

砰咚。

沈淩風聞聲回頭。

許默掙紮得太厲害,竟然撲倒在地,瞪大眼睛,雙手掌心撐地,拖着殘缺的下半身,艱難地爬向他。

“不行…”許默眼圈紅得厲害,臉色愈發蒼白:“不行…”

如果沈淩風知道蔣銘軒屁事沒有,他還拿什麽來要挾沈淩風?!

那樣,他們都會離他而去!

“不行!”許默哽咽,極度恐慌讓他連貴公子一貫的優雅氣度都難以維持,變成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兩人見面的無恥小人。

沈淩風怔住了。

許默看上去那樣決絕,因為掙紮頭發散亂,真和瘋了沒什麽兩樣,衣服摩擦地面,昂貴的襯衣都揉皺了,紐扣卡住,許默十根指頭用力抓地,針線脫落,露出了鎖骨。

指甲蓋摳出血絲,許默完全顧不得疼,用力爬向沈淩風:“不行……”

他們都走了,都會離開他,什麽也不給他留下。

咔,屏幕亮起。

“沈哥!”蔣銘軒激動地跳起來:“你怎麽又斷線啦?”

許默沒趕上,他怔怔地望向屏幕,蔣傻子毫無機心的純粹笑臉,看上去那樣刺眼。

“為什麽啊?”許默有些絕望,呆呆地,小聲呢喃。

沈淩風皺眉,望向屏幕中的蔣銘軒,隐忍着,似要用眼睛深深記住他。

蔣銘軒若有所覺,驀然安靜下來,隔着汪洋大海,天涯兩端,四目相接。

“我一定回來,”沉默後,蔣銘軒率先開口,“你等我,沈哥。”

“好。”沈淩風沉聲答應,囑咐道:“好好照顧自己。”

“嗯!”

沈淩風低頭,伸手拔了電源。

許默虛脫般,躺倒在地,仰面望向天花板,懸在心口的大石轟然落地,卻把心砸了個粉碎,遍地狼藉。

“我好羨慕你們…”許默失神。

沈淩風走到許默面前,居高臨下注視他,淺色的眼睛,眼神冰冷,什麽溫柔啊、缱绻啊、情意纏綿啊,統統沒有。

他就像醫生審視病人,帶着點同情和可憐,更多的,是司空見慣的冷漠。

沈淩風彎身試圖将他抱起,許默一把推開他,宛如火燎着皮肉,大叫:“別碰我!”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黃花大閨男慘遭惡徒強.奸呢,嗓子都喊破了。

沈淩風煩躁:“你就不能治治你的人來瘋?”

“你管我!”許默沖他吼:“我樂意,你管的着嗎?!你以為你誰啊?!”

“行,”沈淩風氣樂了,幹脆坐到一旁,作壁上觀,“你接着橫。”

吼完這兩嗓子,心情大起大落,來回折騰,許默力氣也耗盡了,他癱倒在地,指尖動了動,血珠子冒出來,他閉上眼睛,懶得搭理。

消停了三分鐘。

沈淩風見他不動彈,方才站起身,撕開創口貼,順手貼他指尖。

許默不言不語,沈淩風将他打橫抱起來塞回輪椅。

“我要喝酒。”許默閉着眼睛說。

“飯吃了再說。”沈淩風一口回絕。

許默睜眼,直直地盯住他,大喊:“我要喝酒!”

“喝個屁!”沈淩風沒好氣地吼回去。

德川剛開門,就讓這兩嗓子吼得險些退出去。

“飯菜來了,少爺。”德川端過來,放在餐桌上,然後将許默推到餐桌前。

大少爺模樣狼狽,襯衣紐扣散落,黑發淩亂,眼圈還是紅的,指頭貼了創口貼。

德川疑心:“少爺,又吵架了?”

“沒有。”許默低聲說:“開酒。”

“是。”

兩杯醇香波爾多幹紅,分別遞向許默和沈淩風。

沈淩風沒喝,接過來放在一旁。

許默小口小口吞粥,和貓覓食別無二致,低着頭,每次只吃一小口,于是磨蹭了半小時,許默終于填飽他的肚皮。

肚子飽了,作妖的力氣又回來了。

許默抖擻精神,将輪椅滑到沈淩風面前,舉起酒杯:“特意從日本帶來的,你嘗嘗。”

沈淩風懷疑許默另有所圖,直到許默抿了一口,沒什麽反應,他才拿起杯子喝酒。

确實是品質上乘的好酒,沒有一絲澀味,氣味甘甜,入口即化,醇香酒氣盈滿口腔鼻息,經久回味。

沈淩風英俊的面容泛紅了。

許默眨巴眼睛。

沈淩風放下酒杯,等那酒深深地化進了腸胃裏,才察覺出不對勁,小腹發熱,滾燙,燙上了腦門,腦子裏轟然炸開,猶如炸彈投入魚塘,水花四濺,魚群亂竄。

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渴望,連皮膚都繃緊,幹渴地顫動。

“許、默!”沈淩風恨得牙癢。

許默興沖沖地打量沈醫生情動時的模樣,四肢矯健,堪比健美模特的身材,襯衣下肌肉線條起伏,胸肌與臂肌微微攏起,濃眉大眼,深眼窩高鼻梁。

簡直帥得天妒人怨。

“沈醫生,”許少爺眉眼彎彎,“你就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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