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6
陳芳茹性子本來就急燎燎的。她是這麽想的,只要許西榮會應聲,肯認錯,這事兒就算這麽翻過去了。畢竟她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品行,從小就不是一個讓人操心的主兒,甚至連一般別人家小孩都有的叛逆期他基本都沒有的。
可是偏偏就在這件事上,許西榮卻好像跟她擰上了似的。
陳芳茹越想越來氣,最後都坐不住了,從沙發上蹭一下的站起來,沖進廚房裏,把水槽邊上籃子裏還淌着水的飯碗都擦幹了,動作粗暴地塞進櫃子裏,整個廚房頓時就充斥滿呯哐直響的噪音。
許清在客廳裏聽得耳朵都發疼了,有些郁悶地摸了摸鼻子,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清靜了。
舊房子的隔音不好,裏屋的許西榮自然也是聽到了,他坐在床沿邊,阖上眼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覺得心情平複了些。
他自認為在這件事兒上,他沒有錯,他不過只是打了個架而已,他不明白為什麽陳芳茹會有這麽大的火氣。
他的眼神黯了黯,無意識地摸過手機。
還不到十點,簡艾白沒有找他。
許西榮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天藍少雲,亮的有些戳人的眼睛。
都說爬山要麽早上要麽傍晚,看這情況,他們也只能頂着大太陽走了。
說不定她只不過是一時興起,随口那麽一說的。
許西榮打開微信,點了一下那只哈士奇的頭像,資料上相冊那行刷出兩張照片。
他點進去,更新時間是淩晨時分,照片上的地點似乎是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漂亮的女人擁着簡艾白,扶着她的臉就要親下去,兩人同樣精致眉眼,紅唇瑰麗。
另外一張上只有簡艾白,她側着身坐着,斑駁的彩光打在她線條如畫的側臉上,她沒有笑,手裏捏着一個杯子,表情随意又冷淡。
許西榮往照片底下看,沒有描述,只顯示着時間,一點二十四分。
他盯着那時間,想着,昨天晚上,十一點不到他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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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西榮突的就覺得煩躁起來,這兩張照片,讓他瞬間尋回當初那種感覺。
他和簡艾白之間的距離,是兩個世界。
泾渭分明,互不相關。
***
這種感覺甚至讓他挫敗極了。
就像是一個小孩極想吃草莓味的糖果,卻沒想到那顆糖果是薄荷味的,連包裝紙的顏色都不一樣,一點幻想的旖旎都不留給他。
許西榮有些恍惚,手頭的電話卻響起來,在他的手心裏一震一震的,他垂頭看,是簡艾白的電話。
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把電話接起來,張口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詞窮。
只聽着那頭似是在熱鬧的地方,夾雜着好幾道人聲和車流的聲音,然後聽到簡艾白的聲音,簡短,冷冷的,像是在跟別人交談。
許西榮等了約莫一分鐘,才聽見簡艾白對着電話問:“起床了嗎?”
他很老實的答了一句:“起了。”
她輕輕地笑了聲,也沒繼續問,說:“說好今天去爬山,你家在哪兒?我來接你。”
“不用!”許西榮急急脫口,無意識地攥了一下被單,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怪異,輕咳一聲,問:“你現在在哪兒?”
那頭的簡艾白不答話,輕緩地呼吸了兩下,才開口:“我在南嶼區了。”
“我去找你!”許西榮壓低聲音回答着,起身打開門往陽臺走去。
從陽臺上收了一件米白的棉布襯衫和一條灰色的九分褲,卷成團抱在手裏回到房間裏。
他問:“你現在,在哪個方位?”
她答:“不知道啊。”停頓一下,“大概是比較繁華的地方,我看到前面不遠處就是你昨天跟我說的那個沃爾瑪,還有這附近有很多的飯館。”
南嶼區不是太大,許西榮按照她的形容在腦袋裏過了一下,就知道她在哪兒了,那地方離他家并不遠,步行過去十多分鐘也就到了。
“我知道了,你就在那裏等我十五分鐘。”他說。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直接就撂掉電話。
他仿佛已經習慣了她講電話到末尾時這樣粗暴的方式,把手機放在一旁,動作利索地換上衣服。
穿完衣服之後,他剛想走出去,卻又退到窗戶邊,伸了一只手出去晃了晃,天不太冷,有一點點風拂在他手上,有些涼。
望天,卻是一望無際的藍白相間。
許西榮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走到衣櫃前,伸手撈了一件牛仔外套,直接就往外面走。
陳芳茹好不容易止住唠叨,開始着手洗菜,餘光一瞥就看見高挑的白色從眼前晃了過去,接着就聽見自家男人疑問的聲音:“西榮,你這是去哪兒?”
她連忙甩甩手,随便的往圍裙上搓了一把,關掉水龍頭,也走出去。
“跟朋友約好了要一起去爬山。”許西榮邊答邊從鞋架上拿下運動鞋,正準備要穿,就聽見陳芳茹問了一句:“哪個朋友?”
