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周後,傍晚,寧大一附院。

輪班醫生提着便當推開辦公室門,驚訝:“沈哥,今天又是你值班?”

“不是。”沈淩風起身,收拾東西下班。

陳明将便當擱在辦公桌上,盯着身材高大的沈淩風,上上下下打量,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沈淩風頭也沒擡:“有事?”

“那啥,沈哥,你們家小許呢?”陳明一副打聽八卦的架勢:“這都一周沒見着他了,不對勁啊,以前每逢你坐診他必來的。”

沈淩風無語:“什麽叫我們家?小許,我看你叫的倒是挺親熱。”

“別啊,你吃啥醋呢。小許人好嘛,院裏護士小姐姐可喜歡他了。”陳明笑眯眯地說:“小許這人不耍少爺架子,來了就給大家帶零食盒飯小禮物。上回院裏專家會診,都沒空吃飯,還是人小許讓酒店做了一桌子飯菜送過來。”

“沈哥,要不是我直,我可真是羨慕你。”陳明掰着指頭誇同事對象:“有錢,長得好看,溫柔,對你一心一意。”

“……”沈淩風抄起文件袋砸他肩上:“明天手術資料。”

陳明正色,閉上了喋喋不休的嘴,低頭浏覽文件。

沈淩風呼口氣,出了辦公室,回家。

他住的單身公寓離醫院很近,方便上下班,尤其是急班,領導一個電話,三分鐘他就能趕到急診室。

以前許默問他為什麽不住遠點,醫院附近環境不咋樣,人多嘈雜,大晚上救護車響個不停,就別想睡安穩覺。

大概是去年吧,那時他和許默認識沒多久,沈淩風對許默仍抱着朋友的心态,如實回答:“住近了,方便救人。”

他是外科醫生,醫院年輕骨幹,一年大大小小的手術,少說也有百來臺。

上手術臺就像上戰場,有時候趕急診,病人大出血、心梗腦梗之類,耽誤不得,他在路上多耗一分鐘,病人就多一分生命危險。

不如就住醫院附近,環境差強人意。他也沒什麽物質欲望,生活枯燥單調,卻忙忙碌碌。

畢竟當醫生,治病救人,萬事大吉。

許默誇他有覺悟,沈淩風赧然,他哪是有覺悟,只是當年高考一志願沒報上,調劑去學醫、于是一條路走到黑了而已。

醫院周圍倒是很熱鬧,東西南北都圍滿了車輛和攤販。

這年頭,各行各業,就數醫院生意最景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于是帶動了周邊商戶,門庭若市。

沈淩風路過餅攤,驀地想起晚飯沒吃,這才覺出腹中饑餓,花六元買了牛肉鍋盔。

老板實誠,大抵也知曉醫院附近的顧客,家裏大多有個吞金獸一樣的病人,于是加足了肉沫。

一口咬下去,油汁兒香噴噴地漫出來,鋪滿肉香。

沈淩風邊走邊想,本來在想後天去國外交流的事,這一去估摸又要半個月。

半個月,不見許默。

但許默,其實已經銷聲匿跡一周了。

那天之後,許默果然如他自己所說,沒有再出現過。

簡直……沈淩風頓足,微蹙眉頭……匪夷所思。

他這才發現,和許默認識以來,至多隔三天,許默就會來找他,見不着人也會打電話發短信。

而不像這樣,長達一周,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

但沈淩風也沒有主動找他的想法,許默那樣的人來瘋,天知道他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也許他自個兒想通了?沈淩風嗤了聲,轉頭去健身房。

·

然而許默并沒有放過沈醫生的想法,奈何落在許雲澤手上,脫不開身。

許雲澤不讓德川進許家,德川只好在酒店裏等消息,留下許默一個人留在許宅。

許默和他爸許宏業相見兩相厭,對許雲澤更是畏懼到骨子裏,這七天除了夾緊尾巴做人,啥也不敢幹,更別提出門騷擾沈淩風。

許雲澤依舊很忙,忙着公司、應酬,陪權貴們逢場作戲,和許家人虛與委蛇。

許默被許雲澤關在他的卧室裏,一日三餐專人專送。

許雲澤特意換了門,門中央有個小門板,翻平能将飯菜從小窗裏遞進去。

許默一天三頓飯就是這樣解決的,

羅姨親自下廚,都是合他口味的菜式,許默卻胃口全無。

頭三天許默還熬得住,到第七天,許二少爺坐不住了。

再過兩天,沈淩風要到國外交流,大半個月連根毛都摸不着。

許默越想越急,急上火,掀了送來的飯菜,大鬧:“我要出去!”

仆傭們全得了大少爺吩咐,許雲澤交待的:“二少爺瘋了,不管他怎麽鬧騰,別搭理。”

仆傭們一想,大少爺說得有理,許二少可不是瘋了嗎,大張旗鼓和同性結婚,丢光了許家臉面。

于是任由許默怎麽發瘋,衆人全都默契地假裝沒看見。

飯菜掀了就掀了吧,晚上大少爺回來再喂他便是,不和瘋子胡攪蠻纏。

送飯來的仆傭一把怼上小窗門板,将許默的咆哮聲堵回去,匆匆下樓。

許默氣得咯吱磨牙,他想砸東西洩憤,奈何細胳膊瘦腿兒,沒砸一會兒就累得氣喘籲籲。

他用腳趾頭想都猜得到,沈淩風這幾天肯定美死了,保不住心情一好,跑國外勾搭個白皮豬氣他。

一想到沈淩風快樂,許默就很不快樂。

不行,得想辦法出去。許默越想越氣,越氣越冷靜,滑動輪椅環顧四周。

許雲澤的卧室在二樓,許默望向陽臺。

露天陽臺,護欄不高,到成人腰間,堪堪能攔住坐在輪椅上的許默。

“狗東西。”許默怒罵,也不知在罵囚禁他的許雲澤,還是在罵拔吊不認人的沈淩風。

落地玻璃門鎖上了。

許默抄起價值五位數的單反,掄圓胳膊砸過去,嘩啦,玻璃碎裂。

財大氣粗的許二少看也不看地上一并英勇就義的相機,越過碎裂的玻璃窗,将自己推到白玉雕刻的護欄邊,自上往下目測。

摔不死人就行。

摔死了全賴沈淩風。

許默扒住護欄,他兩條腿不能動,沒有知覺,于是胳膊抱住石幹,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陽臺外挪。

許二少邊爬邊想,真特麽是個殘廢,難怪沈淩風不喜歡。

許雲澤卧室陽臺下是玫瑰花園,每一株玫瑰都帶刺兒那種。

花有多美,刺兒有多尖。

許默望着滿目的大紅玫瑰,鮮血般瘆人的紅色,一時頭暈目眩。

驀地涼風刮過來,爬牆的許二少力氣耗盡,猝不及防,兜頭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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