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小顧子,候着。”譚初昕裝腔作勢地喊了一嗓子。
顧子昂甩了甩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喳。”
“禦花園,走起。”譚初昕把手搭在顧子昂肩膀上。
顧子昂早已經紮好馬步,等譚初昕準備好,手一握、一提,把譚初昕背起來。
到了樓下,譚初昕才知道顧子昂為什麽這麽熱衷于晚上出來遛彎。
“你買的?”譚初昕看着地上的高奢版本輪椅,車身軟包成柔軟的粉色,“什麽時候買的?”
“買了幾天,試試。”顧子昂踢着輪子,期待地對譚初昕說。
私人定制,這份獨享的寵榮,沒有人會不喜歡。
譚初昕坐上去,把腳搭在腳踏板上,“還不錯。”
其實,再過幾天,她就可以拆掉石膏了,特意買個輪椅,有些浪費。
可這是顧子昂的心意,譚初昕不想讓人掃興。
這是譚初昕和顧子昂第一次遛彎,不同于在室內時,有電視機可以轉移注意力,打發時間。出來遛彎,沒話說時是真的尴尬。
有個小男孩,腳上踩着滑板,後面跟着年輕的爸媽。
“老奶奶。”小男孩指着輪椅上的譚初昕說。
孩子的爸媽,立刻捂住孩子的嘴,歉意地說,“對不起啊。”
“……”譚初昕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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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昂笑得不行,“沒關系。”
“小孩子實在太讨厭了,四腳吞金獸。”譚初昕應該是有些恐嬰的,或許是和她的身世有關,她便覺得所有小孩子都是麻煩和累贅。
顧子昂劃着手機,把拍的合照給譚初昕看,“這是三哥家的搖搖,沒那麽讨厭。”
“搖搖是勝在顏值,女孩比男孩更招人喜歡。”譚初昕看着手機上,紮着麻花辮的搖搖,小姑娘眼睛烏溜溜地圓,才幾歲的年齡,已經能看出來美人的面相,“搖搖長得像她媽媽吧。”
譚初昕見過顧與南,顧與南眼睛在四個兄弟裏面不算最漂亮的,但是最有特色,眼尾上翹的桃花眼,只是平時戴金絲邊眼鏡,把凜冽的氣息遮住幾分。
“嗯。”顧子昂把手機收回來,放在口袋裏,推着譚初昕往前走。
小區單價高,不只是位置,還有配套和綠化等,曲徑通幽、移步移景,高低兩處燈光,不至于摔倒,細節做得極好。
“搖搖的媽媽,是你三嫂嗎?”沒話找話說,譚初昕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前任三嫂,還是挺感興趣的。
經過一處水榭亭子,顧子昂把輪椅停下,扶着譚初昕坐在亭子內的凳子上,“可能是。”
聽說顧與南和新婚妻子,結婚不到一個月便離婚了,女方從此便再也沒回來過。
“和你聊八卦真累。”譚初昕興趣缺缺了。
顧子昂解釋,“三哥的事情,他從來不對家裏人說,我們知道的不多。幾年前,他把搖搖抱回來,說是在外面生了女兒,卻沒提搖搖的媽媽,我爸很生氣,用這麽寬的家法杖,狠狠地打了三哥一頓,他發燒四五天才退,仍舊不肯說搖搖媽媽的信息。孩子已經抱回來,只能養着,前年,三哥帶着沈聽聽回來,沈聽聽就是三嫂,說要結婚,可一個月沒過,他們就離了,三哥說過錯方在他,家裏很少提起沈聽聽。”
前年,那就是顧與南迅速結婚又離婚,顧子昂和白穗寧糾纏的同一年。
譚初昕真誠地心疼顧老板和蘇雅娴,“你爸媽肯定特後悔,生你們幾個。”
顧子昂弓着背坐,勾着嘴角,笑得開朗,“這句話,我媽總說。”
“搖搖不是顧與南和沈聽聽的女兒?”譚初昕想起來問。
顧子昂搖頭,見譚初昕不滿,他詳細說,“我們真不知道。剛開始,三哥說沈聽聽是搖搖的小姨,搖搖是沈聽聽姐姐的孩子,後來,他倆離婚的時候,又說搖搖是三哥和沈聽聽的女兒,是沈聽聽失憶了,忘記了這一段事情。”
譚初昕聽得目瞪口呆,不得不稱贊,“你們顧家,四個兒子,感情史一個賽一個的傳奇。”
“我還好吧。”顧子昂別扭地問。
“呵呵呵呵。”譚初昕怪笑兩聲,“你大哥不結婚,爆出來就是和吳速速有緋聞;你二哥和二嫂,我覺得你二嫂挺好的,你二哥有點冷,可能天才學霸男神都面癱;你三哥,未婚生女、結婚一個月便離婚,光速趕超同齡人,堪稱傳奇了吧。”
譚初昕只評價了顧家的前三個兒子,沒說顧子昂。
顧子昂自然要問,“我呢?不說兩句?”
“不想說。”
“為什麽?”