陳芳茹也就是随口一問而已,許西榮沒答,穿好鞋子站起來就要開門出去。
陳芳茹急了,嚷嚷着:“你現在還出去幹什麽?我都要煮飯了,小巧一家晚上還來我們家吃飯呢!”
“你們吃吧,我就不回來吃飯了。”許西榮平淡說完這句話,拉開門就走了。
“這孩子!”陳芳茹上火的不得了,卻也只能看着那扇緊閉的門跺了跺腳。
許清看了她一眼,輕咳一聲,“行了,西榮又不是小孩子了,跟朋友出去玩怎麽了,不過話說回來不知道是他以前的同學還是現在……”
話還沒說完,陳芳茹就叱了他一句:“你懂什麽!”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許清也有些來火,聲音不由地高了高:“是了,我不懂,你一個娘們兒懂!”
“你怎麽說話的?”陳芳茹瞪大眼睛,頓時也提高音量,手也舉起來指着門,一下一下得顫着,“你這是在跟我對着幹是不?我跟你說的是兒子的事兒,你沒看昨天他回來的時候那一臉的傷啊?而且咱家西榮本來就不是愛玩的孩子,你想一想過去他有幾次主動要出去玩的?肯定有鬼!”
許清聽着她說話的語氣頗為刺耳,也不細想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有什麽鬼?我看就是你有疑心病!”
陳芳茹本來胸口就堵了一口氣,這會兒聽到許清這樣說話,頓時覺得那口氣直接就竄上了喉頭,直激的她眼眶酸紅,她叫道:“是了,我有疑心病,我累死累活操拾這個家,到頭來我就換了個疑心病的名號!是了是了,你們爺倆就是嫌我,就是要跟我對着幹!”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許清從沙發上站起來,皺着眉吼了一句:“你真是無理取鬧!”說完拎着他的衣服就奪門而出。
陳芳茹覺得委屈的不得了,兩行淚一下就流下來,她解着身上的圍裙,嘴裏念着:“走走走,都走都走,都是個沒心肝的!”
***
許西榮腳步極快地走在路上,壓根不知道因為他這麽一走,父母在家裏吵了一架。
到最後他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前趕,天氣不熱,他卻沁出了一身的薄汗。
他一到沃爾瑪就看到蹲在廣場噴泉旁邊的簡艾白。
她今天穿着一套修身的黑白色運動衫。頭發高高地束起,發尾還打着淩亂的卷。
人流量巨大的廣場上,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處,手裏夾着一根煙,燃着。
來往的人不時向她投以目光,她仿佛不知,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把煙別進嘴裏,許西榮看不清她是咬着煙頭還是叼着煙頭。
接着許西榮的手機就響了。
他看着屏幕上閃爍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就按掉。
走到她面前時還未開口,簡艾白就擡起頭,呼出一口薄白的煙霧,正好打上他的臉。
他皺了下眉,輕咳一聲,忍不住說道:“女孩子還是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味道也不好聞。”
她沒化妝,只塗了橘紅色的唇釉,臉很白淨,因為沒休息好,眼睛下圍有些淺淺的黑。
她似笑非笑地仰着頭瞅着他,也不說話。
許西榮被瞧得不自在了,扭過頭去。
“你管我呢?”
她伸手把煙扔在地上,站起來用鞋底碾了一下煙頭,他這才注意她今天穿的是一雙黑色的NB運動鞋。
許西榮記得前兩次見她,她穿的都是高跟鞋,剛好到他肩胛骨的地方。
簡艾白伸手想搭上他的肩,卻只夠的着他的胸膛,她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彎下來一點。”
“做什麽?”許西榮懵懵的。
“讓你彎下來就彎下來哪兒那麽多問題?”
“哦。”
許西榮微微佝背,頭也低下。
簡艾白順利的把上他的肩膀,半擡起一條腿,一手握拳,捶了好幾下,又換了另一條腿,繼續捶着,她問他:“你的傷怎麽樣了?”
許西榮下意識摸了摸臉,“沒事。”
她側目看他一眼,說:“你的臉好醜。”
“……”
她仰頭,“有沒有人跟你說過,約會的時候讓女生等你是一種很不紳士的行為?”
他覺得那股熟悉的香氣又飄到鼻際,搖搖頭,微窘:“我……沒約會過。”
簡艾白看他一眼,笑:“我就是打個比方,你這麽較真幹什麽。”
她撩了撩耳際的碎發,“不過我不喜歡等人,我還是第一次等人等得腿都麻了。”
她從來沒有等人等到腿腳發麻過,或者應該說,她從來就沒有等過男人。
可是許西榮……
簡艾白懶得深想下去,她沒遇過像他這樣好玩兒的男生,羞澀,嚴謹,幹淨的就像一張白紙。
她抿着嘴唇,眼珠黑白分明,靜靜地站着好一會兒,小腿部分的酸麻才褪下去。
許西榮就任由她靠着,挪都不敢挪一下,她的味道突兀地刺着他的鼻腔,他只感覺手心冒出了一層密密薄薄的汗,濕潤,粘人。