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狐仙”到底沒有化成野狐蹿到家中咬斷衛繁的脖子,反倒衛繁受涼得了場病, 也不知是不是真被樓淮祀吓到, 那枚玉球一直小心珍藏, 就是模模糊糊記不清從哪處得來。

如今想起舊事,再看玉球便有別樣滋味,握在手裏都覺像握着一團蜜, 一絲一絲的甜密密滲進手心,指縫都有些粘膩。

“那我丢後怎麽又到樓哥哥手裏?”衛繁很是不解。

樓淮祀不願她扯到背後陰私裏, 笑着道:“無意得來的, 想着是你的, 就給你拿了過來,過後, 我再去查查。”

衛繁不疑有它, 高高興興收起那枚帶着小弓箭的玉球, 又依依不舍地将帶玉兔的給樓淮祀,叮囑道:“樓哥哥要收好它, 它被我丢過一次,若是器中有靈,肯定難過異常, 樓哥哥再落了它, 實在可憐。”

樓淮祀笑道:“你放心,我定随身收好。”

他們孤身男女到底不能膩長長久久膩在一處親密,綠萼找到衛繁,生怕鬧出不好, 寸步不離地跟着自家小娘子。國夫人也擔心他們年少不更事,不知顧忌,時不時地遣丫環小厮來叫人。

樓淮祀想着來日方長,這才揣着人勝,讨好讨好國夫人與衛詢,又哄了哄老丈人丈母娘,再應付應付舅兄,這才晃進俞子離的清書院。

“師叔,快快,上好茶,我口中幹渴,嗓子快要冒煙了。”

俞子離哪舍得好茶給他糟塌,取一海碗倒了一大碗白水給他,嫌道:“牛飲要什麽好茶,有水就好。”又取笑道,“樓小郎君八面玲珑、四面讨好,又順姑情又合嫂意的,你別是投錯了胎。托生成男兒郎可惜了,美嬌娘才是正道,嫁進衛府,屆時打理得衛府上下條理分明,國夫人定然把你這個孫媳婦疼到骨子裏,一進府就掌府中中饋,侯夫人連站得邊都沒有。”

樓淮祀連灌了兩碗水,哈了一聲,摸摸下巴:“師叔,我看我爹爹疑你藏在衛府,我回家後,他沒少旁敲側擊唬詐我。”捂捂胸口,“如我這般身嬌體弱的美人,素來經不得吓,一吓就藏不住話,師叔不好好哄着我,我幾時漏出話也不知道。唉,我回府後,被關了好幾天的祠堂,就是不知師叔被我爹逮着後,會挨什麽罰?”

俞子離被抓住痛腳,能屈能伸,換了笑臉,又給他倒一大碗水,笑道:“你是話簍子嗎?先前才在國夫人老國公那舌翻唇飛的,在我這飲水都堵不上你的嘴?”

樓淮祀哼了一聲,咂巴咂巴嘴:“師叔,你這碗好似有點腥。”

俞子離詫異,誇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話多,原來舌頭也頗為敏銳。我這哪來飲茶的海碗?這還是養魚落下的。”他嘆惜道,“可惜那魚魚嘴成日開開合合沒個停歇,卻不肯吃魚食,沒幾日就餓死了。”

樓淮祀被惡心得夠嗆,連連擦嘴,控訴道:“師叔,這般不厚道,當心引我犯心疾。”

俞子離安撫道:“我這有衛繁做的點心,你可要嘗一嘗,壓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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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淮祀腥氣未盡,又添酸味,道:“衛妹妹竟還給你做點心。”真是個沒良心的小丫頭,給俞子離做什麽點心,他都沒嘗過半點。

俞子離拿出一盒酥餅,推給他,道:“我與衛繁多少也有些師徒的名份,莫非一盒點心也受不起。她做的點心頗有風味,別說外頭,連宮中都難尋。”

“沒想衛妹妹有這本事。”樓淮祀與有榮焉,滿是期待地拿起一塊酥餅咬了一口,這一口下去,真是鹹苦辛麻在舌尖迸開,一條舌頭活似被人割去半條,刺拉拉地疼痛發麻,種種無以言說的滋味在唇角嘴中裹成一團。

樓淮祀近乎艱難地咽下一口酥,也不嫌水腥了,狠狠地灌了一碗,勉強才沖散了一點嘴中的怪味,舌尖唇邊仍是隐隐發麻。

俞子離嘆口氣,自己動手拿了一塊,有滋有味地吃盡後拂去案上酥屑,再佐以一口香茗,再慢條斯理道:“一時忘了告訴了你,衛繁做的點心風味獨特,尋常人無福消受。”

樓淮祀氣悶,盯着俞子離:“師叔真覺好吃?”

俞子離一理衣袖,道:“酥麻鹹香,引得人食指大動,不膩不甜,唇齒留香。”

樓淮祀不由問道:“師叔,你在家裏時飯食可算可口?你離家出走,別是因為食手做的飯食不合你的脾胃的緣故?我阿爹在山上跟師祖學文習武時,也與師叔一道用飯?我阿爹那時是不是骨瘦如柴?”

俞子離瞪他一眼:“凡夫俗子怎懂五味之精髓,一味嗜甜好爛。”

樓淮祀道:“師叔,你只管在衛侯府住着,我叫繁繁三不五時地給你送點吃郵了,你多吃點。”

俞子離聽不得他理所當然,越俎代庖的嘴臉,趕人道:“大年初一快些家去,将軍府人情冷落至此?你一個侯府二公子閑得無事可做?”

