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句紫氣東來,從另一個小千世界而來的僧人就這麽點破了那已經帶着那孩子一起離開了此地的人在佛門之中的身份。
衆生尚未知曉發生了什麽的人間,今夜注定因這一場惡果所帶來的影響而帶來後患無窮,可一旦人逃離,卻也很難立刻抓到,所以這一場因果只得暫時被壓下。
當夜,風卷着半空,從無邊地獄傳來梵音佛法,當經文之聲漸漸散去,這外頭的天才總算是一點點亮了起來。
16日
龍江市醫院
樓下住院部,一面面紅旗在花壇前飄。門口擠着私家車,大廳擺着鮮花,一個西裝男子提着公文包從大門口跑出,先去找護士,又轉身往樓上走。
一路,他都沒做停頓,直到上到樓上推門走進一間走廊最深處的病房,裏頭一個人以一種大爺般的姿态躺在裏頭等着他的模樣也露了出來。
“呼…東來,你怎麽樣?”
擡頭說話間,這一個多年來都跟在他身後的犯人秘書走進病房,那在他看來正穿着一身病服的顧東來人已經躺在床上了。他這一瞬間從正常人到病人的身份可有些突然,突然到旁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躲到這醫院裏來了。
“進來,我沒事,把門關好。”
看見是他,病床上本來正在躺屍中的顧東來睜開一雙眼睛,雖然他看上去傷勢并不明顯,但經過了昨晚某件事卻也氣色很差開了口。
這間三樓高級病房,是醫院單獨供應的。距離他入院,也過去數個小時了。張秘書一早接到這個人電話說是出車禍就趕來了。
路上,他電話确認了主治醫生和事故責任。關于車禍造成原因,這個人給他的說法是,在昨夜去談合同的路上,車撞上停車場柱子,胳膊骨折加外傷了。
他原本就說會去龍江市化工廠。出事的地點也就近。這一切聽上去也很合理。
可好巧不巧,顧東來這頭剛告訴他出車禍根本沒去那個廠,轉頭,張秘書就在路上看到一則新聞。
“15日,淩晨,龍江市化工廠再度遭遇不明事故,因午夜突發的雷擊,加上工廠頂端信號接收器自燃,引起火爐大火,所幸未有人員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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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新聞可怪滲人的。好端端,一個雷一夜之間就把整個廠子都一把沒由來的大火燒光了,這要說不是因果報應還真沒人能相信,但誰能想到,顧東來這一遭,竟避開了這場因打雷造成所有東西被毀掉的大火。
可等他到了,把這事告訴顧東來,對方竟也沒反應。
“幸好你沒去,不然估計也要被這遭報應的工廠拖累,這接連兩個事故,這廠子的前景想想也不太好。”
“那就不投資了,既然它都已經遭報應了,燒就燒了,和我也沒關系。”
顧東來回答。看他這态度。張秘書也不往下說了。
只是這麽看,他老板這次傷得真的挺重。顧東來今天沒戴着他那副純粹是為了好看才帶上的眼鏡,明明他可以選擇別的恢複視力的辦法,但是出于某些愛美需求,他才整天帶着這一副眼睛出門。
可現在鏡片碎了,他卻一下子什麽都看不清,就只能像這樣半死不活地躺着。
以往的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現在卻嘴唇慘白着,狼狽到頂着打上石膏的手臂和擦傷。可他本來就瘦,沒了眼鏡,就這張臉,配着長發和病號服就沒有威嚴,只剩下一種說不清楚的‘嬌貴’和‘虛弱’了。固然,這個人長腿長手天生一副男模高個臉,但架不住他這人事事都那麽挑剔自戀,這就令他原本比常人要優越高傲很多的身上對了一些敏感缺愛一般的脆弱感。
“你這樣,真像,咳,昨天‘玩’過頭了。”
“張小傑,你是想下崗回老家了是麽。”
不想和他開這種關乎自己男性尊嚴的玩笑,顧東來斜了他一眼。
“沒,祝您吉人天相,躲過一劫。”
張秘書也趕緊不說了。
不過據說,昨夜保險公司和救護車到時,顧東來的襯衫上都是血,倒着不省人事了,一條胳膊和腿被壓在重物下,傷勢嚴重,這才被送來搶救了。
但張秘書更懷疑,那就是這位這個人昨晚絕對是又犯渾才鬧出這事,才不可能是什麽正當理由。
——不得不說,張秘書的懷疑,還是挺有根據的。
某人的傷是真的。但車禍就是他弄出來的。因為昨夜‘有些事’實在玩太大了,如果他事後不想個辦法趕緊收拾掉尾一切巴,那麽他又一次公私不分跑去救自己外甥命的事,可能又要傳到陰司去了。
這要是讓地藏王知道了,事後他這個這麽多年都因為任性妄為而沒成佛的人絕對又要在佛教中添上一樁他不配成佛的壞果。
而正因為如此,即便顧東來是一個菩薩,一個在佛法世界中有着絕對佛法之力的人,他卻依舊長久地停留在眼前的小千世界,
這一切,還得說回他作為出家人的法號,即他這個外人都不知道的孔雀大明王菩薩名號究竟是怎麽回事說起。
什麽是菩薩?按照佛經中所記載來說,就是佛的前身,對于小千世界來說,佛菩薩并不會和凡人長久生活在一起。
