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4

二十二歲了, 譚初昕仍舊過着類似于無父無母,孤兒一樣的生活。

她不奢望譚老板能待她和譚穎盈一樣慈祥疼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心裏有數, 一個不被歡迎的私生女,真的, 她奢望的不多,譚老板能照常支付她生活費用和教育費用, 不是不管不顧徹頭徹尾的渣爹, 已經是她最大的幸運。

譚初昕同樣不期待母親能陪在她身邊,她完全有能力能夠照顧自己,可無數次,她仍舊想:我媽媽是誰呢?我和她長得像嗎?她為什麽不要我呢?我真的這麽招人讨厭嗎?她想過我嗎?她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才不能來找我?

找到親生母親後, 要做些什麽, 譚初昕不知道更從未想過,她只是, 有點不甘心。

為什麽,她偏偏是那個,不能父母雙全的人呢。

這是她最接近親生母親信息的一次,在範佳慧承諾,只要她同意聯姻幫助譚家走出困局,就會告訴她關于親生母親的信息時,譚初昕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她懷疑過範佳慧的承諾, 可她沒有更多的選擇。

她想要知道答案,只能拿自己去交換。

可到頭來,果然只是一場騙局。

知她軟,騙她笨,辱她蠢。

她再次失去了信息。

譚初昕想, 如果這是對我做錯事情的懲罰,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呢?

是我不該出生嗎?還是我不該執着于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滿、不甘、憤恨、怨怼,情緒一股腦地沖向譚初昕的腦袋,她清晰地感覺到,她知道了什麽叫做恨。

公司業務減半後,唐葉葉的父母又動了讓她回老家的心思,且這次十分堅定,親自來T市,把唐葉葉帶回去了,帶走了全部的行李,大概是不會再讓唐葉葉回來。

還是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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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佳慧給譚初昕畫餅,譚初昕給唐葉葉畫餅,她雞飛蛋打了,又連累了唐葉葉。

出租屋裏,只剩下譚初昕。

一個人時,她習慣了孤獨,可是在她适應群居後,再次重回孤獨狀态,卻表現出來嚴重的不适應。

譚初昕被葛奶奶養得很好,她不怎麽會做飯做家務,後來自己住後,家裏鮮少開火做飯。

可是今天,譚初昕家總是空蕩蕩的飯桌上,竟然擺滿了飯菜,雖然大部分是餐館打包回來的飯菜,可一道紫菜蛋花湯絕對是用她家廚房做出來的。

因為廚房臺上,還放着已經拆開包裝,剩下半包的紫菜。

這是顧子昂做的。

上次水管漏水,譚初昕又累了一天,情緒崩潰下,在水聲裏痛快地哭了一場。恰逢顧子昂打電話,已經忘記他那天打電話的目的是什麽了,譚初昕就給他一個表現機會,讓他過來幫忙。為了方便他帶維修師傅上門修水管,譚初昕給過他一把備用鑰匙,後來就被顧子昂給藏起來了。

這是顧子昂第一次用鑰匙,打包了一桌子的菜,做了一道紫菜蛋花湯,可他人沒等在家裏,沒等着譚初昕表揚,勤勞賢惠、隐忍好脾氣得像是個田螺姑娘。

譚初昕用筷子撥了下蛋花湯,紫菜過多,湯太少,蝦米占了整個碗底。

顧子昂是貴公子,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洗手做飯。

可譚初昕現在想要的,不是冒着熱氣的飯菜,而是酒水,她需要一場大醉。

就像她需要過顧子昂,可是顧子昂不在,那麽,她就再也不需要了。

葛奶奶說,如果找不到她,咱們就不找了,只當是已經找到她,是咱們不認她的。

可是不是這樣的,譚初昕沒有找到親生媽媽,是她媽媽不要她了。

譚初昕沒怎麽喝過酒,滿瓶的洋酒灌了半瓶,她覺得已經醉得飄飄然。她拎着酒瓶,坐在陽臺的地板上,對着遙不可及的月亮,自言自語,“以後,我不找你了。”

“我沒有媽媽。”

“一直都沒有。”

“我接受命運了。”

接受,她從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命運。

恍惚中,譚初昕聽到門鎖響動,她呆呆地望着門口方向,迷迷糊糊地想,“真是倒黴啊,好不容易喝酒,竟然還會被小偷惦記。”她含含糊糊地說,“除了我,屋子裏的東西你随便拿吧。”

小偷好像笑了一下,有幾分眼熟,“為什麽不能偷你?”

