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像沈淩風這樣禁欲專一的好男人,大抵因着十八線城市長大的緣故,骨子裏還有些保守之處。

比如,他認為人一生最多愛一個人,忠一個人。

和不喜歡的人上床,就是濫交。

而許默所作所為,無一處不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所以沈淩風就算像武俠小說裏誤食春.藥的高手,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也絕不會,碰他許默一根手指頭。

許默笑眯眯地說完後,沈淩風搖搖晃晃起身,他扶住腦袋撞進衛生間。

許默眼珠轉動,動手解襯衣紐扣,面色卻是寡淡,無悲無喜的模樣。

在沈淩風看不見的時候,許默一貫沒什麽表情。

扔掉上衣,露出白皙上身,白中綴粉,腰肢柔韌,腰線沒入褲腰之下,令人忍不住探究更多,仿佛一朵雪白栀子搖曳,幽香四溢。

他滑動輪椅,堵在衛生間門口。

沈淩風打開冷水噴頭,連衣服都來不及脫,花灑從頭澆下,他打了個哆嗦,小麥色皮膚繃緊,面頰冷硬如冰。

許默沒說話,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但許默即使不說話,存在感也強得可怕,沈淩風很難不注意到他,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白。

仿佛大雪茫茫之中,滿眼都是那明晃晃的白。

白裏透紅,似一團火等候他,遠行的旅人,不歸的過客。

似乎他薄唇輕啓,水色嫣紅,掬着一捧清涼撒入火中,幽幽呢喃,天涯路遠,何不進來坐。

沈淩風狠狠扭頭,脖子僵硬,他背對許默,一拳砸牆,用盡全力地怒吼:“滾!!!”

許默勾了下唇角,手肘搭在扶手上,斜撐腦袋,懶洋洋地開口:“做這種事很正常,別這麽抗拒,沈先生。”

沈淩風沒回他,緊閉雙眼,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許默吸口氣,不知好歹地湊上去,衛生間地板滑,輪椅走得不太穩,許默堵在沈淩風身前,花灑的冷水兜頭潑了他滿身。

許默打了個寒顫,卻沒退,迎着花灑擡頭,上身浸濕,愈發冰涼,臉色刷地成了病态的蒼白,雙唇褪去血色,黑發貼住了頭皮。

水流沿着裸.露的身體,蛇行而過,冰涼的信子滑過每一寸肌膚。

“沈淩風…”許默嗓音打顫,太冷了,他伸手抓他衣襟:“你…将我當成…蔣銘軒,行嗎?”

那些不為人知的懇求,都隐藏在不知羞恥的話語後。

沈淩風簡直恨透了許默,回頭一拳揮了過來,許默沒躲,緊緊閉上眼睛。

拳風劈開水花,砰地砸歪了許默的小白臉。

後腦勺順勢撞上輪椅靠背,頭暈目眩。

許默歪着腦袋,嘴角破皮,嘗到一絲血氣。

真疼,他龇了龇牙。

沈淩風怒不可遏,連胸膛也劇烈起伏,仿佛暴怒的野獸,恨不能将他撕碎。

“沈淩風,”許默委屈地喊他,“流血了。”

沈淩風一哆嗦,躲洪水猛獸似的倉皇後退,背貼牆壁,閉眼不看他,他惡狠狠道:“許默…你他娘…就這麽、這麽賤!”

許默抿了下嘴角,不以為然,大少爺變臉如翻書,委屈轉為戲谑:“也就你能三番兩次這樣說我,換成別人,就別想在寧北混下去。”

“惡心。”沈淩風不客氣道。

許默始終在花灑下,冷水一股股地沖刷他,他也沒想退,就那樣平靜地看着沈淩風,無悲無喜。

沈淩風也快忍到極致了。

水流聲和着心跳,滿世界都在喧嚣。

只有許默,是安靜的。

他睜開眼睛,許默渾身濕透,一動不動,嘴角彌着血痕,手指尖的創口貼也淋濕松落。

“操。”沈淩風一腳踹上輪椅,将許默推出花灑下。

許默滿臉是水,半張臉暗紅發紫,順着眼角滑下來的,似極眼淚。

狼狽又落拓。

“銘軒……”沈淩風恍惚了,許默的面容逐漸模糊,蔣銘軒燦爛笑臉重又浮現,影子與影子交疊,盤旋,扭曲。

“沈哥…”他輕聲喊,嗓音極細極微,宛若游絲,輕飄飄的,沈淩風伸手去抓,卻什麽也沒抓住。

為了得手,許默選的藥帶致幻效果,沈淩風認錯人,不奇怪。

“過來。”許默輕喚。

高大的男人脊背微彎,目光渙散,形容間透着幾許茫然,他順聲音來向步去:“銘軒?”