“你和我有關系,評價太主觀,有失公正。”譚初昕撐着凳子站起來,“我們回去吧,有點冷。”
“說說吧。”顧子昂摘了一朵花,捏在手裏,“就算你罵我,我保證不會把你丢在這裏。”
小樣吧。
譚初昕心裏有個小本本,上面記滿了顧子昂的優缺點,優點很少,缺點滿頁,“沒事兒就撩衣服、睡覺打呼嚕、懶散、對什麽事情都不上心、睡覺時間太長、抽煙姿勢不好看、喝水不喝完總留杯底、照鏡子時間比我還長、不顧家……”
顧子昂聽着,樂不可支。
譚初昕一口氣說了太多,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毛病,她能記得清楚,是因為這是在她心裏,對顧子昂的減分項,從九十分,怎麽減到五十八分的。
“其實你還是有優點的。”譚初昕說,“說你不顧家,是不準确的,家不是你想要的,自然不需要顧及。”
“難得,我還有什麽優點,說出來聽聽?”顧子昂牢牢地坐着,一副譚初昕不說明白,就不罷休的模樣。
譚初昕有些後悔把話題延展到這個深度,她和顧子昂已經離婚,故事已經結束,話說出口有些怨怼的怨婦味兒。
“你,對感情,很認真。”
不可掩飾的,譚初昕有片刻是羨慕白穗寧的,至少她得到了顧子昂專注的愛。譚初昕頂着譚這個姓氏,雖然沒有長在豪門,但是她接受到的教育及圈子,讓她見識到太多現實又脆弱的感情。能像顧子昂這樣,願意用一條腿去換白穗寧的,很少見。
顧子昂站起來,他長腿走得慢,才兩步而已,已經站在譚初昕面前,他個高,投下來的影子像一張網一樣密密實實地攏着譚初昕。
譚初昕擡頭,看着顧子昂。
顧子昂上一次認真看譚初昕的五官,是在潘一行給他看的那張照片裏。譚初昕的五官并不寡淡,她的表情并不呆板無聊,甚至她整個人都不是木讷無趣的。是顧子昂對譚初昕有刻板印象,他以為代表譚家來聯姻的人,應該是舉止得體、笑容完美、驕縱又任性。
這好像才是他第一次的認真看譚初昕。
顧子昂深如淵、黑如墨的眼眸裏,點點的笑意,他揚手,把扯下來的花瓣丢在譚初昕頭上,頑劣地開玩笑,“偷花的小姑娘。”
“顧子昂!”譚初昕把花拿下來,氣惱地叫他的名字,他總是正經不過三秒鐘。
還好,他沒有耐心去看譚初昕眼睛裏的深意,她才能假裝惱羞成怒地轉移話題。
譚初昕生氣了,要自己走回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着譚初昕的手臂,輕輕使力,已經邁出去一步的譚初昕,被拽回來落入顧子昂的懷裏。
而他,只是站在原地沒動。
“是你讓我說你的缺點的,你是不是玩不起啊。”譚初昕心跳如雷,手上用力地推顧子昂。
“我好像還沒抱過你。”顧子昂圈着譚初昕的腰,他語速很慢,因為耳鬓厮磨,聲音才沙啞低沉,語調缱绻低迷,“不知道你竟然這麽瘦。”
可能是自負,可能是缺少社會的毒打,譚初昕是奢想過,她和顧子昂的婚姻,如果繼續下去會怎麽樣呢?
會有沒完沒了地翻舊賬、争吵、冷戰,最後仍舊會是離婚。因為譚初昕從來不是一個心胸寬闊的女人,就算她不愛顧子昂,她仍舊介意她名義上的丈夫,日夜的想法不在家裏,這對她來說是折辱。譚初昕多麽要強的性格啊,她怎麽能忍受這樣的日子。
顧子昂愛白穗寧,這是譚初昕心裏永遠,拔不掉的刺。
她是個挑剔的人,這樣的顧子昂,她寧願不要。
她這樣孤傲、怕麻煩的人,卻不止一次地把自己和白穗寧作比較:我漂亮,還是白穗寧更漂亮?我皮膚好,還是白穗寧皮膚好?我高,還是白穗寧更高……
沒有營養的作比較,不是她有多愛顧子昂,只是為了更勝一籌,覺得這樣就贏了。
譚初昕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變成,想要争取丈夫的心,來證明她比白穗寧更可愛更值得愛。會通過和顧子昂“例行公事”的秀恩愛裏,自欺欺人地以為,顧子昂真的愛她了,她就贏了。
那樣的譚初昕一點都不可愛,是面目可憎到可憐的。
在一年的婚姻存在期內,譚初昕遠離T市,沒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不會回T市,盡量保持着:我不在乎、我的目的是找到親生媽媽、管他愛誰……
可她丈夫的名字是顧子昂,她就無法真的做到無動于衷。
一年時間到,譚初昕不肯多等一天,立刻辭職,回去找顧子昂離婚。
她要斬斷這段可笑的貌合神離的聯姻。
“顧子昂,我們已經離婚了。”在顧子昂的薄唇,距離譚初昕只有兩厘米不到的距離時,譚初昕提醒他,“我們沒關系了。”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呼吸似乎絞在一起。
顧子昂低頭看她,可惜譚初昕微微低垂着頭,長翹且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眼睛裏的想法。顧子昂嘆口氣,他的大手罩在譚初昕的後腦勺,摁着她的頭,抵在懷裏。
“對不起。”離婚半年後,顧子昂終于對譚初昕說出了這句話。
譚初昕聞着他身上稍顯熟悉的氣味兒,微笑着回他,“沒關系啊,我們本來就是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