譚初昕認真地回答,“因為我最貴了。”

小偷五官俊朗,濃眉星眸,豪邁疏闊,笑起來好看極了,“我就是來偷你的。”

譚初昕愣愣地看着他,許久後說,“你長得好像我前夫啊。”

小偷問她,“你前夫長得像我一樣帥?”

“他是個醜八怪。”

“……”小偷無語了。

譚初昕把頭埋進曲起的膝蓋裏,她模模糊糊地說,“為什麽都欺負我。”

範佳慧說,“你聯姻的紅利我們已經吃到了”、“你還有什麽用”、“你還可以拿什麽威脅我”?是啊,聯姻失敗後的譚初昕,沒用了,她對譚家最大的一次作用已經發揮完了,活該被舍棄,是她太蠢了,活該被人利用。

顧子昂看着蜷縮成一團的譚初昕,既生氣又心疼,如果真的是進小偷了,她這樣沒有一點抵抗力。

“譚初昕。”顧子昂推了下譚初昕的手臂,“你去床上睡。”

譚初昕晃了一下,噗通倒在地上,眼睛沒睜開一下,她是真的喝多了。

顧子昂無法,屈膝單腿點地,把她抱起來。

譚初昕卻自覺地靠在他懷裏,雙手圈住他精瘦的腰,怕冷一樣地擠着他。

“你是不是醒了?”顧子昂拿手指頭,戳她的臉,一碰,一個戳。

譚初昕閉着眼睛,乖乖地搖頭。

顧子昂笑得不行,“你想回房間睡,還是在這裏睡?”

“不想回房間。”譚初昕思維清晰。

顧子昂坐在地上,就是剛才譚初昕坐過的地方,把譚初昕抱在懷裏,他偏頭往右前方看,只有清冷的月,“你剛才在看什麽?”

譚初昕沒說話。

顧子昂哄她,“你現在喝醉了,想說什麽就可以說什麽,明天酒醒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可這招對現在的譚初昕有用,她蹭了蹭顧子昂的肩膀,“在看我媽。”

“……”顧子昂問她,“你找到她了?”

“沒有。”譚初昕指着月亮說,“那就是我媽。”

“……”顧子昂又想笑,覺得喝了酒的譚初昕可愛又難纏,“哦?那你對她說什麽了?”

“我說再也不找她了。”譚初昕說,“有的人,天生就是沒有媽媽的,我就是那樣的人。孫悟空就沒有媽媽,不對,他是石猴,石頭就是媽媽。孫悟空是有媽媽的,只有我沒有。”

只有,我沒有。

可憐巴巴的幾個字,帶着哭腔說出口。

顧子昂輕輕地撫開她臉上的頭發,“就算沒有找到她,你現在也過得很好。”

“不好,我過得一點都不好。”譚初昕胡亂地晃着頭,把頭發搖得更亂,“我想讓她陪着我;我不想被人叫野種;我不想聯姻,不想嫁給一個陌生人;我不想別人說我沒用。可我是私生女,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就算我姓譚又怎麽樣,我還是個私生女,我不配……”

姓譚,是譚家對譚初昕最大的施舍,是她不配高攀顧家。

是別人讓她走,譚初昕就必須離開的,她沒有屬于過哪裏。

“對不起。”顧子昂難受極了,如果有時光機器,他一定去抽那個說譚初昕只是個私生女的自己。

譚初昕哽咽了一聲,她的額頭抵着顧子昂的肩膀,臉嚴嚴實實地埋在他衣服裏。

“楚楚。”顧子昂輕聲叫她的名字。

“嗯?”譚初昕回應他。

顧子昂說,“我以後不會那樣說你,以後我陪着你。”

譚初昕堅決地搖頭,“我不要,你是別人的,你不是我的。”

顧子昂說,“我不是別人的,我可以是你的。”

可是譚初昕仍舊搖頭,“你喜歡過別人,就不能喜歡我了。”

“為什麽?”

