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默醒了,就在沈淩風走之後,恰好來得及看見沈醫生決然離去的背影。

他總是這樣,許默心想,背對我。

“醒了?”許雲澤合上病房門。

許默半睜着眼睛,眼角餘光掠過他,頓時心生煩厭,阖上眼簾,不做搭理。

許雲澤卻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握住許默手腕,不悅地質問:“為什麽往下跳,不要命了?”

許默不說話,許雲澤坐回陪護椅,依舊攥着許默手臂:“因為沈淩風?”

“和他沒關系。”許默睜眼看天花板,腦子裏還是暈乎的,想将手抽回來,四肢卻動彈不得。

“哥…”許默閉眼睛,喃喃無語:“你什麽時候,才肯放過我。”

“咱倆是兄弟,沒有誰放過誰一說,”許雲澤凝視他,“小默,我真希望你能像從前那樣,相信哥哥。”

兄長的語氣,沉穩寬容,真好像兄友弟恭似的。

許默只覺出惡心,發自心底的惡心,憤怒讓心跳加快,監控儀幾乎發出報警聲。

許雲澤被燙到般,驀地松開他。

“不可能,”許默夢呓般呢喃,“永遠都…不可能。”

那些印刻在年少深處的恥辱和失落,如同遭遇最不可饒恕的背叛,将少年熱血打入冷窖,從此記住的,只有薄心涼情的親人,和可有可無的家。

過去如同夢魇,自記憶深處浮出水面。

許默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就好像他無法控制雙腿,恍惚間,那些背後冷語和嘲笑,利箭般穿透時間屏障,無論過去多久,他都忘不了。

“沈淩風…”惶恐伴随回憶席卷而來,許默揪緊身下床單,掙紮:“我要見沈淩風…”

許雲澤惱了,伸手将他按回床裏,怒道:“他壓根不喜歡你,你纏着他做什麽?賤不賤吶?!”

·

“小默。”

女人摟着他,她的懷抱似乎能溫暖寒冬,她柔聲勸他,“他确實不喜歡你,聽媽媽一句勸好不好…”

許默想捂住耳朵,伸出的雙手,卻反摟住一輩子養尊處優的女人。

“媽媽。”

她撫摸他的發頂,溫和低語:“這世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

·

“我要見沈淩風!!!”

許默聲嘶力竭地咆哮。

許雲澤呆住了。

許默紅着眼睛瞪著他,目眦欲裂,那樣生氣而憤怒,仿佛他是畢生的仇敵。

許默是恨他的,許雲澤不難察覺到這一點。

片刻僵滞,圓滑世故的許家大少爺飛快冷靜下來,他點頭:“好。”

許默的心跳終于慢慢落回去,許雲澤沉聲道:“但有個條件。”

“說。”

“和沈淩風離婚,之後你想做什麽,哥哥都不再插手。”

許默張了張嘴,他想說,不可能。

“沈淩風一定想離,你認為呢?”

許默張開的嘴閉上了,盯着許雲澤。

“不如問問他的想法。”

“不問。”許默矢口回絕。

許雲澤擡手招呼路過的小護士:“将沈淩風叫過來。”

沈淩風來的倒是挺快,朝許雲澤略一點頭,便徑直越過他,到病床前檢查許默的傷勢,他蹙眉:“你剛才幹嘛了?”

分明才醒沒多久,緊緊包紮的紗布就出現松落,肯定是劇烈動作所致。

這倆兄弟難不成剛下手術臺就吵架?沈淩風重新将紗布裹緊。

許默冷聲道:“關你屁事。”

沈淩風擡手拔了他的氧氣罩:“說什麽呢,大聲點。”

“滾!”許默大叫:“滾出去!”他伸出雙手,用力推搡沈淩風。

沈醫生猝不及防,讓他推得往後一趔趄,高高大大的個子險些摔倒。

“許默,你又發什麽神經?”沈淩風沒好氣道,将氧氣罩收拾回床頭,測體溫量血壓做完常規檢查,才扭頭望向許雲澤:“您找我有事?”

許默盯着許雲澤,雖然在沈淩風面前張牙舞爪耀武揚威,心裏其實怕得要死,他怕許雲澤說出來,更怕沈淩風回答。

“離婚。”許雲澤果然沒有理解弟弟眼神哀求的想法,他開門見山:”沈醫生,小默身為許家人,本來就不該自降身價和同性結婚。況且你心中另有所屬,和小默在一起,也是出于他強迫。”

“我身為小默兄長,不能坐視不理,任由他胡來。”許雲澤一席話,理都讓他占全了。

“你認為呢?”許雲澤反問。

“好。”沈淩風沒有猶豫,本來這段婚姻就是扯淡,在他心裏,他和許默,永遠不可能走到婚姻這一步,因為他對許默沒想法。

許雲澤望向許默:“聽見了?”

許默愣了一會兒,其實沈淩風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沒什麽好驚訝的,他像個瘋子一樣纏着沈淩風不放,逼他結婚,分開他和蔣銘軒,又給他下藥。

正直的沈醫生沒有揍他,都算醫學奇跡。

許雲澤內心倒是不乏驚訝。他調查過沈淩風,知道這個人喜歡的不是許默,但假如為了許默的身世背景和他在一起,也有可能。沒想到,沈淩風回答得太幹脆,他的确看不上瘋瘋癫癫的許默。

“不,”許默笑了,眼底愈發寒涼,話聲刻薄,“沈淩風,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沈淩風沒什麽反應,這種話聽多了,見怪不怪,他只是朝許雲澤聳了下肩,淺表無奈,然後起身離開,走之前沒忘了叮囑許默:“剛下手術臺,收收你的人來瘋。”

許默露齒一笑:“知道了,老公。”

沈淩風霎時滿身雞皮疙瘩,三步并作兩步溜人。

“許默!”許雲澤勃然大怒:“別他媽犯賤了行不行?!”

“誰他媽當初那樣整我?!”許默吼回去:“難道不是你?你讓所有人以為我是個喜歡親哥哥的變态,我操.你媽許雲澤!!”

兄弟倆互相揭短,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外人面前沉穩冷靜、優雅從容的許家大少,此刻氣得面紅脖子粗,似乎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不聽話的小弟。

“我倒希望我們不是親兄弟。”許雲澤冷笑:“否則也不至于因為這層皮,對你手下留情。”

許默頭皮發麻:“滾。”

許雲澤平複了呼吸,複又冷靜從容,疊腿坐回去,淡漠道:“你什麽時候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什麽時候放你離開許家。”

“許默,我勸你,別再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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