因為一般意義上來說,一切佛陀菩薩都應該歸于西天。可顧東來和一般菩薩不同,他自上一世輪回就已經留在了人間,并且時至今日因為一些私人緣故還是無法擺脫俗世因果,這才造成了他這種菩薩之身反而無法去往西天。
也是想到這兒,這會兒作為一個逃跑菩薩本人的顧舅舅又一次枕着手臂閉眼想起了昨夜最後到底發生的事。
按照這一次的因果,他其實根本不該救王栩。
那對在這世上唯一還和他有所聯系的父子的命一次次絆住了他去往西天的腳步,這一點,他很清楚。
可他當時卻還是又一次救出了王栩,又想方設法地帶着對方一起脫了身,但如果這件事不找點借口設法收場,絕對會惹上更多無窮無盡的因果。車禍是個由頭。為了掩蓋真相撞爛一輛跑車,對他來說也不算事,可事後,王栩是安全了,顧東來自己卻真住院了。他是被鬼頭咬的。那是一個個陰司的惡鬼幻化的,又受反度母的法力,自是污穢無比。
不僅如此,還有那個擋道的,像是從不知名其他小千世界跑出來的和尚,也讓他分去了心力。
所以他才忍着法身的疼痛先走一步。到将王栩帶到安全地方,又一下先反鎖在車門,顧東來抵着車滑坐在地上,任憑長腿擱在地上,就一下撕開了自己的襯衫。
那一刻,明明是菩薩之身,卻因為執念而被惡果一次次報應的他滿身上下都是冷汗。他就如同地藏王所說的那樣,不知悔改,且一次次遭受報應,可是時至今日,他卻還是沒有一絲一毫地醒悟。
“呃……啊……啊!“
而喉嚨裏一陣低吼,淩晨,停車場,當陷入惡果報應的長發男子一個人坐在黑暗中。他的皮膚很白,一受傷,那傷口就格外猙獰。但是比起這傷,他內心的,一種名為心魔的東西也快跑出來了。
佛經有雲,孔雀是靈鳥。更是佛鳥。自混沌分時生靈,天生水,地生根,萬鳥生于靈山以孔雀為長。
可孔雀經歷過佛魔之戰後,早已經功法大成,三個功德輪回前,萬佛所庇佑的靈山境內,孔雀能将地面上的人一口吸之。尋常佛陀雪山頂上,修金身六丈,都被孔雀一口吞吃。所以孔雀的業,就是他最大的心魔。
更關鍵的是,他的菩薩身上的惡果被血味一激,更是暴漲,如王栩一個孩子落在他手上,只可能被一口吃掉。
不得已,他轉身阻止自己的心魔,但一只手剛撐住車門,顧東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被身子撞了下,防盜響了。車燈一閃一閃,讓停車場內的保安也注意到了這邊。
“什麽人?”
手電筒的燈亮着。倒在車子一旁,肩膀抽搐的長發男子暴躁地捂着一只手。
他很痛,痛的整個人每根骨頭都要斷了。為了救王栩的命,遭受因果報應反噬折磨的他的皮膚在地上發癢發軟似的碾着。
等顧東來受不了像鳥一樣任憑蒼白的脆弱脖子仰起,他的手臂,連帶着腹肌胸膛都開始生出一根根孔雀的翠金和深藍色的羽毛。
那紫邊鎏金的孔雀羽翼背翅華美而高貴。并沿着男人的軀殼像流光溢彩的金子般長出來,使得他的影子落在牆上也開始變化,手臂在從人的狀态化形。
發絲蓋住他臉上的表情,顧東來肩膀抖的厲害。先前,從綠度母身上遺留的那半道紅色魔光在他身上亂竄,明明反度母肉身都沒了,但不知為何,在将他殺死綠度母後,這紅色魔光卻還在。
【‘顧東來……顧東來……’】
魔在幹擾着他。紅色魔光映照了周圍,在它周圍有無數個未知經文在旋轉,纏繞。
他的一只指骨蒼白勁瘦的手被魔驅使着要拉開車門。頭頂,轟隆隆的雷聲攪得他心神不寧。顧東來不清楚這個因到底是什麽,但是他現在這樣确實不是因為手上的傷,而是他被魔光上的因而影響了。
當下,神智恢複了一下的他默念出自己的菩薩法號,并一下惡狠狠用手擊碎這些心魔。長卷發都是汗地搭在他的肩頭,手臂上的刺青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和蜿蜒而下的血交融在了一起。
紅光呈現一個個梵文在他身邊旋轉,顧東來在最後關頭壓下了心魔,險些發現他的保安也被弄暈了,又将王栩好不容易帶走了。
可他是差一點就失控化了形,還險些想吃了王栩。雖然,最後他死死壓制住了那奇怪的半道魔光,可是這事,還是使得他到現在心情很差,胳膊還痛的要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此刻,回到龍江市醫院的這一間高級病房。
室內很冷,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是顧東來活到這麽大第一次住院。他不是肉/體凡胎,本不會有什麽生老病死,可身旁的張秘書也說了句。
“您,您這事确實做得不妥,車還好沒撞到人,但您的身體也要多考慮,這次是骨折,可要是別的問題,恐怕就……”
果不其然,張秘書教訓他了。
“閉嘴。”
“我有分寸。”顧東來一聽就不耐煩了。他最讨厭別人管他。可是張秘書看他老這麽無所顧忌地玩命也很無奈。
以前看老板那麽玩,他也管不了。但他拿了工資,也得把分內做好。醫生剛才已經告訴張秘書了,顧東來本來傷就比常人好的慢,所以建議他住院幾天。
“別人的話沒用,但醫囑您得聽。”
“酒吧,飙車,泳池派對,還有,您懂得……最近一個月都要統統戒掉,就當做暫時修身養性信個佛?”