譚初昕又不肯說。

顧子昂問得急了,譚初昕就咯咯地笑。

她是一頭短發,喝了酒的臉頰通紅發燙,嬌俏可愛,又有小女人的妩媚和妖嬈。酒香及暖暖的體溫緊緊地接觸到顧子昂時,他有些失控,“楚楚。”他叫譚初昕的名字的聲音,又重又急。

“嗯?”譚初昕小聲地回應着。

顧子昂的手圈着她纖細的腰,一只手摁在她後背上,有力量感十足,警告意味十足,“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譚初昕突然咬着下唇,眼眸璀璨、嬌羞又歡快,“我沒醉啊。”

“!”顧子昂震驚得想要跳起來,抄起譚初昕,往房間走,“回房間,求求你了。”

“不要。”譚初昕哼哼唧唧地小聲說話,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又被顧子昂追問了幾遍,她才模糊地貼着顧子昂的耳朵,小聲說話。

要瘋了。

顧子昂腦門上直冒汗,他握住譚初昕的手緊緊地攥着,他的唇急切地尋找她的唇,熱烈地吻她。

譚初昕小貓咪一樣地軟在他懷裏,軟軟地應着,嬌嗔地躲着、應和着。

顧子昂好言好語地求、沒皮沒臉地求,“去房間,好嗎?”

譚初昕很乖很乖地點頭。

顧子昂以為自己幻聽了,又敘述了一遍,“我說的是,回房間。”

“我聽到了。”譚初昕不得不回答他。

顧子昂立刻起來,抄起譚初昕大步往房間走,着急歸着急,體貼和溫柔還是顧着的。熾熱、狂野的吻從她的嘴唇、到下巴到鎖骨……

譚初昕眼睫毛顫動,她熱情主動地回應着顧子昂,啃咬他的耳朵和喉結。

顧子昂覺得自己猶如一張滿力的弓,突然聽到譚初昕清晰地說話,“顧子昂。”

顧子昂騰出一絲清醒,知道要照顧到她,“我在,你害怕就抱着我。”

“你敢!”譚初昕偏頭看着顧子昂,每個字都發音清晰。

顧子昂僵硬住,“你說什麽?”

“你敢動我!”譚初昕冷靜地說話。

顧子昂耍橫,“你看我敢不敢!”

“你要來就來吧,反正我不是心甘情願的。”譚初昕松開抱着他脖頸的手,鹹魚一樣地攤着了。

顧子昂滿頭大汗,再三确定譚初昕說了什麽,“譚初昕,你狠!”

放棄後,顧子昂頹廢地躺在一邊,手臂蓋在眼睛上,心如死灰。

一動不動地躺着。

如果拿開手臂,大概是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的吧

譚初昕拉起被子,蓋在他腰腹上,同樣默不吭聲了。

“你什麽時候醒的?”顧子昂壓抑着聲音問她。

譚初昕蜷縮在他旁邊,“我根本沒喝醉。”

“……”顧子昂狠狠地吞咽了一口,“你在釣魚執法。”

譚初昕戳着他的肩膀,“你去浴室裏洗一下吧。”

“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顧子昂撲棱一下子坐起來,“如果我死皮賴臉,非要來呢?”

“男女體力懸殊,我沒辦法阻止你的。”譚初昕說,“可是以後,我不會再理你,更不會和你複婚了,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你他媽的……真狠。”顧子昂用力捶了下床鋪,掀開薄被,鞋子不穿,光腳去洗手間,“譚初昕,你就折磨我吧。”

“你可以走啊?”緩過了孤單無助的那股勁兒,譚初昕表現得像個渣男。

顧子昂走到房間門口,回頭看她一眼,他呼哧呼哧地瞪着眼睛,“我偏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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