樓淮祀占了他的軟榻,拍拍軟枕,把玩着暖玉球道:“我叫人去查點事,借師叔的屋子一用。”

俞子離不滿:“将軍府來個去處都沒有?”

樓淮祀道:“家裏處處都是阿爹和娘親的眼線,我有半點的動靜他們都先我一步知曉。我打算叫一些不知死活之人吃些苦頭,也好叫她知得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

俞子離皺眉:“滿禹京有哪個不長眼的會惹你?”樓淮祀背後将軍府還是其次,要命的是今上和上皇兩座高山,不要命的才會去招惹他。

樓淮祀笑道:“師叔稍侯便知,我外祖父給我的暗衛自有手段,尋常人十天半月都查不到的事,他倆盞茶功夫即得。”

俞子離漫身道:“上皇手上捏有暗渠,自是知得無數隐秘。”皇家土匪出身,半點不介意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姬景元退位時是因染了急病,又被長孫所傷,以為壽數将近,這才禪位于姬央。偏姬景元是極有運道之人,外傷內病又攜急怒,竟也慢慢康複。他年不算老,體複強,又慣于生殺予奪,豈肯徹底放下手中之權。皇家暗處之勢,姬景元不曾移給姬央,至今還握在自己手中。

“上皇待你這個外孫兒倒是真好。”竟賜了一個暗衛給他,算得天大的恩寵。看樓淮祀習以為常的模樣,顯是知道背地的利害。

樓淮祀知弦外之音,道:“二舅舅就是臉皮太薄,父子之間哪用分得彼此,我要二舅舅,我就纏着外祖父要暗衛,不盡要,要個一半也好的。”

俞子離冷笑:“你也不過站着說話不腰疼,自己都畏父如虎,倒誇起嘴。”

樓淮祀理直氣壯道:“這怎麽能相提并論,我怕我爹,那是我怕他發脾氣揍我,常言道小杖受大杖走,我不走,豈不是害得我爹失了慈愛之名,這才是大不孝啊。但若有正經事,該讨要的還是要讨要的,我爹養的幾個手下能人,我要不是一時沒個用處,早開口讨要了。我阿兄與我二舅舅一樣,虧就虧在張不開嘴,父子之間哪用這般見外?”

俞子離道:“将軍府是将軍府,皇家是皇家,你哪來得這麽大兩面,将二者類比。”皇家父子手足相殘那是家常便飯,今上是魇住才會跑去跟上皇讨要暗衛。尋常人家父子之間也是泾渭分明,父予子受,有幾個像樓淮祀這般臉皮厚如城牆,眼裏見着好的,就兩手一攤纏着讨要的。“我原先當我師兄教子頗嚴,原來還是我誤會了,我師兄還是待子過于寵溺。”

樓淮祀沖他哼了哼,聽得石子敲窗,邊過去開窗邊道:“師祖待師叔才是寵溺,樣樣都為師叔備上。”

俞子離實在不想與皇家暗衛扯上關系,恨得想把樓淮祀給丢出去,憋着氣看姓樓的臭小子與那暗衛旁若無人地在他屋中密談。

樓淮祀是半點都不見外,撈過俞子離煮好的茶,翻出茶杯,幫暗衛倒了一杯,問道:“如何?”

這暗衛眼着樓淮祀有些時日 ,知他行事随心所欲,沒規沒矩,接過茶面無表情地飲盡後,道:“崔和貞之父崔方舷,曾任栖州歸去縣縣令?”

“栖州?”俞子離本欲遠離,聽到這二字又堪堪住了腳,倒是有緣,年尾年初都聽到這地方。

樓淮祀原還不耐煩聽崔父之事,見俞子離有意,便讓暗衛細說。暗衛續道:“栖州不善之地,崔方舷是代族兄崔方瑞受過,才被貶斥歸雲縣,他為官無功無過,到了歸雲後不慣當地節氣風俗,染上疫病,任中倒有泰半病中,等得好不容易捱過四年,卻于回京途中病殁。”

“崔方舷死在半道,又因受過之事對崔家心中懷怨,他本就是崔家旁枝,與本家交惡後,族中有意為難,與崔妻道:半道橫死之人怨念深重,需寄停寺中聽佛音淨靈方可入祖墳安葬。崔妻無奈,只得帶着幼女扶棺寺中,又借了寺中的房子住下。保國寺憐她們母女處境,對她們頗為照顧,常舍米舍柴,崔和貞便常在寺中往來。”

“三年後,崔方舷入葬祖墳,崔妻與崔和貞母女搬回自家後,日子還不如寄住寺中,直等得謝老夫人得知此事後,将崔和貞接去了謝家照顧。崔和貞在謝家頗有賢名,只與衛侯家的大娘子衛絮有點閨中嫌隙,但都說是衛絮目下無塵之過。舊年梅宴,衛家三女赴宴。崔和貞認出衛二娘子身上帶的玉球是郎君之物,便暗地留意,她的丫環有些貪小,衛二娘子混亂中失了玉球,被那丫環偷偷揣在懷中。崔和貞先行袒護,後又借此要脅,使得那丫環對她言聽計從。”

“再有,便是今歲保國寺郎中遇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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