張秘書這話很委婉。
對此,顧東來明顯不高興。頭一次像個真和尚一樣躺在醫院養傷,就意味着他哪兒也不能去。
他雖然出了家,卻也和世上任何一個出家人根本不一樣,畢竟,佛經上也沒有人說過一個菩薩不能像他這樣一天天修行,而沒有酒/色/欲/望消遣的顧東來,就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花花公子,還沒開始,他已經渾身忍不住要犯病了。
“去幫我盡快配副新的眼鏡。”
“還有,別告訴別人,我住院了。”
“好,那您好好休息。”
這兩個要求,還是能夠滿足的。張秘書看完他身上的傷,就先去外頭聯系醫生了,安排住院的事了。
等人走了,就只剩下顧東來了。
“我想吃巧克力。”
空無一人的病房,顧東來又開始煩躁,人也躺在病床上一手捂着眼睛就自語了一句。
四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回答他。好像,只有他自己。
他的身體狀态很差,長發垂在他的臉頰上,使他瘦削的肩頭有種無名的脆弱,尤其,是他這麽個成年男子就這麽一個人受了傷呆着的時候。
“我想吃巧克力。”
第二遍還是沒有人。
顧東來這下徹底算了。
綠度母雖然已死,但半道紅色魔光還在。紅色魔光來自于反綠度母,法力強大可以幫助自己。他要治好自己身上奇怪的傷,或許就得依靠另外半道魔光,也就是那個——果,可是那個在他人手上,就必須先解決那個來頭不小的和尚。
另外,還有王栩——
……
16日。
龍江市
“陰差。”
大白天,坐在樓頂上的方定海面色冰冷地捂着心口沒睜眼,但兩團黑乎乎的瘦長影子卻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方定海此刻的狀态有些不對。
相比起人已經醫院遭了報應的顧東來,他這個同樣被昨夜的事波及而就此沾上了報應的牽連者也是身上沾上了什麽奇怪的變化。
當下,他手邊的白色佛花開的更盛,散發着比過往每一次都要妖異濃烈的香氣。就像是冥冥中暗示着他的命運已經和一個人完完全全聯系在了一起,如果不找到這個讓佛花開放并和他完全綁在一起的對方,他就再也不可能返回原本屬于自己的那一方小千世界一樣。
因昨夜,在解決掉綠度母,又眼看那個因逃走後,他一樣也經歷了一場‘大/麻煩’。
這場‘大麻煩’,來于那半道紅色魔光。當時方定海一時沒有察覺,等再從那混亂不堪引得他心神大亂的幻覺中蘇醒,他的身體和修為已是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變化。
因和果。冥冥之中,将方定海的個人命運改變了什麽。
【“法僧。”】
【“你看起來,好像——”】
沒有實體的陰差就在他身後。他們是為地藏王所掌陰司工作的鬼,在現代,輪回轉世已是常有,它們沒有具體樣子,就是一團看不清的黑色。
陰差不知對方好端端找鬼是做什麽。更不明白方定海現在‘這樣’,又是怎麽回事。但坐在樓頂,手握着一張猴子紙人的方定海卻目的明确,又一下子扭過已經失去了光明的灰色雙眼,這才流露出出塵淡漠神情道,
“……因為有一個人,我的眼睛,現在看不見妖魔,也看不見人了。”
“我要找一個人,和一個孩子。”
“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因果報應來了!這下兩個人徹底要扯不開關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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