許默按了下心口,微蹙細眉。

“嗯。”許默朝他伸手:“抱我。”

沈淩風彎身抱起他,整個人搖晃,站立不大穩,但這并不妨礙他牢牢圈住懷中的許默,哪怕忍到額頭青筋暴起,落下來的唇也極盡溫柔,如蜻蜓點水,淺嘗眉心。

“去床上…”許默啞聲。

沈淩風渾身肌肉繃硬,比滾燙的石頭還硌人。

許默心安理得蜷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沈淩風抱上他進卧室,臂彎間的人乖巧沉默,彌漫着淡淡幽香,不濃烈卻馥郁,萦繞間融入心底,再化為穿腸利劍,擊潰心防。

沈淩風将他壓回床裏,雙臂撐在許默身體兩側,抑制不住地低吼。

“沈哥,”許默指尖冰涼,抵上他唇瓣,下滑,輕點喉結,“我是誰?”

咕咚,沈淩風喉結上下一滑,他幾乎看不清眼前,卻下意識回答他:“許…銘軒……”小腹那團火燃燒得愈發旺盛,頃刻,化為滔天大火,席卷全身。

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大火将一切燒成灰燼,灰燼之上,一縷青煙,馥郁幽香。

許默笑了下,笑聲清亮,肖似才子佳人書裏的狐貍精,舉手投足,盡是暧昧不清的誘惑。

“沈哥,”許默喃喃低語,“你希望,我是誰?”

“銘軒。”這次的回答沒有猶豫。

許默擡起眼簾,身旁的男人看似鎮靜,但漲紅的脖頸、繃緊的肌肉,種種反應都在叫嚣發洩。

也許沈淩風,真的會撕碎他。許默風平浪靜地想。

炙熱的呼吸交織,變成了粗重的喘息。

沈淩風眸色愈濃。

許默蒙住他的眼睛:“我是許默。”

沈淩風猛地僵住,如臨大敵般退後,許默笑了,輕描淡寫:“騙你的,沈哥,我是蔣銘軒。”

沈淩風複又壓上來,許默抱住他後頸,送上一雙唇,清寒徹骨。

……

晨光熹微。

許默累得連動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沈淩風還在睡覺,手腳并用八爪魚似的抱住他。

“重死了。”許默小聲嘀咕,他本來想起身,待發現沈淩風尚未醒,只好癱回去,深黑的眼珠子直直盯住天花板。

那藥,許默悻悻地想,還是少用為妙。

周身黏糊糊的,淩晨那會兒許默被沈淩風做昏了,後來又醒一次,沈淩風虎吼着發洩後終于癱倒過去,抱住他呼呼大睡。

好像…許默眯了眼睛…發燒了。

昨晚淋了冷水,又折騰大半晚,做完沒清洗,饒是許默年輕,小身板也有些抵不住。

他轉頭打噴嚏。

沈淩風醒了,剛醒還迷糊着,柔聲夢呓:“銘軒?”

許默微怔,使勁将臉埋進枕頭裏,後腦勺對着沈淩風,不言不語。

他不說話,受殘留致幻劑影響的沈淩風暈暈乎乎,以為他害羞,伸手去捧他面頰,溫柔地覆過去,細細密密親吻他的額角、鬓發、耳肉,舔吻着落到喉結。

許默咽口唾沫,喉結上下一滑。

“銘軒…你變白了。”沈淩風說話時,滾燙的氣息撲進許默皮肉裏,又酥又麻。

“白得好像…”沈淩風愣了愣:“許默。”

許默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突然發難,一把推開他,連滾帶爬撲下床,緊緊用毛毯将自己裹住。

掉下床時,膝蓋磕出青紫,許默的皮膚極容易留下痕跡,經久不散,那淤青很快浮上來,映着他周身其他青紫痕跡,頗為刺眼。

“操。”沈淩風甩腦袋,他想起來了。

“許!默!!!”沈醫生咆哮。

許默拼命拉扯薄毯,手忙腳亂,把自己腦袋也裹住,自欺欺人地躲進聊勝于無的屏障中。

下藥的手段也太下作了,沈淩風漲紅臉,指着許默你了半天,最終虧于家教過硬,只能罵出一句:“無恥!”

許默幫他:“還有下賤。”

沈淩風瞪他:“操。”

許默縮着脖子肩膀,抱住自己:“你走吧,這幾天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落到許雲澤手上,沒個十天半月,他也出不來。

沈淩風跳下床,飛快撿起內褲上衣和長褲,邊走邊穿,仿佛許默渾身冒毒氣,多待片刻都有性命之危。

沈淩風一腳踹門上,震天巨響,整棟樓都因他的怒氣抖了兩抖。

許默打哆嗦,揪緊毛毯,指節泛白。

“許默,”沈淩風回頭,目光陰鸷,惡狠狠地威脅:“你下次再敢耍手段,我一定會揍你!”

沈淩風想揍他不是一天兩天了,許默并非不怕,只是每次沈淩風都忍住,于是許默變得有恃無恐。

昨晚那拳頭落下來,到現在側頰都記得血肉擠壓帶來的痛楚,烙鐵般印上去,皮肉綻開,似乎能聞見燒焦氣味。

斑駁,兇狠。

“唔,”許默躲着,見好就收,“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沈淩風怒氣沖沖走了。

許默呼出一口長氣,毛毯自頭頂滑落,他暈乎乎地靠在床邊,身子無力支撐,斜歪過去。

他伸手,手背貼額,滾燙,是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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